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碎镜 第2章 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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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我一直是猎物，她永远都是那个猎人，枪不在我手里，我只是被判决的小可怜。恰如此时此刻，我被她抱住，呼吸混乱。我无法挣脱，这明明是我的房间，可我的意愿却一点都没有得到尊重。

从前这样，如今依旧这样。

“你不声不响就走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她的鼻尖蹭了蹭我的耳垂，带着些讨好的意味，不禁让我怀疑她真的被夺舍了。

“别离开我。”

猎手还在发表宣言，我却没有心思听，她的手摸到我腰上的时候，我猛的一激灵，内心的厌恶暴起，窜起来给了她一巴掌。

清脆的一声，是我拿回选择权的枪声。

我整理好乱七八糟的心情，深吸一口气在黑暗里去找房卡，她呆愣在床上，没有动。当我把房卡插好时，她还躺在我床上没反应过来，手没有捂着脸，只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栀栀，”她皱眉看着我：“为什么？你真的打我。”

“非法闯入别人的房间，莫名其妙抱住对方还想实行猥亵，你问我为什么？！”我不耐烦地头发扎起来，她一下子焉了，没好气地坐在我床上不肯走。

我去厕所洗了把脸，冷静了一会儿，才出来倒了一杯水给她，她才终于抬起头看我。

“你走吧，别在我这里耽误时间。”我很利索地递给她水，下了最后的逐客令。

“栀栀……”她把头垂下来，有些失落：“我以为你还是喜欢我的。”

“我要休息了。”我环抱着双手靠在墙上，等她离开我的床。

“当时是我对不起你……”她起身，把我的床铺平。

我就在一边看着她铺床。

“所以这些年你没有找新女友对吧？”她边铺边问。

“嗯。”我拿了一个苹果啃，歪着头看她铺床。

“是因为我当时让你太难过了吗？”她把弄乱的枕头放好。

“可能吧，忘了。”

“我有机会弥补吗？”她铺好了床，回头看我。

我沉默着继续啃苹果，垂着眼睛思考着，我内心不知道作何感受，发生的事太突然，三年前的愿望今天实现了，可是我似乎也没有多高兴。

“随便。”我拿着啃了一半的苹果转身去门口给她开门：“请吧。”

她走前，含情脉脉地看了我好一会儿，看得我有些不适应，我忙自己关了门，一身鸡皮疙瘩回到床上。

我深深确认，筱锦晔脑子真的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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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我特别明白，人在深夜的时候容易做梦，梦里想起陈旧的往事，曾经留下点伤疤都凝成眼泪，在当年蒸发，在多年后回转下落，再次砸中本以沉寂的胸腔，有些不痛不痒，有些掷地有声。

筱锦晔呢？

是不痛不痒，还是掷地有声？

几年前刚刚分开的时候，我在梦里一遍一遍地问着，我哪里有错，为什么冷落我，明明她也没有什么原则性错误，她只是一直都好冷，从我们在一起那天开始，像冰山，在真正靠近的那天开始，寒气渗透了整个恋爱。

那种不痛不痒的话杀伤力却最强，不关心，无所谓，不搭理，不理解，不明白......这一句一字化成的拖延和沉默，都是一刀一刀划向我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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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依旧是工作，我因为是新闻编辑，所以不用每天打卡，只需要交稿；但是最近要去外面，又要和同组的一起出差去采访，这次去洱海，采访旅游相关的东西，机关需要这些材料做宣传。

同组的组员有五个，三女两男，其中两个人和我不太熟，只是某一天晚上其中一个男同事给我发消息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我冷淡地回绝了他，继续写我的文章，第二天还要交最近热点的新闻稿，一边写一边喝着苦的不行的咖啡，转眼一看出差带的那本《打工人如何更好地工作》，恨不得把那书撕的粉碎。

抱怨是一时的，赚钱是刚需的。我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家里还有个老祖宗要养，不能泄气，这个月的绩效要超额才能给团子买零食罐头，门就被敲了。

谁啊......这么晚......

我穿上拖鞋抬了抬眼镜，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一边走过去一边说:“来了——。”

了字还没说完，开门一看是下午想请自己吃饭的男同事。

他提着一份小蛋糕，还带了一束花，穿的很正式，看起来温文尔雅，长的是人模狗样，他微笑着说:“小余，我给你带了晚点，饿不饿呀？明天晚上能赏脸一起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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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走廊隔音不好还是什么原因，那个男同事在追我的消息传遍了出差小组，也传到了公司别的同事的耳朵里。

我在X市没有跟同事提过自己是女同性恋，也没人见我谈过恋爱，于是同组其他两个女同事都来问我为什么不接受对方的示好。

“小余，我们都没看你谈恋爱，公司也允许恋爱啊，他家里条件不错的，在公司也还算说的上话，你完全可以试试啊。”在采访后，年轻的那位女同事眼睛冒星星地拉着我跟我絮絮叨叨。

年长一些的那位女同事，已婚已育了，家里有两个小孩，一口山东口音，跟我讲女人还是要结婚的，小余你看你都28了，这不结婚不像话啊。

感觉脑袋快爆炸了。

我深夜看着一堆因为最近心情不好完成度极低的稿子，决定over这个八卦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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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X市以后，当那位男同事再次向我发出邀请，我依旧是婉拒，并且说了自己暂时不考虑恋爱。

微信里，在对方喋喋不休地坚持下，我终于勇敢发疯。

余鱼鱼鱼鱼:我压根没想过恋爱，不要再打扰我了这样对我们都不好 ，谢谢你的好意。

男同事:不会的，你肯定是因为太单纯了，没恋爱过，你试试就知道男人的好了！

余鱼鱼鱼鱼:不用。

男同事:你试试吧我已经在你家楼下了，我给你买了礼物，你会喜欢的。

余鱼鱼鱼鱼:我喜欢女人，别烦我了。

接着就是一阵沉寂，对方没有再回消息，只听见楼下有东西很重地砸到桶子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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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拿起手机一看，直系上司给自己发了消息。

三个小时前。

完了。

我一个鲤鱼打挺，吓得赶紧点开看。

只有一句:你上班打卡以后，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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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直系上司是一个比我年纪稍大的女性。同事之前八卦说她前几年离了婚，也没有生育，在公司是股东之一，我不常见她，也不太联系，只记得她是比我高一点，气势很强，不说话的时候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我的印象里她很能干，是很厉害的领导，对员工也不错。长得很有气质，长卷发，总是扎成低丸子头。她经常穿西装，不穿高跟鞋，只穿平跟的鞋，不怎么化妆，眉毛很漂亮，眼睛我没仔细看过，因为她总是戴眼镜，第一次来公司的时候就见过她，当时手滑不小心把茶洒地上了，她喊人来收拾的，顺便盯了我一阵，声音沉沉但是很温和，让我下次小心。

找我干嘛呢？

我在电梯里回想了一万遍我最近什么任务没做好，想破天了也没想到原因，只是我今天打卡的时候，一些同事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也有几个熟的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这很正常，你别管他们怎么说，做你自己就好了。

我都不用想，就知道是破防男想给我穿小鞋告状去了。

还是先处理领导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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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进去的时候，她在看文件，下午的阳光暖暖地落在她桌前的绿萝上，她的头发落下来一小卷，抬头看我的时候，摘下眼镜，很温和地示意我坐。

我来了直接坐下了，外面有同事路过，她又看了看外面，亲自起来关了门。

我看着桌上写着“沈含月”的字牌，挑挑眉，第一次知道领导的全名，之前只知道她姓沈。

“小余啊，”她又走回椅子坐下:“最近公司有同事私下跟我讲了点事，是关于你的。”

“我？怎么了？”我装作不知道。

她思考了一下，还是问了:“你是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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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搞不懂普信男求偶，明明是正常的拒绝，对方死缠烂打还那么自信，打扰了我的生活，我却要为我说的事实负责，这是什么道理。

还特地跟我的直系上司讲，让上司来审讯我？！

上司的态度也不明确，似乎这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我心生一计，这位男士既然在如此包容的文娱行业都觉得同性恋的身份会让我被看不起，那就玩个大的。

“沈总，不是这样的。”我假装为难地看向沈含月，她有些疑惑。

“没事小余，有什么你可以说，公司不支持背后告密给你穿小鞋的行为。”沈含月义正言辞地对我说。

我说了一大段赞美之词，随后说出的那句“我其实喜欢的是您，我怕您不接受。”

沈含月先是震惊地盯了我几秒，她白皙的脸在几秒间肉眼可见地红起来。

她慢慢站起身，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晰：“公司不歧视同性恋，性取向是各人选择。”

她犹豫一会儿，在我出去之前问我:

“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达到目的，很自然地笑着说:

“领导您人好啊，还有能力还有气质，我们都很喜欢您的！”

我在出办公室以后，熟悉的同事来拉着我去喝咖啡，一边安慰我没事的，领导是很开明的人不会因为这点事开除我。

我倒没多想。

只是第二天半夜三点，微信响起一声消息提示。

来自上司沈含月

我这么差劲，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