求财求诡不求仙 第10章 不利

二人离开寝舍前往后山，这里一切如常。

陈今浣心不在焉地跟在月华身后，他的左手捧着那本经书，右手捻着一片路边顺手摘来的草叶，拇指和食指的指腹已被草汁染绿。表面上他是在阅览经书，但其实他的心思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他们来到了道观内的一处练功台，此地位于润山半山腰，视野开阔，风朗气清，光是站在这里就能感受到天地之间的灵气。

“到了。”

月华突然停了下来，陈今浣差点撞到她背上。

“学八大咒之前，咱们从一些最基本的功法练起，先来学吐息和冥想。盘腿坐下，按照我的指令去做，入定之后告诉我，你看到了何物。”

陈今浣点了点头，他将经书合起，放到一旁的石板上，然后就地趺坐，跟着月华指挥的节奏调整自己的呼吸。

一切准备就绪，月华站在少年身后，念诵起祝文：“触彼太虚，于梦于愚。潜龙在渊，太虚离离。触彼心泊，于幻于痴。蟠蜿在水，寒潭盈盈。触彼空境，于终于始。持铎在野，徊音循循……”

她像往常那样引导着入门弟子学习冥想入定，只不过这一次，事情的进展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顺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今浣双目紧闭，脸色却是越来越差，调整好的气息也跟着紊乱起来。月华及时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立刻停止了念诵，赶忙蹲下来查看少年的情况。

只见他牙关紧咬薄唇微颤，眼睛眉毛几乎要挤作一团，额头上挂满了细密的汗珠，看上去非常痛苦。月华心里一紧，这小子难不成见到了太虚的大尊们？这对仙道初学者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如果不去加以阻止的话，他会崩溃的。

“没办法了……”月华低喝一声，袖中飞出一张符纸，周身罡风四起，强劲的气流将绘有咒文的黄符贴至陈今浣的眉心。符纸接触皮肤的一刹那，神色痛苦的少年像触电一般惊厥起来，黄符则是频频抽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抵抗咒文的力量。

见状，月华更是不敢怠慢，趁着符纸还没有失效，连忙诵出净心神咒：“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在净心咒的作用下，那张黄符闪烁着淡淡的光芒，频率逐渐和少年的心跳同步，仿佛在与他体内的某种力量进行着微妙的交流。月华知道，符纸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她继续加强咒语的力量，希望能够彻底驱散陈今浣心中的杂念和恐惧。

陈今浣的呼吸逐渐平稳，他的意识开始从混乱的边缘回归，他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在他的体内流转，逐渐驱散了那些让他痛苦的幻象。他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月华关切的面容。

“我……我看到了。”陈今浣的声音有些虚弱，他的眼底还保留着那股无名的恐惧。

“别着急，慢慢说，你看到了什么？”

“我…我忘了，记不起来……我好像忘记了许多事，许多很重要的事。”

“师姐明白，不要害怕，我们会帮助你的。”

“我好像看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那种感觉，我实在说不清。我只记得自己很害怕，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我在害怕何物……”

“打住，不要再想了。你做的很好，今日的修行到此为止，回寝舍好好休息吧。”

“但是，我不能忘记……”

“听话！”

月华态度坚决，他也不好违抗，于是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捡起石板上的经书，悻悻离开了。这一次，他并没有欺骗任何人，不知怎的，他的确忘却了太多事，比如，他是怎么来到古代的？

这应该就是最近才发生的事，可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陈今浣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寝舍，他将手中的经书随意地往书案上一扔，好巧不巧，一张夹在书页中的纸条被甩了出来。他的注意力马上被纸条吸引——纸条表面光滑颜色白净，绝不是元和年间的技术能够制造出来的东西，毫无疑问，这张纸来自现代。

它的出现为事情带来了转机，陈今浣来到书案前，拿起纸条的瞬间，他仿佛又听见了一声似有似无的嗤笑。他发誓总有一天要让那个声音再也笑不出来，而现在最重要的是那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午夜，灵丹殿藏书阁”几个字，显然，某人希望陈今浣能在午夜时分去一趟藏书阁。留下信息的会是谁呢？说起来，像这样的纸条他似乎不止见过一次，只不过，他依旧回忆不起任何线索。

陈今浣已经受够这种云里雾里的感觉了，他决定今晚就行动，去这纸条上指示的地方一探究竟。

冬日的夜总是来得匆忙，时间很快就来到了该行动的点上。陈今浣脱下太过显眼的白色道袍，披上一件从别人那里顺来的棕色单衣。这衣服虽然不怎么合身，而且对于冬夜来说着实单薄了些，但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寝舍，尽量避免发出任何响动，同时让身影融入茫茫夜色。他按照记忆里跟随月华游览道观的路线，来到了藏书阁的门口——幸好这段记忆还没有出现谬误，不然他又得走许多弯路，各种意义上。

一般来说，这种类似宗门里收藏经卷的地方，通常会有重兵把守，就算没有那么夸张，也应该戒备森严。可是，这里的藏书阁非但没有巡逻看守，甚至大门都没有关上。门边，古铜色的广锁就这么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遥望着失守的闸。

陈今浣看着黑洞洞的大门，他严重怀疑这就是个陷阱，等待着某个不知事的家伙自投罗网。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少年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燃了事先准备好的提灯，踏入了黑暗之中。

霎时间，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整个人包裹。他的双腿明明没有摆动，身体却在不断前行，像是有什么东西托着他在云端漫步。他手中的提灯也在这一刻失去了光芒，四周的黑暗如同活物一般，不断蠕动着，挤压着他的视野。

他听见无数细小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却又听不清具体的内容。他的眼前开始出现斑斓的色彩，像是万花筒一般，不断变换着形状和颜色，让他感到既迷幻又不安。

接着，这些颜色开始闪烁，它们的饱和度越来越低，直到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这时，陈今浣才发现自己和那些灰色已经没有了距离。

混沌之中，他见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