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 第121章 潜伏

“情况有点糟糕。”

三人望着桌上空荡荡的养灵罐，许久，青梧小声嘀咕了句。

化卿问：“为何？”

“把神君仙力弄丢了，确实挺糟糕，这在玉京要倒大霉的。”扶疏略显忧愁，“看样子我得找宸衷开后门，私下再要一个来。”

“宸衷哥哥说过，养灵罐的数量都是严格算好的。”青梧摊手，“你想要多的，他就得跟四律神君说明原委，从神君殿里拿。瞒不住的。”

扶疏问：“掌管冬律的神君是哪一个？”

青梧认真想了想，答：“好像叫玄英神君。”

扶疏：“他这个人怎么样？”

“据说很难搞。”青梧的目光带了点同情，“不近人情，十分冷漠。”

“这样啊。”扶疏靠了回去，仔细琢磨，“既然难搞，那就尽量避开他。不如我半夜趁他睡着，摸上玉京，去他殿里偷一个……”

“山主大人你疯了吗？”青梧十分惊恐，“要是被他发现，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那我不被发现不就好了嘛。”扶疏大剌剌道，“放心，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

化卿大概听明白了，总结：“你要去偷东西。”

“我这是迫不得已。”扶疏严肃教育他，“不要学，这样很不好。”

化卿：“我也去。”

“……”

扶疏目色古怪打量他，问：“你怎么对这种事感兴趣？”

“我不感兴趣。”化卿解释，“我没上过天，想去看看。而且我总觉得……我好像是从那里来的。”

“从天上来？”扶疏乐了，“你不会是小鸟变得吧。”

“能不能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化卿有些无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样显得你我智商都不高。”

“抱歉，习惯了。”扶疏正色，“那行，反正你也闲着，我便带你去逛上一趟。青梧要去吗？”

“你是打算组织绝喧殿一日游吗？”青梧摆摆手，“不了山主大人，我还想多活几年。”

“也好。”扶疏在他肩上拍了拍，“万一被发现，抱峰轩也不至于全军覆没，至少还有你这么个独苗。”

……

月黑风高偷罐夜。

玉京绝喧殿的屋顶上，鬼鬼祟祟冒出两个人影。

“这里侍卫好像不多。”扶疏探了半个脑袋，压低声音，“你待会跟紧我，别走丢了。万一被发现，就说你是被我绑架来的，什么都不知道。懂？”

化卿谨慎点点头，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然而小半个时辰过去，山主大人还蹲在屋顶，连脚尖都没挪一下。

“小疏哥哥，”化卿蹲久了腿麻，推了推他，“不走吗？”

“要走的。”扶疏面色纠结，“但这里房间太多了，我不知道往哪走。还在猜。”

化卿放眼望了一圈，随手一指：“那间。”

扶疏一愣：“你知道？”

“我不知道。就觉得如果是我的话，会放在那间。”化卿耸耸肩，“反正你也是瞎猜，没区别吧？”

“说得也是。”扶疏最终下定决心，“好吧，那就看看你的直觉准不准。”

二人沿着屋脊摸过去，趁侍卫不备，顺檐柱滑下，一侧身溜进了屋。扶疏还没看清里面什么模样，脚下突然被一个圆东西绊到，整个人向前扑去！

化卿紧跟在他身后，一把捞住了腰。

扶疏定在半空，鼻子离放置养灵罐的木架只差毫厘。

“……好险，”扶疏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养灵罐，后怕地抚着胸口，“这要是撞翻了，我们今晚就得死在这。化卿，还真给你猜对了。”

化卿将他放回地上，松了口气：“差点被你吓死。”

扶疏就近捞了个罐子。想了想，又放回去，绕到深处拿了另一个，揣进怀兜里，赶紧招呼他：“快走！等会侍卫过来了。”

化卿问：“为什么换罐子，有什么区别吗？”

“没区别，只是拿口头的更容易被发现。”

“严谨。”

二人轻手轻脚往外摸，扶疏领路，敏捷躲开一众巡逻的护卫。然而七拐八拐，他很快又摸不清方向了，最后竟一头钻进神君大人的寝殿里。

扶疏撞见帷幔后的人影，一个急刹，掉头就想跑。化卿在后面来不及避让，两人撞了个满怀，化卿下意识揽住他，低呼：“小心。”

“嘘！”扶疏赶紧捂他嘴。

二人盯着帷幔，谨慎打量后面的人。对峙许久，人影却始终没反应，似乎睡得死沉死沉。

“这个玄乎神君也太没警惕心了吧。”扶疏才敢松手，小声嘟囔，“睡成这样，老窝被人端了都不知道。”

“有没有可能，”化卿在他耳边道，“这世上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敢闯绝喧殿呢？”

“唉，我也是生活所迫。”扶疏朝外走，示意他跟上，“快点溜了。”

化卿却没动，凝望着帷幔出神。

扶疏又折回来，问：“看什么？”

“小疏哥哥，”化卿的语气不太确定，“我觉得这位神君……他的气息有点熟悉。”

“嗯？”

扶疏顺着他目光望过去，只见到个依稀轮廓，半卧在榻上。能感受到对方气场很强，却看不清面容。

“你觉得错了。”扶疏麻溜把他拽走，“我都没见过他，你更不可能见过了。喜欢的话，下次有机会堂堂正正见面吧，咱们现在实在见不得人。”

化卿哦了一声，顺从被他拉走。

这一趟有惊无险，甚至可以说是出奇顺利，全拜神君大人高质量的睡眠所赐。扶疏将养灵罐重新放回留轩阁，仔细加固了结界，满意道：“好了，这下再不会出岔子了。”

然而第二日，诸余就气势汹汹找上门来了。

彼时化卿正在院里嗑瓜子，见到诸余，打量几眼，面无表情转开脸。诸余自然不认识他，脚步稍顿，也没多啰嗦，一路杀进前堂。

扶疏听到动静，把盖在脸上的话本拿开，稀奇道：“老头？你怎么来了。”

“臭小子，你昨天干什么了？是不是闯进绝喧殿里了？”

“你怎么知……”扶疏一惊，“难道我被发现了？”

“你胆子也太大了！”诸余气呼呼坐下，连闷两杯凉茶才把心头急躁压下去。

“连神君仙殿都敢闯，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你不敢的事吗？”诸余的语气缓了些，“要不是玄英刚好在闭关，没逮到你，我这回是真护不住你了。”

“哦，那就是没发现。”扶疏重新躺下，把话本盖回去，“你说话说一半，吓我一跳。”

“下不为例。”诸余挪开话本，严肃盯着他，“再遇到什么事，先来找我，不要搞些乱七八糟的小名堂。你小子给我记住了，听到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扶疏叹口气，“还有事吗？没事请回吧。”

“有，”诸余放低声音，朝外一扬下巴，“院里那孩子是谁？之前没见过。”

“你说化卿？”扶疏伸头看了看，“哦，前段时间在山里捡的娃娃。没地方去，现在和我一起住。”

“娃娃？”诸余狐疑道，“他个头都快比你高了，怎么会是娃娃？”

“说出来你恐怕不信，”扶疏提到这个来了劲，“几个月前，他当真是个小娃娃。我以为他是被爹娘遗弃了，便带在身边养着，谁知道他体质异于常人，竟长得这么快。是不是很神奇？”

“我看你才神奇。”诸余的反应却在他预料之外，“来历不明的孩子，体质又如此非同寻常，你居然敢就这么放在身边？也不怕出问题。”

“能出什么问题？他就是个单纯的孩子。”

“疏儿，我知道你心善。”诸余语重心长，“他若是个凡人家的孩子就罢了，但你也说了，他明显不正常。万一藏了什么祸心，威胁到你的安全——”

“你别这么说。”扶疏站起身，认真道，“他没有主动找我，是我要带他回来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很乖巧，我和青梧有他陪着，也都很开心。你不要胡乱揣测。”

“你这孩子，我怎么是胡乱揣测呢！”诸余急了，“你现在就是叛逆期，我的话你都不肯听。就算他没有恶意，但他万一是被人利用来接近你呢？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有你哭的时候。听我的，把他赶走，离你越远越好。”

“你这人怎么这样？”扶疏很生气，“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再赶他，就真无依无靠了。不管他是什么我都不在意，我就是喜欢他，就是要留着他，你管不着！”

诸余还要劝，扶疏直接把他拖起来，毫不客气朝外轰：“你不许再说化卿坏话，回你的玉京去！”

诸余拿他实在没辙，摇摇头，偃旗息鼓往外去。一打开门，化卿站在门口望着二人，眼中没什么波澜。

扶疏的心悬了起来。

诸余什么话都没说，瞪了化卿一眼，径自离开了。扶疏等他走远，忙拉过化卿，问：“你都听到了？”

化卿点点头。

“……抱歉。”扶疏心里很不是滋味，尽力安抚道，“这老头就喜欢疑神疑鬼，你别理他。你就安心在这住着，不要瞎想。”

“小疏哥哥，”化卿迟疑抬起眼，“你真的不觉得我奇怪吗？”

扶疏一愣。

“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正常。”化卿的表情有些困惑，“我……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