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以时间之名等我 第4章 少年模样

三天后，陆平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那个少年，戴着有他脸大的墨镜，黑口罩，打扮也很时尚，“陆一川。”

陆平原本想着所有事都在慢慢变好，心情很好，晚上准备给李立和自己炖个排骨改善一下，想的太认真并没有注意旁边的少年，直到胳膊被突然抓住。

“着急什么，陆一川？”少年摘了口罩冷冷道。

陆平的大脑空白了好一会。这个名字已经被尘封许多年了，如果他不提起，大概没人愿意记得的。

“先生，您认错人了。”陆平抹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

“陆一川，就是你，现在叫陆平是吧。”少年又捉住他。

陆平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你想怎么样？”

“你要多少钱？给我离开这个城市，越远越好。”少年摘了墨镜，那种意气风发的模样，是陆平作为小少爷时也不曾敢表现出来的。

陆平多少有点羡慕这种与生自来的自信，“为什么？”

少年紧了紧抓住他的手，咬牙道，“因为谢子霄一直在找你。”

“我不认识他。”陆平马上接口道。

少年愕然地看着他，随即有些怒道，“不可能，你生平顺遂，又没有经历重大撞击，怎么可能不记得。”

陆平没想到冷冰冰的少年如此可爱，失笑道：“给我时间考虑一下。”

“三天，给你三天时间处理好所有事，想好要多少钱。”少年依然是桀骜不驯，在那灼灼逼人中透露着熟悉的模样。

……

陆平不可能离开A城，这里承载了他所有的悲欢，即使他的生活越过越糟糕，他也不曾想过再做一次逃兵。

……

一个月后，陆平晚上炖了排骨庆祝李立找到正式的工作。

李立换着一身又一身的衣服，在厨房门口转圈，“阿平，这身怎么样？”

“嗯…”陆平仔细打量着。

“不行不行，不够老成。”

不一会儿，“这身呢？”

“挺…”好看的，陆平举着汤勺转身，认真看着，还没说完李立就摇着头走了。

“不行不行，太老气了。”

……

直到排骨上桌，陆平拉住还要去换衣服的李立，“你只是去打工，不是去走秀”，按到椅子上，“哪一身都好看。”

“阿平，还是你最爱我。”李立拉住陆平摆筷子的胳膊蹭了蹭脑袋。

“好了，快吃饭吧。”陆平站在微黄的灯光下，轻柔的笑着。

映照在玻璃上的光影，温暖而充满希望。

说来也巧，两人工作的地方是紧挨着的两个写字楼。

李立早晨起了个大早，做好了两份三明治，同时提供了人工叫醒服务。

由于起的早，两个人去的也早，到了陆平公司楼下，李立给陆平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阿平阿平，请赐予我工作的力量吧！”

“好啊，加油李设计师。”陆平拍了拍他的背。

“耶！我来啦！”李立像一阵风一样冲向旁边大楼。

陆平不禁笑出声，活力四射的李立真的能感染到他。

直到李立消失在视线中，陆平转头想往大楼里走，鬼使神差的回了一下头，正好看到站在车旁的谢子宵。

好巧。

谢子宵点了一下头，径自走进写字楼。

四周空无一人，除了陆平，陆平确认是朝他点头后，一脸茫然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写字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进来，明明可以错开。

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了上行键，陆平心里的酸涩不受控制的开始蔓延。

……

谢子宵身高好像是突然窜起来的，等到陆平在意这个少年时，他已经接近180。

谢子宵虽然比陆平小两岁，但是谢子宵早上一年学，他们只差了一级。谢子宵从小就很聪明，学习上没多用心，成绩也能过得去。

陆一川成年前身体比较虚弱，经常感冒发烧，需要住院打吊瓶，课业上就很吃力，谢子宵为了帮他跟上进度，周末会自学后再辅导他。

那时候病床上放一张小桌子，一人一头，盘腿对坐。

阳光穿过谢子宵细碎的头发，散落在旁边的白瓷杯上，暖烘烘的房间，笔尖摩擦过书本的沙沙声，这是一份独属于陆一川的宁静。

他想，就这样停下多好，没有起起落落的人生，安安静静地过着。

“怎么了，发什么呆？”谢子宵皱了皱脸，胳膊越过学习用的小桌子，温热的手指落在他的额头，“嘶，不发烧了啊，怎么还是有点呆。”

“没，没有。”陆一川低下头，假装整理点滴的管子。

“别乱动，一会回血了怎么办。”谢子宵撑着小桌子拍开他扒拉滴管的手。

“嗯。”陆平感觉头嗡嗡的响，耳朵像在火上烤。

“先看这些吧。”谢子宵坐到他身旁，讲题的时候，会凑过来帮他捂住打吊瓶的手。

在那段时光里，所有最坏的情况接踵而至，人情冷暖交替。唯一充满希望，不愿忘掉的是有那么一双手会轻轻盖住他满布针眼苍白冰冷的手，那双手修长有力又温暖。

也是那双手温暖了他整个懵懂的青春。

……

“叮”，电梯门打开，谢子宵先一步进去站好，陆平犹豫，心中两个想法兜兜转转，进去再靠近他一次，不进去不要给自己留任何希冀。

谢子宵抬眼看着站在电梯口发愣的陆平，兴许是这一眼让陆平仿佛回到了七年前，那个念念不忘的少年，想靠近又不敢逾矩的少年，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回过神只能硬着头皮走进电梯，顺便劝说自己仅此一次，不要抱有任何幻想。

当看到要去的楼层被按下时，陆平脑子里嗡的一声，思绪像上了发条一样，不受控制，各种想法光怪陆离地出现在脑海。

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是陆一川了？他是不是来找自己算账的？但是算什么账呢？不告而别还是生日礼物？或者他是来谈判的？以后我和他会有交集么？想不想跟他有交集？有了又怎样，没有又怎样？

……

陆平直到电梯要合上那一刻才跌跌撞撞冲出来，谢子宵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整个楼层只有他们一家公司。

“小陆，很早之前听说国外总公司会派一个海外高校毕业的行政总监，刚才进来的那个帅哥不会就是吧！太帅了！”杜薇拉住耷拉着脑袋的陆平，激动的抓着他的胳膊。

陆平错愕地抬头，掰着杜姐的魔爪，“杜姐，轻点，我看到了，确实很帅。”

杜薇手指一伸，挽住他的胳膊，“回头帮我打听一下有没有对象。”

“这不好吧，”陆平小声道，“他一看就是脾气不好惹的啊，姐夫打不过他。”

“什么啊，哈哈哈哈哈，你是代表全公司未婚女性问的，不是代表我啦。”杜薇娇羞的捂住脸。

“我…”陆平哭笑不得，正想着怎么回答，身后传来总经理不自然的清嗓干咳。

“小杜，小陆，这是我们新来的财务总监，谢子宵，这是……”总经理挺着啤酒肚介绍道。

“谢总你好，我叫杜薇，杜鹃的杜，蔷薇的薇，财务组组长，这是我的组员，陆平，陆地的□□海升平的平。欢迎您的到来，很高兴与您共事！”杜薇说完开始鼓掌。

陆平只能鼓掌应和，“欢迎谢总。”

今天因为来的早，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他们四个人，空旷的场地回旋着两人的巴掌声。

谢子宵看着杜薇，微笑道，“谢谢。”

“小陆，谢总监今天想去看看新品展会，先麻烦你带谢总监去看一下吧。”总经理拍了拍陆平的肩膀缓解了尴尬气氛。

“好的，赵总。”陆平看向谢子宵，刚巧谢子宵也在看他。

总经理转头，遗憾道，“展会的同事们已经去了，我上午还要开会不能陪你去了。”

“好的，您忙吧。”谢子宵脸上仍然挂着微笑。

再次进电梯时陆平心中五味杂陈，为自己刚才光怪陆离的想法感到羞耻，为接下来的相处感到忧心。

“我不喜欢打人。”谢子宵突然开口打破沉默。

陆平感觉刚才手里拍着的巴掌像拍在了自己脸上，滚烫。

“让谢总见笑了，刚才我们是在开玩笑，哈哈哈哈……”陆平尴尬的瞄着电梯壁上谢子宵模糊的倒影。

“还有什么想问的么？一次问清楚。”谢子宵平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暂…暂时没有了，谢总。”陆平握着拳头紧张到无以复加。

电梯“叮”一声打开，谢子宵先一步走出去，陆平看着他出电梯拐弯后，消失在视线里，长舒一口气，松开紧绷的拳头，走出电梯带起的一阵风吹过，一阵凉意从掌心蔓延到脖颈再到头皮，像过电了一样身体一僵，这才发现刚才手心出汗了。

陆平抬手看了看掌心，无声笑了笑，心里唾弃自己，在他面前还是这么没出息。

……

陆平一上午都像在做梦，非常不真实，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捏自己一下，看看是不是还在现实中。

谢子宵在前面和展会人员交流，陆平站在后面玩新出的游戏机，他们公司不仅做游戏，还会定期推出性能更优的游戏机。

陆平没有游戏天赋，只会玩扫雷，蜘蛛扑克牌，植物大战僵尸。是的，因为谢子宵只教过他这三个游戏。

……

某天打完吊瓶，听完了谢老师的课程，陆一川正在用谢子宵给他买的热水袋暖手。

谢子宵突然凑过来，“川川，我教给你打游戏吧，省的你白天打吊瓶无聊。”

“我…我要是学不会怎么办？”陆一川忧心道。

“这有啥学不会的，大不了就输了呗。”谢子宵一捋头发，潇洒地在病床上躺下，两个人头挨着头，凑在一起学植物大战僵尸。

“你把豌豆射手放到这里，后面种太阳，前面放坚果……”

不一会病房里爆发出绝望的声音：“快收太阳啊，快在第二行放射手啊，你放向日葵干嘛呀，你在后面放坚果干嘛呀……”

随着最后咔吃咔吃的声音结束，陆一川心虚道，“要不我还是不学了吧。”

“不行，我就不信了，再来！”谢子宵咬牙，我就不信了！

经历过多次绝望，两人终于过了第十关，谢子宵长舒一口气，躺平后，欣慰道，“很好，你出师了。”

“谢谢谢老师。”陆一川捧着手机，侧身躺下看着谢子宵。

两人都没再说话，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滴打在玻璃上，噼噼啪啪。

陆一川住的双人间病房，另一个床位一直没住人，两个即将成年的大小伙子挤在一起，两个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仿佛从相识开始，他们就该一直亲密无间。

陆一川轻手轻脚下床关了灯，躺回床上借着手机屏幕的亮光看着谢子宵，唇角不自觉的扬起，直到屏幕熄灭，借着走廊透过门上玻璃窗映射进来的些微光亮看着他模糊的轮廓，从饱满的额头，到挺直的鼻梁，再到他的嘴唇，他能想象到这张嘴笑起来有柔和的弧度，抿起来又很严肃。再看到他修长的脖子，以及已经突显出来的喉结，他的嗓音很有磁性，能吸引好多人的注意，男的女的都有。

陆一川忽然顿住，慌张地睁大了眼睛。心脏突然开始酥酥麻麻的抽疼起来。

我是不是病的更重了？他在心里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