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 第5章 公平交易

李一舟给我带上遮面斗笠，牵着我逛庙会。

时不时有街坊给他打招呼：“李兄带媳妇来了？还藏着掩着不让我们看，这么小气？哈哈……”

“李兄前天的野雁卖得很好，再打两只填补一下呗。”一个粗汉子数出了钱给他。

“李公子，这两本书还需再誊写十本，辛苦了。”又一个老夫子递了两本书，数出了钱给他。

李一舟数着钱，欣喜道：“晴儿，我们有钱了，我们去买珠钗吧。”

“我又不缺那些。”我缺什么珠钗？我缺一个孩子。

李一舟不理，牵过我走进珠宝首饰，里面琳琅满目，珠光宝气。

他认真说：“这是我第一次给女子买首饰，我只是想告诉你，别的媳妇有的，我的媳妇也不会缺，你的夫君不比别家的夫君差。你想要的，我都会捧到你面前来。”

我不想扫他的兴，敷衍地拿起了几个又放下，按他的收入，忙活一年也买不上一支，我随便看了下，说道：“逛完了，没有喜欢的，我们走吧。”

他脸色沉下来，拽着我不肯走：“你是不是害怕我没钱？你看好了，我这次买不下来，下次一定能买。”

这是不挑一个出来，他是要当街跟我闹了？

我叹了口气，无奈再逛一圈，挑中一个合眼缘的：“就这么吧。”

能与我长公主殿下合眼缘的，哪能是什么俗品？老板一看，拍手赞叹：“夫人真有眼光，这支珠钗，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本是为宫中公主制定进献的，但公主不喜奢华，便流转在店中售卖，价格有点贵，五百两！”

我说怎么合眼缘，原来之前见过，我确实不喜这些金银珠宝，便退回给进献的大臣，现在这只珠钗却出现在市场上，待价而沽。

我赶紧放下珠钗：“不要了。”

“要！”李一舟利索付了定金，“老板可否帮我再留两个月，两个月后我一定凑齐五百两。”

我拉过他：“五百两，你疯了，我们庄园一年支出都不会超五百两。就一支簪子，至于吗？”

“只要能入你的眼，它就值得！这是我第一次给媳妇买喜欢的东西，你不能拒绝，你拒绝我就要生气了。”他执拗，又幼稚。

“我用自己钱买好不好？我还有些家底。”

“不行，你的就是你的，我买的就是我的心意。”他一根筋，看起来挺聪明，怎么现在像个大傻子。

也罢，反正人生苦短，他喜欢折腾，就让他折腾吧。

两个月？人都不知道还活着不，珠钗能不能买下来还另说呢。

“夫君待我真好。”我攥紧他，他脸上满意地笑开，接着带我逛庙会。

他一直牵着我，有熟人打招呼，他也大方介绍我是他娘子，得到熟人的祝贺，他笑也笑不赢，一脸幸福。

他笑得越开心，我的心就越沉，粘得他更紧了。

晚上也没再把他赶出去了，我在被窝里抱紧他：“一舟，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做错了事，你会恨我吗？”

“怎么会？你做错了事，那肯定是我没把你照顾好，都是我的错，我们一起承担。”他摸着我的长发，温柔呢喃。

我不依：“如果是很大的错呢？我犯了法，杀了人，或者伤害了你，你也不恨我吗？”

“你杀了人，我就替你进大牢，你伤害我，那肯定是我不好，我罪有应得。”他仍语气坚定。

我抱紧他，心中默念，对不起。

接下来的日子，他出庄特别勤，要做好多事，要挣很多钱，要买下那支超贵的珠钗，我只能到晚上才能见到他。

我非常不开心，我不要他出去，他总是摸着我头说：“我们来日方长，我会陪你一辈子的。”

一辈子太长，我都不敢说能在大梁活几年，他凭什么认为我们有一辈子？

我就开始各种作妖了，我故意摔下湖里，他在家陪了我一天。我装肚子疼，他又陪了我一天。我做饭切到自己手指，他又留了一天。

但我还是不满意，我诱惑他，勾引他，投怀送抱，将他圈在庄园里一天又一天。

最终，我葵水没有按时来。

我慌了，谁也不敢说，也不敢再留他在庄里了，怕他发现。

李一舟出庄后，宣娘又来了，我压着葵水的事不吱声，默默朱批奏折。

宣娘一边给我翻奏折，一边抱怨：“大梁又来人了，拖走了我们五百匹战马，这是明显在防着我们，尽挑那些优良的千里马，真够狠的。”

我也不悦，大梁肆意掳掠，让百姓举步维艰，今日是战马，明日就是粮草，过两年，就是我。

宣娘转而又寄给我一本册子，我疑惑打开一看，金银珠宝，锦绣罗缎，像是个礼单。

“这是什么？”我问她。

“大梁太子萧然给你的生辰贺礼。”

我没什么兴趣，将册子还给她：“他愿送就送吧，正好补给养马场，重新培养千里马吧。”

宣娘收好册子又问：“这个月怎么样？按时间，公主应该来葵水了吧？”

我不置可否，嗯了一下。

宣娘叹了口气：“又浪费了一个月，且看下个月吧，还是尽快怀上的好，朝中还需要你回去主持大局，所剩时间也不到两年，怀孕生子都要占十个月，还有恢复身体做准备什么的，时间也比较紧张。大梁太子也常来信关心，怕是惦记上你了，万一他来了兴致要过来看你，该如何是好？”

我又不置可否，嗯了一声。

生辰还有几日，我想过了生辰，再给宣娘说葵水的事。

晚上李一舟高兴地拉着我说：“我今天运气非常好，打到一红毛狐狸，皮色特别好，有个富豪高价要了，两百两！”

那富豪是我安排的，想让他尽快买下珠钗了却这桩心事，他的时间所剩不多，不想让他死前留有什么遗憾。

过了一日，他又兴高采烈地向我炫耀：“我今日的野雁居然卖给一个高官，收了一百两！”

当然，这高官也是我安排的。

这几日，他真的运气爆棚攒到了五百两，计划着次日与我一起去拿珠钗。

次日，便是我生辰。

我也很高兴，但当晚李一舟在厨房忙时，宣娘急慌慌来了：“大梁太子萧然来了，说是要给你过生辰，阿云搞不定，在闭门不出拖着他。”

这么巧？

我也慌了，问她：“明天我与李一舟有要紧事办，能不能再拖萧然半日？”

宣娘不解：“什么要紧事？”

“我想让他陪我过生辰，过完生辰我就无憾了……”我手忙脚乱组些词。

“你是不是葵水没来，怀上了？”宣娘就是敏锐。

我怔了一下，想摇头，但宣娘却认定地说：“你肯定怀上了，你是我带大的，每次你撒谎就会扣手指甲！”我才发现，我正在扣手指甲。

我悲伤，嘤嘤哭起来：“再留几天好不好？我还没想好怎么与他道别。”

宣娘斩钉截铁：“明早让阿云到山庄来替你，你回宫去应对萧然，萧然狡诈，不好应付，你自己亲自去了才不会出差错。李一舟不重要，阿云敷衍一下就行。”

当晚我抱着李一舟一夜不撒手，一夜无眠。他不懂我的悲伤与愧疚，只道是我又耍小性子了。

我絮絮叨叨问他：“以后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他许是累了，睡得迷迷瞪瞪：“男孩就叫李念成，女孩就叫李恋卿，都是我喜欢你的意思。”

我在内心暗忖，男孩就叫刘念州，女孩就叫刘恋伊，都是我喜欢你的意思。

次日他忙去厨房时，阿云来了，这个原本七分像的女孩，戴上我的面具后，已有九分像了。

我仔细给她交待了今日的事程后，从暗道里回了宫。

一回宫，宣娘就传了太医过来把脉：“是怀了，脉相极稳，好心养着就是。”

宣娘高兴：“大事将成，公主要当娘了，切莫再胡闹。”

萧然已经在我寝宫外等待良久，我装扮好，打开宫门迎接他。

时隔一年，他更俊郎了，他看到我时，眼睛明亮起来：“轻儿越发美丽了。”

他叫我轻儿，我不悦：“太子叫我公主就好，我们也不熟。”

他轻笑：“总会熟的，你嫁了我后，我们能熟成一个人。”

“还没嫁，不是吗？”我冷淡。

萧然也不恼，递给我一个盒子：“这是二十万万两银票，我知道你在重建盛国，正是缺钱的时候，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藏点私已钱送你用用。”

我盯着那个小盒子，不去接：“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知道我们是敌对关系吗？”

他把小盒子塞我怀中：“我是你夫君，我要娶你做我的良娣，帮你是我的份内事，你知道你想杀我，过两年我在大梁等你，不过在这之前，你还是要好好磨练自已强大起来，我可不喜欢欺负弱者，别让我瞧不起你。”

他笑得很诡异，明明知道我恨他，还过来送殷勤送银子送贺礼，我真的看不透他。

他看我眼神含有警惕，又接了一句：“不是白帮，日后也有你帮我的时候，我们是公平交易，你安心收下吧。”

我确实缺军粮战马需要大量军响，他敢送，我便敢收。

最后他对我说：“公主今日过生辰，想必是想念父母了吧，我陪你去看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