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日子,李一舟都会找些机会与我单独相处,无非是问我为什么要杀他,我答不出来,只能回复对不起,他生气,便要我。
他想要,我都给,但事了,他又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说些捅心窝的话,拒我千里之外。
我不怪他,他说得对,我欠他的。
将近国都的地方,太子萧然来了。
他兴高采烈来见我,嘻笑问我:“轻儿一路辛苦了,没受委屈吧?”
我浅笑:“谢谢,我很好。”
他走过来牵住我的手,说道:“轻儿是否愿意陪我赏月?”
我本想抽离自己的手,但瞟见站在萧然背后的李一舟,眼神落下我与太子相缠的手上,眼中有股酸楚。
我突然报复心起,他冷落折磨了我一路,我的眼泪流也流不尽,他都不肯说出半句软话。我知道他心里还有我,我总该讨点利息回来。
我回握萧然的手,浅笑:“好。”
萧然开心笑开,牵我走到前面,李一舟跟在后面,脸色阴沉。
走到一个高山的观景亭上,太子给李一舟递了个眼神。
李一舟眼睛刮了下我,极不情愿地退到黑暗里。
我看不见他,但能感觉到他射过的眼神,冷俊又酸楚。
我又有点怯弱了,我抽离出自己的手问萧然:“太子不是简单地想找我赏月吧。”
萧然轻笑:“不然呢?不是赏月,我找个美人来这山上吹大风?”
“我不喜欢吟诗作对,你找错人了。”我语气冷硬。
萧然淡然:“不重要,与你一起做什么都可以。”
黑暗中的那道眼神更冷更酸了。
这时林中出现细细碎碎的声音,越来越近,我觉察出异样,大呼:“有刺客!”
林中飞出四五个人,黑衣蒙面,冷剑犀利,来者不善。
太子护着我退后,李一舟从黑暗中飞了出来与那群歹人搏斗。
李一舟身手不错,很快斩杀了两个,萧然开口:“一舟,你护公主回城,我解决掉他们。”
李一舟听令,拉着发愣的我往山下奔去,山上留了两个歹徒与萧然扭打,另一个紧追着我们身后。
下至一半,李一舟转身反击解决了这个尾巴,然后继续拉着我向山下走去,不过因为解决了后患,也就步子慢下来,不用那么着急了。
我气喘吁吁问:“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们?”
“总不过是几个夺嫡的皇子,瞅着机会向太子发难罢了。”李一舟答得很随意,好似这是司空见惯的事。
我定了定心,又问:“是太子救了你吧,你落下山崖那日,太子正在盛国给我过生辰,是不是他回大梁的路上捡到了你?”
李一舟脚步停下来:“那日?是你生辰?你在太子身边?”
我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结结巴巴想圆回来:“那日,我先陪的你,然后……”
“那日在我身边的女子不是你吧,我早该怀疑了,她除了长得像,其他方面都有些不同,甚至不要我亲近,刘熙轻,你倒底有多少秘密瞒着我?你戴上面具扮陈晴儿,你不是庄主而是公主,你用替身应付我,你还要替身来杀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在你心中倒底算什么?”李一舟口气很冲,明显又生气了。
我又答不出来了,只好怯弱弱地看着他,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李一舟似乎更烦了:“你是攀上了太子这一根高枝,瞧不上我想甩了我?”
我连忙摇头。
他更火了开始口不择言:“就你这样的,还妄想得到太子的宠爱?你早就脏了是个残花败柳了,哪配得上清风朗月的太子殿下?你不配!”
我蹙眉,他这段时间什么奚落的话我都忍下来了,但他今日说的这个,我真的,受够了!
他要恨就恨吧,反正破镜不能重圆,我在这浪费多少精力多少时间都不能让他原谅我。
反正我自己都有可能葬身于大梁,就当一命还一命,还给他了。
想完这些,感觉自己也没亏欠他多少,我阴下脸,甩开他手,自顾自下山去。
他在后面跟着,又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我有说错吗?你敢做就不敢听,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明明知道要嫁来大梁,为何又要在小湖庄……”
“滚!”我发怒了。
李一舟明显怔了一下,估计是没想到我会发怒,这段时间我都是逆来顺受,任他予取予求,从不敢说半句重话。即使之前在小湖庄,我也从不这样暴躁。
我看出,他眼神明显慌了一下。
这时从黑暗中又冲出两个歹人,李一舟连忙把我护在身后,与他们对抗,我推开他,与其中一人扭打起来。
李一舟解决掉一个后准备来帮我,我已经把那人打趴在地,代价是伤了条手臂。
他看我手臂流血了,慌忙过来查看,我后退两步隔开距离来,冷冷说道:“我自己可以,不需要李侍卫保护。”
说完自顾自接着下山,李一舟在后面跟着,不再说话。
但我可以肯定,他心疼坏了。他眼睛不停地盯着我的手臂,欲言又止。
到了山下,太子已在那等着了,见我手臂流血,也心疼冲过来:“怎么还受伤了?”
李一舟马上低头拱手:“属下护卫不力,请太子责罚。”
萧然摆摆手,扶我上了马车,帮我简单包扎了一下:“原来你还会点武功?”
“那是自然,好杀你呀!”我对他明媚一笑。
萧然不恼,反而摸了摸我头:“调皮!”
正巧遇到李一舟撩车帘送创伤药进来,看到了这一幕,怔住了,手中的药也忘了给。
萧然奇怪看他,我怕节外生枝,迅速拿过李一舟手中的药,说了句:“谢谢!”
李一舟顿了一下,眼睛隐晦下来,退了出去。
萧然帮我上药,一边上药一边抱怨:“一舟怎么会犯下这等错误?让你自己去对抗敌人,感觉他今日也不在状态,晕晕噩噩的。”
我口气淡淡,随意揭过:“李侍卫已经尽力了,是歹人太过强大,他就一双手,难抵四拳,你看,我自己也可以,干嘛老依赖别人?”
萧然笑笑:“你倒是个会和稀泥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以后这事切莫再逞强了,我会心疼的,打不赢跑了就是。”
我不置可否,问他:“你今日是故意找我上山赏月的吧,就是为了引出那些人?他们是谁呀?”
“我二哥,看我不爽很久了,也就出来吓唬吓唬,这点伎俩伤不到我,反而暴露了他自己,谁尴尬谁知道。”萧然心情轻松。
“你是让我帮你解决夺嫡的兄弟?”我提问。萧然哈哈大笑:“那些歪瓜裂枣不重要,我自己搞得定。你要做的,比这难多了。”
我不懂,他缓慢说:“我们来日方长,先熟悉了再说。”
晚上我回了驿站,按原计划,下一站就是国都,休息整顿几日后,我就要入东宫当太子良娣了。
半夜有人翻了窗,我知道是李一舟,不理,接着睡。
有人钻进被窝从背后拥住了我,熟悉温暖的怀抱仿佛回到了小湖庄,我很依恋但不能接受。
我推开他,冷声斥道:“想女人了找别人去,我可是残花败柳,脏得很。”
李一舟在黑夜里默了一会,弱弱地说了句:“对不起。”
我又心软了,但又不知道如何与他相处,我要嫁给他的主上太子,我要杀他的主上太子,他又能怎么办?帮旧情人?还是帮他的救命恩人萧然?
他夹在我与太子之间,不是吃醋就是左右为难,他又能怎么办?
他的地位太过尴尬,我真的赌不起,情人与恩人,谁在他心目中更重要,我更害怕,我深陷他的温柔乡里,被他策反,忘了我来大梁的目的,那盛国,就会毁在我手上。
我隔远点,对他淡淡说:“你走吧,以后别来了,忘了我吧。”
黑暗中他一直没动,许久,他走了。
我摸了摸他躺过的地方,枕巾一片湿润,他哭过了。
然后我也克制不了,蒙起被子哭了一场。
接下来几日,他真的没再打扰我,我与太子共乘一车,他就在车外骑马跟着,不远不近,做回了那个冷俊的李侍卫。
萧然在马车里总是找我说话,我心情不好不想理他,他看出我的不悦,讪讪地挪近陪着我,总是看着我出神,落寞又孤单。
过了几日,我顺利进了国都,大梁皇帝设宴为我接风洗尘,或许我长得有点姿色,萧然的正妻太子妃看我的眼神充满敌意。
实际是她也是个美人,赖何女人总是喜欢为难女人,她向皇上提议:“盛国女子都擅歌舞,天下皆知,公主肯定更为惊艳,能否舞上一二,让我们大梁开开眼?”
献舞于敌前,是为了羞辱我,太子看出我的抵触,打了下圆场:“公主一路舟车劳顿,怕是不能再如此辛苦,就此作罢吧。”
高坐在皇位上的大梁皇帝那老头子却不甘心:“我听闻盛国有一绝舞,叫锁千秋,一舞倾城,惊为天人,公主可会一二?”
这是不跳,今日就过不去了是吧?那就跳吧,反正也是有备而来,早就练熟了。
我起身回复:“那我去准备一下。”
忍不住去瞟了一眼李一舟,他两手环胸,站在太子身后,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这舞他熟,但我没有告诉他名字,我答应过只跳给他一个人看,但今日要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