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秘录 第10章 横祸

第三轮的乐试于云天水榭举行，此处三面临水，其后乃是花园，远望仿佛漂浮于水畔花间，伴水音赏乐音，格外雅致。

第一组上场的是欧阳霏和楚瑶，她二人一个柔情似水，一个英姿飒飒，正是刚柔并济。而白瑛则坐在下首，今日她为了击鼓穿的裤装，更显潇洒自如。

欧阳霏玉指翻飞，揉搓慢拨，琴声流淌而出，正是名曲《广陵散》，与此同时，楚瑶剑起，顺音而舞动，气势雷霆，剑剑利落，颇有当年聂政刺韩王的孤勇之感。

这九霄环佩的音色较其他琴气韵更加悠远绵长，温劲浑厚，正好托住了楚瑶的剑气，显得曲意慷慨激昂，气势宏伟。

而后白瑛的鼓点加入了进来，厚重而极富变化，又让这广陵散多了一丝疏狂之意，不禁让人想起当年嵇康赴死的从容淡然。这一曲居然能做到联动古今，真有穿梭岁月往来之感。

纪彤听了便觉得气势磅礴，颇觉鼓舞，在心里拼命喝彩。若非此时因为有任务在身，要掩藏身份，真是忍不住要和与她们结交畅饮不可。

而后登台的便是林筠露，她今日穿了一袭白衣，头带帷帽，款款而来。想来是昨日身体欠佳，这水榭又四围空旷，并无遮挡，因此为了挡风而带上的。不过她身形本就纤弱，此装扮倒是平添弱柳扶风之态，更显风流之态。

只见她端坐琴前，随意拨了拨琴弦，便觉声远悠扬，而后徐徐奏来，更是曲意缠绵，动人心弦，令人动容。

魏翎赞叹道：“林姐姐的琴艺本就娴熟，再加上这曲谱是我哥哥写的，两人心意相通，难怪弹起来如此动人。”

诸人听了她的话，不由都去瞧魏澜，只见那丰姿俊秀的男子，出神地瞧着林筠露的侧影，专注极了，仿佛除了眼前的人，世界上再没有别的什么需要他去关心的。

许蕾啧啧两声，语带艳羡：“真不愧是神仙眷侣，举案齐眉，这才是真正的高山流水，知音也。”

与惠国公府这样的贵戚府第联姻一般只会考虑门第相当，容貌登对，但是却无人关心这对男女是否有情感基础，因此更像是两个家族的因利结合。

纪彤觉得这两人的运气确实不错，虽然是在父母之命下的家族联姻，却能拥有这样的情愫，实在是很难得。

李兰溪却突然靠近，在她耳边道：“阿彤，别盯着魏世子看了，你的婚事，小姐我自然会为你打算的。”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却刚好能让左右的人听清楚。此话一落，诸人不由得又朝纪彤看来。

纪彤：…….

幸好林筠露手下的曲子到了关键时刻，虽然仍是缠绵悱恻，却跟前半阙的感觉全然不同。如果前半阙是两小无猜的懵懂天真，这后半阙才是真正的两心相知。众人又将关注点拉回了曲子上。

但这时候，纪彤却发现魏澜的神色陡然变了，不再是欣赏的眼光，而是掺杂了其他的，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还有痛苦的神色。

这情绪存在的时间并不长，转眼他就低下头去喝茶，再抬头情绪已恢复如常，此刻林筠露的曲子也到了尾声，众人都鼓掌赞叹，魏澜便也站起来微笑鼓掌，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失态只是错觉。

众人夸奖的声音自然也入了秦曼霓的耳朵，她本就不善音律，此时更是被这种林筠露身边这种众星拱月的氛围气得半死。她一回头，想骂姚嘉，却发现人并不在，一时脸色更加难看。

过了好一会，直到要上场了，姚嘉才堪堪回来。

“你怎么不直接弃赛呢？”

“我刚刚肚子不舒服，不是故意的。”她手捂着肚子，似乎是极为难受的样子。

而后姚嘉便上台演奏，不知是她身体不舒服的缘故，还是怎样，虽然完整弹下来了，但是却实在说不上出色。

秦曼霓一等到她下台，便怒气冲冲将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姚嘉脸色苍白，眉头紧皱，额头还有薄汗，看得出确实很不适，表现不好其实也正常，纪彤有些同情她。

魏翎却很是看不惯姚嘉这样谄媚权贵，没有骨头的人，冷冷道：“要巴结秦大小姐，自然是要受些气的。”

说话间便到了李兰溪上场，他选的琴是名品，选的曲子也是时兴的。纪彤对音律不太敏感，只觉得弹奏很完整，曲调也尚算悠扬，但是和前面林筠露等人的却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似乎少了些情感，不过比姚嘉的表现却还是要好上一些。

李兰溪却全然不管台下的反应，完成了金老爷的嘱托，便悠哉悠哉下了台。

纪彤借着给他递茶水的空档，小声调侃：“你这动动指就做了一单生意，真是划算。”

李兰溪气定神闲，一点也不害臊：“阿彤谬赞。在下拿人钱财，自然是要尽忠职守的。”

纪彤想了想居然觉得他说的不错，就戴着这满头珠翠，坐上一天，就不容易，至少她不行，这样一想李兰溪确实很敬业。

因为第三轮乐试参加的人较多，这分数要明日统计后再行公布，而同时公布的还有本次百花宴的三甲名单。

但是这三轮比下来，林筠露的表现颇佳，众人皆看在眼里，也有不少人觉得她的魁首之位可说是十拿九稳，只等皇后殿试钦点了。

可晚宴时，这位新一届百花宴魁首的热门人选，却没有露面。

魏翎担心林筠露的身体还没恢复，便着人准备了几样清淡小菜带去她房间。

纪彤给了李兰溪一个眼神，是让他一起去的意思。

李兰溪却不紧不慢夹一筷子银芽鸡丝：“阿彤啊，前日让你做的事，是不是还没去呢？”

他这话虽然意思不明，但是却有要挟之意，平时纪彤是绝不会接茬的，但眼见魏翎马上就要出门，她只好妥协：“今夜小婢就去办。”

于是，李兰溪欣然一笑，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起身上前拉住魏翎的手：“姐姐，我也想去看看林姐姐，可以带我一起去么？我想给她道个歉。”

魏翎看她言辞诚恳，便点头应了。

因知道林筠露不爱吵闹，又在病中，因此她便没有带丫鬟一起来，只和金宝儿主仆二人一起来到了林筠露此次入住的清晖园。

这里环境清幽，花木葱葱，是很符合林筠露的喜好的，只是在晚间却显得太过安静了些。

林筠露的屋子里没有点灯，魏翎敲了敲门，无人回应。

李兰溪猜测道：“是不是林姐姐今日演奏累着了，还在休息？”

魏翎想了想，觉得很有可能，便轻轻推了门进去。

纪彤举起灯笼，借着昏暗的烛光，能让她们将屋内的景象瞧个大概。

桌上放着一个汤盅，盖子打开了，里间的床帷放了下来，依稀能见到里面一个女子躺着的身影。

魏翎轻声朝床那边道：“林姐姐，我和金妹妹来看看你，你身体好些了么？”

仍是一片安静。

魏翎以为林筠露睡的太熟，便转头将食案搁在桌上上，想看她一眼便走。

她刚伸手撩开帐子，却见林筠露仰面躺着，但脸色发青，口唇溢血，早已气绝身亡。

“啊！”

***

魏翎伏在魏夫人肩头哭泣，伤心不已。魏澜神色悲哀，满目晦暗。前来参选的女子们站的远些，但是都面露恐惧，谁也没想到，白日活生生的林筠露，晚上再见到已成了一具尸体。

林筠露是未来的国公府儿媳，但是却在魏府身亡，实在是让人唏嘘。

此时，名捕司也不便隐藏身份了，程渐带人将现场围了起来，又让人去请司内的仵作来。

仵作初步查验了房里的物件，发现那桌上的炖盅内有迷药，而且是采花贼常用的。

“此事定是那采花贼所为，筠露即将成为魁首，那采花贼便盯上了她。”魏夫人说到此处伤心惊怒，重重一拍桌子，“名捕司保护不力，实有疏忽之罪！”

此前为了怕引起恐慌，殷庆的挑衅信只有魏夫人和几位管事知晓，而如今魏夫人却恨自己当日没有直接进言皇后取消百花宴，这样或许筠露便可以躲过一劫。

程渐拱手作礼：“林小姐遇害，夫人伤心，我等理解，但是还请等仵作验尸后，再下结论。”

程渐这话虽然说的在理，但是却不够圆滑，因此魏夫人听完，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面色却冷了下来。

等侯仵作检验时，陆天和林侍郎一起赶来了。

林家是书香门第，家中育有一子一女。其子前些年高中探花，入朝为官，被外派出京。只有林筠露在双亲身边，她虽是女子，却少有才名，又乖巧懂事，因此一直被作为林家的掌上明珠宠爱，如今却横死绿波园，林侍郎怎能接受。

陆天和林侍郎同朝为官多年，自然能体谅他的心情，但是他身为名捕司总捕头，此时查出命案真相才是首当要务。

于是他将闲杂人等屏退，只留下魏家三人和林侍郎。

“林小姐遇害，我等都十分惋惜，但是如今要查出杀害她的凶手，就必须对尸体进行勘验，“陆天停顿了片刻，他看了一眼林侍郎，心知自己接下来的话会让这位父亲心痛，却还是说了下去，“也需要查验她的贞洁是否仍在。还请几位允准。”

屋内人一听此话，面色都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