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
我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浑身上下的血液瞬间变冷直至凝结。
他有夫人了?
原来他已经成亲了!
我痛的几乎喘不过气,胸口某处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活生生撕裂。
至于赵延聆后来还说了什么话,我一概也听不进去,我想他大概说的也是关于他的那位妻子。
我尽量稳着心神,指甲都掐进肉里了,脸色木然的看着赵延聆望着那画中人,那种眼神,我竟从未见过,真是爱慕又深情,温柔又缱绻,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他的夫人。
我羞愧的满脸通红,那位阿瑾一看就知道是大家闺秀教养出来的千金小金。
可是我呢?只不过是被爹娘卖进青楼最底层的端茶丫头,连给阿瑾擦鞋都不配,我这样低贱的人,怎么能肖想公子呢?
我像是被人狠狠摔了一个耳光,只想找个地洞躲起来。
真不知道那个名叫阿瑾的女子会是什么样的人?长什么模样?真的比画还要美吗?
一时之间,那个名叫阿瑾的人竟成了我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人。
那日,赵延聆对我说了很多关于他夫人的事,从他们初遇,一直到他来品鉴会的目的。
原来他的夫人阿瑾,姓宋,闺名瑾画,是浔州城宋家宋老爷唯一的掌上明珠。
前几年浔州闹饥荒,宋老爷大发善心,将家中余粮熬成米粥分散给城中孤老,当年还是宋小姐的阿瑾亲自为大家分粥。
当时宋家门口围了好些人,有的是来讨一口粥救命,有的则是为了亲眼一睹这位宋家千金小姐的真容,这其中,就有他赵延聆。
赵延聆说,那日的阿瑾就像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一般,招呼大家有序分粥,甚至还端着盛好的粥亲自交给体弱的妇孺,那时她一身月白站在苦难的众人之中,衣裙随风飘摇,宛若随时羽化登临的仙人。
也是在那一刻,赵延聆动了心,种了情,决心一定要娶此女为妻。
后来他如愿进入宋家教阿瑾作画。
他说,他和阿瑾第一次相遇,阿瑾还扮成丫鬟故意为难他,可是被他一眼识破。
就这样一来二去,阿瑾竟也对他滋生了爱慕之情,这才有了之后的婚事。
我听到这里,不禁轻叹,他当初入宋家,本就抱有目的,他人长得俊,又有满腹才情,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柔任谁见了都会沦陷其中吧。
“原本我对这争名夺利的事根本不放在眼里,历年来邀我参与品鉴会的邀请函都被我丢在一旁,可唯有今年这次,我来了。”
我听见赵延聆的声音突然变得暗淡,公子他对名望从不看重,那他此次来品鉴会的目的定然不是争夺名利。
可是如果不是为了争夺名利,那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阿瑾?他的夫人?
他静默了好一会,哑着嗓音说道“阿瑾早些年母亲不在,家里唯有一个父亲,在成亲后的第三年,宋老爷身体每况日下,后来,后来就病逝了。”
我微微瞪大了双眸,宋家只有宋氏父女二人,这宋老爷离世,阿瑾一定非常伤心,对了,还有宋家,宋家没了当家人,阿瑾她一个养在闺阁的千金小姐,怎么能撑起宋家这个摊子?
赵延聆的声音越发沉重“岳父病逝,我知宋家一定撑不了多久,宋家的铺子,产业都是岳父乃至宋家祖辈一代一代拼搏赚下的,万一产业不保,阿瑾,阿瑾一定很伤心,可惜我百无一用,又无权无势,根本保护不了阿瑾,也守不住宋家。”
头一次,我瞧见赵延聆颓然的模样,这模样,瞧着让我的心都狠狠揪了起来,我很想说,公子其实并不是百无一用,也不是谁也保护不了,他比花楼里那些只会欺负弱小的人强多了,至少他保护了我,让我免于受那醉汉的欺辱,也带我脱离了花楼那种肮脏的地方。
“所以,我才来参加这次的品鉴会,我想赢得头筹,然后借着品鉴会冠首的名头帮阿瑾守住宋家!”
我沉默不语的望着他,似乎提到了他的夫人,赵延聆的眼眸才变得灼亮起来,此时的他,眼里有着从未有过的决心。
只要是为了阿瑾,他愿意做任何事,所以所以从不好争名夺利,从不参与这类赛事的他,为了他的夫人,决心来赴这场宴会,而且还是抱着必赢的打算。
可是赢得这场赛事真有这么容易吗?
我黯然的想着。
要知道,凡是参加品鉴会的,都是各地的丹青名家,也许赵延聆在浔州小有声望,可是来到这名家荟萃的泗水城,想要脱颖而出,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我不知自己是何时走出了屋子,待我回过神来,我已经抱着膝盖坐在客栈后院的井栏旁不知过了多久。
月色朦胧,月华笼罩整座小院,我出神的望着井里沉落的那一轮璧月。
璧月皎洁,月色温柔,可惜终究只是水中月,虚中影,用手轻轻一搅,就碎了。
我打破那轮月色,看着水中原本完美无缺的明月被惊扰的碎成一片片残片。
我难过的只想大哭一场,可是我不敢,我只好使劲掐着胳膊,似乎□□的痛才能掩盖心里的痛,
那一刻我像是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心头就像被活生生挖掉了一大块,空落落的痛。
大约几日后,品鉴会如约而至。
这场赛事,历经十日,共分三场,每场考题皆有不同,凡是三场皆获得监考官一致好评的,才能迎来最终的评选。
不过这品鉴会与其他以往的赛事不同,这品鉴会的独特之处就在于这最后一场的评选。
凡是入围最终评选的名家将会无与上一届赢得品鉴会的冠首一争高下,凡是能赢得上一届冠首的,才有资格担任本届冠首,否则,冠首仍旧是原主。
而上一届的冠首,正是韩宁。
韩宁此人,我听公子提起过,据说他家往上三代都是当世绘画名家,到了韩宁这一代,自小耳濡目染,自然成就一代绘画名家。
据说他已经成名三十余载,还是蝉联三届的品鉴会冠首,可想而知,想要将他拉下冠首的位置,简直难上加难!
算算日子,品鉴会已经进行了七日三场,赵延聆果然不负众望的顺利入围最后一场的评选。
经过这几日角逐,各地的丹青名家早就熟络起来,今日一大早,赵延聆就受邀前去城里的明月楼聚会。
这些丹青画手从天南海北的赶来,好不容易齐聚一堂,本就兴趣相投,自然也聊的来,所以这几日的聚会委实多了些,不过想想也是,众多名家相互探讨绘画技巧,或者取人之长补己之短,互通有无,这场景也着实是难得。
这日,我依旧在屋子里等着公子从宴席上回来,豆大的烛火勉强照亮半个屋子。
只是这次,我不敢再肖想什么妻子丈夫的,他有妻子,他的妻子貌美温柔,我又算什么?我这份可笑的心意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只能藏在最阴暗的角落。
蜡烛突然蹦出一个火花,烛光毫无征兆的暗了下来,我急忙用一旁的灯剔将烛光拨亮。
就在我回身时,一道身影跌跌撞撞从屋外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