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配去见他们?”我声音冷硬。
“我又没杀他们,下令杀他们的是我的父皇,与我无关,我从未想过攻打你的国家,也从未想过要灭你的九族。”他说得风清云淡,好似一年前的屠杀与他无关。
可他是大梁太子不是吗?大梁皇帝攻打我国,还不是为了他?他怎能摘得干净?
但他心情惬意,真的臭不要脸地跟着我去了皇陵。
我祭拜父皇母后:“父皇母后放心,我一定会手刃敌人,为你们报仇雪恨!”
他也跟着跪地祭拜:“小婿来看你们了,日后我必会照顾好轻儿,不让她受委屈的。”
我生气推了他一把:“你看着这皇陵,乌乌泱泱,都死于大梁刀下,你有没有觉得阴风阵阵,寒气入骨?”
“没有,今日阳光很好,很温暖。”他眯眸浅笑,我好想扇他一巴掌。
从皇陵中出来,我下了逐客令:“太子来也来了,送也送了,陪也陪了,是不是该回大梁了,我事情很多,忙得很,就不陪你了。”
我想回去找李一舟了,不知那边情况如何?他身边有个别的女子陪着,我嫉妒。
萧然浅笑:“不急,我还想看看盛国的夜景,公主可愿陪我?”
“不愿!”我火了。
他却拉过我手,去看皇城最美的月亮。他对月吟诗,我对月想李一舟。
“公主可有喜欢的人?”萧然冷不丁问道。
“有!”我可不想与他聊情说爱。
“还是不要喜欢了,他会死得很惨。”萧然喝了口清酒。
我蹙眉:“你要杀他?”
萧然悠悠说:“我又不喜欢杀人,杀他作甚,但他会影响你报仇,你的国家容不下他。”
我默然:“我要走了,你自便吧。”
他没再强留,只是又喝了口清酒,对月吟唱,自得自乐。
我在暗道中狂奔,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一天没见到李一舟了,我害怕极了。
当我打开暗门回到自己寝房,阿云与宣娘都在那等我。
“他呢?”我急急问她们。
阿云跪下来:“他死了。”
我震惊:“你胡说!”我不想相信,但宣娘也在,我又有点相信,最终是拒绝相信。
宣娘开口:“我知道公主心软,不愿伤他,但做大事者不狠下心来如何成事?是我派人去射杀他,却不想他武功高强难以攻下,为了让他死心,我命阿云刺伤他,并推他扔下了悬崖。”
阿云递给我一个珠钗:“这是他送你的,我就是拿这簪子刺的他。对不起!”
我拿过那珠钗,他死皮白赖非要攒五百两买下它送我。现在它宝珠泛着暗光,似女子的涰涰泣泣,簪尾上还留有他的血迹。
他死前被心爱的娘子刺伤并推下悬崖,该有多绝望!
我想哭,哭不出来,一口气提不上来,晕了过来。
萧然走了,李一舟死了,我又回到宫中做回长公主刘熙轻。
我将那珠钗日日簪在头上,害怕自己忘了他。
我更沉默了,心更冷了,除了国事与肚中的孩子,我都不关心。
人一旦心硬起来,就看不到阳光与雨露,做事更为强硬与果断,我更像一名君主了。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我自己。
肚中显怀起,我又住去小湖庄,小湖庄已没有李一舟,但处处都有他的影子。
我又柔软下来,想象他在身边,安静待产,这是我们的孩子,唯一的孩子,我要替他守护他。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我诞下一个健康的男婴,我给他取名,刘念州。
十七岁生辰,大梁太子萧然又来了,给我下了聘,金银珠宝摆满我的寝宫,然后递给我一张五十万银票:“十八岁过完生辰,我接你入梁。”
我不客气地收下银票:“你倒底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萧然浅笑:“嫁了我就知道了,办完这事,我任你打杀,绝无怨言。”
我的军队有了起色,更为壮大了些,但远远不够,还得再蛰伏一年。
萧然又问:“你现在还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了。”以后都不会有,最爱的那个人已死,他肯定恨透了我,连梦中他都不曾出现,他是不想见我的。
萧然点点头:“那就好,你是我妻子,自然是应该只喜欢我一个人。”
“是妾!”我提醒他。
萧然嘿嘿笑起来:“不重要,反是我是你夫君,这点改变不了。”
他依然臭不要脸地陪我去祭拜了皇陵,承诺父皇母后会照顾好我,我嗤之以鼻,不去理他。
有了他的资助,我的军队开始壮大起来,但他们看上去,仍像个闲散的马夫,田间的农民,酒管的堂客,青楼的浪子。
我的儿子刘念州也在隐密的小湖庄,健康长大。
他长得极像他的父亲,也总是笑嘻嘻的,有了他的陪伴,我差点淡忘了他的父亲。
直到十八岁生辰,太子的接亲队伍到了。
我与大臣们商议完毕,将权柄交给心腹股肱大臣监国,写好了遗旨与传位圣旨,将阿云与儿子藏匿到深山,收拾妥当,穿上嫁衣,上了去往大梁的马车。
出了盛国,要换大梁接亲的马车。
萧然没有来,他的心腹侍卫过来护亲。
我坐在自己马车上,听到外面有人恭敬唤我:“公主请换马车!”
声音有点熟,但有点想不起来。罢了,世上千千万,长得相似的人数不胜数,声音相似的人,更是多于牛毛。
我扶着宣娘的手下了马车,一抬眼,震住了。
李一舟!
我捏紧了宣娘的手臂,她也明显震住了。
他没有死!
李一舟看我的眼神,先是淡然,后又转为探究,我突然意识到,我没有带面具,我是盛国公主刘熙轻,不是他娘子陈晴儿。
我试着让自己镇静下来,避开他探究的眼神,上了大梁的马车。
一上马车,我便再也克制不了,埋头无声哭泣。
他没死,真是太好了。
他没认出我,真是太好了。
他一定很恨我,还是忘了我吧。
李一舟在马车外说道:“我是太子侍卫李一舟,公主这一路都是我来护送,如果公主路上有任何需求,可以吩咐在下。太子交待公主是他心中要紧人儿,我必护公主一路平安。”
我心碎,他要护送自己娘子嫁给他人。
去往大梁国都,路途遥远,我尽量不下马车去面见他,虽然他一直叽叽喳喳问我吃饱穿暖没,我也只是三言片语去敷衍他。
直到我中间歇到一个驿站。
行车一路,确实有些累了,我躺在床上支走了所有下人,自己拿出那个已经褪色的珠钗把玩,它已经旧了残了缺了不适合戴了,但我仍留着它。
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有人闯了进来,黑衣蒙面,我大惊,抽出枕下的短刀,与他对抗。
我隐藏得很好,我练武,是为了杀萧然。但对方武力更强,没几下,我的短刀被他打落下地,我身无长物,只有珠钗,我抽出珠钗去刺他,他居然愣在原地没有躲,被我的珠钗直挺挺刺中。
我离他很近,他的眼神晦暗了下,唤了声:“晴儿……”
我一怔,拔出珠钗,颤抖地扯下他的面巾。
李一舟眼神冷俊,见我发愣,把我一把扑倒在床上,眼睛紧逼看着我:“真是你!”
我装傻充愣:“李侍卫说什么?我可是盛国公主刘熙轻,你这样不合体统。”
他死死压着我,不理,然后冷笑说道:“你太低估我对你的爱,你以为你摘下面具,就能让我不识?你的一颦一笑,你的背影,你的声音,哪怕是你的头发,我都牢牢在心,不敢忘记,你手上是什么?是我送你的珠钗,你暴露了。”
我无言以对,避开他发怒的眼神,不敢看他。
“为什么要杀我?”他的声音哽咽。
我说不出来,我也不能说,我只能流下眼泪,回复他一句:“对不起!”
他火了,欺压过来准备吻我,我捂住他唇,斥道:“我是太子良娣,是你主上的女人,是盛国公主刘熙轻,李一舟,你看清楚了。”
李一舟不理,即使我奋力挣扎,但不敢大声喊叫引来外人,他依然我行我素,强要了我。
其实我不怪他,我也想他了。
最后我抱紧了他,仍说那句:“对不起!”
李一舟推开我,挪远点,口气冷淡:“你是太子良娣,是我主上的女人,是盛国公主刘熙轻。”
我心痛,背过去,默默抽泣。
他什么都没说,穿好衣服出去了。
好像这一夜什么都没发生,他依然是李侍卫,我仍然是盛国公主,他对我毕恭毕敬,但口气冷淡,我不敢惹他,只远远看着他。
宣娘问我:“要不要派人杀了他?他本该死的。”
我摇摇头:“不用了,他已经忘了我了,他现在是大梁人,不会影响盛国格局。”
进了大梁,山水之地多了起来,景色优美,层峦叠嶂,让人留恋忘返,李一舟问我:“前面有个天然温池,公主要不要去试一下,可以祛湿养生。”
我不懂,他低声冷笑:“你欠我的。”
我懂了,只身前往温池,泡在水中,等着他。
一刻后,他下了水,粗暴地要了我,我极力配合,抱紧他。
但他还是推开我,还是那句割刀子的话:“你是太子良娣,是我主上的女人,是盛国公主刘熙轻。”
我落寞退了两步,默默流泪,他准备走,我唤住他:“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背对着我,口气寒冷:“你不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