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不敢奢求太多,能站在一定距离外看着谢子宵就足够。他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差距,不止学识、家世,更重要的是两个人性别相同。
第二天一早,陆平被总经理召唤。
“小陆啊,总公司想给谢总安排个助理,包括生活上一些事情安排,毕竟他刚回国,不熟悉国内环境,新招人的话还没遇到合适的,人事和财务都是女孩子,其他技术部门也分不出人手,想来想去你最合适,你看昨天你们去展会相处的也挺有默契。”总经理年近50,头发花白,笑起来很和蔼。
陆平觉得就算去天天扫厕所,也好过离谢子宵太近,做他的私人助理。
“我……”陆平刚开口就被总经理打断。
“这期间给你加一半工资,你原来财务的工作还做着,暂时代理谢总的工作助理和生活助理。怎么样?”总经理认真的看着他。
陆平犹豫,盘算着加一半工资,那就不用再去打零工,能给母亲用上一两样国外进口的药物,他也能有些微存款。
“好…好的,总经理。”陆平想,他终究是向现实低了头。大不了以后只谈工作,不谈其他,就不会露馅。
“对了,既然是生活助理,那就要随叫随到。”
“好的。”奈何加一半工资真的很诱人。
当天下午谢子宵带陆平参加一场发布会,去的路上谢子宵一直在睡觉,陆平长舒一口气,紧张的情绪逐渐平复,身体也不再紧绷。
整个发布会过程也没什么交流,他都是坐在斜后方,安安静静,没人搭理。
发布会结束,陆平先去车旁等着跟一众各种总寒暄招呼的谢子宵。
“去湘江大楼的咖啡厅。”谢子宵上车长呼一口气。
司机已经把车平稳的挤上主干道。
陆平才想起不知道要去咖啡厅干什么,他也不敢直接问。
陆平坐在旁边桌子上,摸着手里的咖啡杯苦笑,谢子宵是来与美女约会的。
也是,他那么好看,那么优秀,身边肯定少不了美人。
这么多年无数次想象重逢后的场景,唯独没想过陪着他来约会。
谢子宵初中高中经常会收到各种各样的情书,他向来来者不拒,收到后一起拆开看,还会跟陆一川分析谁写的最好。
托谢子宵的福,他虽然未曾收到过情书,但是拜读过各式各样的情书,也算丰富了他枯燥无味又短暂的青春。
初秋的风还带着些许湿热,吹着人有些闷热,陆平擦了擦鼻尖的薄汗,轻笑自己此情此景竟然还在怀念从前。
看着谢子宵和美女谈笑自若,他那双桃花眼本就多情,如今看着更是情深不知几许。
不知几时美女走了,谢子宵挥手让陆平过去一起坐。
陆平刚坐下低头的瞬间,旁边突然窜过一只大型犬,受惊之下抬眼看到穿着黄色短袖毛衫,黄色头发的少年正凑到谢子宵跟前。
陆平万分抱歉的看着绒黄的头,心想,我不是故意的。
谢子宵的手机铃声响起,少年撅着嘴窝进旁边的椅子,看着谢子宵接起电话,扫视了一下四周,忽然坐直瞪着陆平。
满脸不可置信地喊到:“陆…”
陆平从未反应如此之快,一个激灵捂住少年嘴巴,“谢总讲电话呢,你先小声点,嘘~”
谢子宵皱眉看向两人,陆平跟他对视上后又一个激灵,忙转圜道,“我叫陆平,你好啊,谢总的朋友。”
谢子宵转过头去不知道在讲什么,陆平不经大脑的补充,“你们外国人流行拥抱是吧,我也给你个拥抱吧。”抱住后小声说,“他不知道我是谁,不要叫错名字。”
“你叫什么呀?”陆平放开少年,仿佛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少年扭动了一下肩膀,不自在地扫他一眼,“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的,我叫Kim。”
“Kim你好。我是谢总的临时秘书兼临时助理。”陆平坐回自己的位置。
Kim看着他不说话,仿佛能通过注视就把人看透。
陆平本就不是话多的人,Kim不说话,他也不会主动挑起话头。
年少时遇到过太多探究的目光,像被这么关注的次数多了反而更知道沉默应对是最好的办法。就像此时假装不知道Kim一直在看他,只是专心地摩挲咖啡杯。
谢子宵挂了电话,甚是绅士地喝一口咖啡,看看陆平,再看看Kim,或许是看出尴尬的气氛,轻咳了一声。
Kim回神,发现谢子宵已经打完电话,又凑到跟前,“二哥,拜托了。”
谢子宵站起身,“我周五下午有会。”
“那就开完会好不好?”Kim抓着他的胳膊,因为身高差距,看起来像在撒娇。
谢子宵看向陆平,“周五会议到几点?”
陆平想着他或许也想去吧,低下头扒拉手机上做的日程纪要,“最晚到六点结束。”
陆平低头太快,完全忽略了某人快要眨抽筋的眼睛。
“太好了,我姐姐一定会很高兴的!”Kim高兴地喊到。
回单位的车上,气氛十分诡异,谢子宵一直沉着脸,陆平感受到冰冷的视线看向他,和陆平对视上又会假装不经意地挪开眼睛。
陆平把今天的行为检讨了几遍后,实在没摸到症结所在。
……
在陆平心里,谢子宵一直是顺风顺水长大的少爷,不像他只“金贵”了那么短暂的几年。
张扬不做作,坦率不矫情,对身边不分身份贵贱,一视同仁,就算陆一川家道中落,也没有因为这个原因冷落他,反而会为了维护他跟别人打架。
唯一一次对他“发脾气”,是高一那年。
陆一川本就长相随了他妈妈,长的白净,像一个瓷娃娃。那几年正流行喜欢奶油小生的长相,再加上他性格内向,不和别人谈笑,反而显得高冷不易亲近,可能这样正好赢得了一部分少女懵懂的芳心。
且不论这种喜欢是真的喜欢还是参杂着些许“征服”的心理,他们班级的一个女汉子式社交达人公然对他告白。
陆一川何曾见过这种“霸道”场面,红了脖子红了脸,不知作何表情,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清秀的脸上一片茫然。
两人安静地对望着,本来嘈杂的人群忽然都消了音,好像都在屏息凝神,怕惊动了谁,错过一个音节。
社交达人在这场对视中也忽然气血上涌,红了脖子红了脸。
周围人不知谁先发现两人都红了脸,大喊一声“他俩都脸红了”,人群又开始嘈杂起来。
陆一川只觉得脑子嗡嗡地响着,外界就像按了快进,加速播放着。
“吵什么吵,都不用学习了吗?”
随着一声高喝,人群四散。
“还有你。”谢子宵瞪着他,“说句话能死吗?”
陆一川忽然有种心虚的感觉,讷讷道:“我…”
“别说了。”谢子宵烦躁的摆手让他不要说话,转过身看着社交达人,“他要好好学习考大学,没空谈恋爱。”
“嗯。”社交达人也哑火了,不再有平日的风采。
晚上放学,两人回家的路上,谢子宵一改往日的张扬,变得沉默不语。
直到快分开时,陆一川忍不住小声道:“对不起,今天…谢谢你。”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道谢,以后再有人像今天这样怎么办?我如果不是恰好找你碰到了怎么办?”谢子宵两手抄兜,死死盯着陆一川越来越低的脑袋。
陆一川莫名觉得委屈,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就被迫被那么多人围观,被那么多人起哄,本想说句对不起和谢谢就把今天的事情揭过,可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种情况。
这是继父亲和姐姐死后他第一次感觉这么无助,仿佛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只容一人立足的孤岛上,往哪边走都会掉进海里。
谢子宵忽然听见很小声地抽泣,低下头看到陆一川肩膀微微抖动着。一瞬间的怔愣,犹豫着伸手抬起陆一川的脑袋,看到的是满脸的泪痕和哭红的双眼。
谢子宵突然感觉心里像被什么重重敲了一下。
他伸手抱住陆一川,抚摸着陆一川的肩膀安慰道:“不哭不哭,有我呢。”
他不知道陆一川在为什么哭,只知道以后有他在,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
直到晚上下班,谢子宵都在冷着脸,陆平自然不敢主动去招惹他。
陆平刚走到大楼门口,李立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他,激动道,“阿平,我今晚想吃你做的红烧肉!”
“好啊,什么喜事啊,这么高兴。”陆平稳住身形,拍拍他后背安抚道。
“我今天开会汇报的一个设计主题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李立双手叉腰神气十足地说道。
“太棒了吧,那今晚还得加个菜。”陆平拉着他还在掐腰的手腕穿过停车场往大门外走,“一起去买菜。”
“好诶!回家做饭啦!”李立一下子从被陆平拉着走变成了拖着陆平往前冲。
两人的快乐就像打开了阀门,拉扯着笑闹着冲出了停车场。
身后谢子宵站在两人刚才站立的位置,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拉拉扯扯消失在视线里。
……
谢子宵刚接手工作,有很多工作内容需要梳理,最近几天都不太需要他,白天也一直按部就班地工作,直到周五,谢子宵在办公室忙了一天也没有找他。
开完会陆平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谢子宵突然走到他工位旁,敲了敲桌子,“今晚有应酬,陪我一起。”
“啊,你不是……去聚会么?”陆平疑惑道。
“嗯。”谢子宵静静地看着陆平,也不解释。
“好…好吧。”陆平低下头妥协道,心想,可是我都不认识他们,那是你的朋友,算了,说不定还是像以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他总是被忽略在角落,安安静静看着他笑,看着他闹。
旁边工位的杜薇拉了拉他的衣服,“谢总怎么看着不高兴?”
陆平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谢子宵已经走了,摇头道:“不清楚。”
“晚上辛苦你了。”杜薇拍拍他的肩膀坐回去继续整理东西。
陆平也有些苦恼,想知道他从那天下午开始怎么突然不高兴。知道原因还能以后尽量避免踩到谢子宵的尾巴。
不过他现在更忧心今晚的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