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林间就响起箭矢破空之声,紧接着守在山口的兵士接连倒下,程行礼和秦云立即转身,秦云还未说话就被一飞来的木头击飞数丈撞树晕厥。
程行礼几步冲下矮破,刀未抽出就见朦胧月色里,数十个黑影正在迅速靠近,喝道:“是敌袭——!”
“杀了他们!”
突然,程行礼感觉后颈剧痛无比,他吃痛一声看向身后。
苏图含着胜利者的笑容说:“又见面了,美人。”
常年习武又力量蛮横的苏图一刀可劈五块砖石,一记手刀稳落,劈晕程行礼不过小事,程行礼眼前景象慢慢模糊晕了过去,苏图把他稳稳接住。
“回营!”
黄昏光影透过帐篷的窗户将内里照亮,角落沙地的地毯上睡着一人,此人双手被反绑身后,双脚被两条绳子捆住,他正挣扎着想扭开却只能在毯子上滚来滚去。
因为脚上粗绳子栓在帐中的木柱,程行礼嘴被黑布绑上,他想爬到木柱边却听帐外传来脚步声。
一高大的胡人男子掀帘进来,用党项语骂道:“室韦狗奴!”
苏图半蹲在地毯边上,解了程行礼嘴上的黑布,说:“要吃东西吗?”
程行礼呼吸顿时自由,大口呼吸几下后,很是不解地看向苏图,冷冷道:“王子想做什么?”
做什么?苏图笑着不说话,他又见到了这位气质冷似冰霜的俊美人物,对方虽躺着四肢被束缚,像是案板上待宰牛羊,要得到了主人家的怜悯,才能重获自由。可羊羔的眼神透着股无情的漠然,这股漠视让他这个上位者想把羊的手脚踩碎。
苏图笑着说:“想跟你玩玩。”
程行礼嘴角抽搐,见苏图那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冷静道:“王子切勿玩笑,若是想以我要挟阿罗山将军,此法不行,若是想斩首立威,请即可行刑。”
“我为什么要杀你?”苏图狼一般的眼神打量着程行礼,数月前程行礼那一箭在他脸上留了道疤。
他没有用药医治,而是任由这箭伤留在脸上。这箭伤会日日夜夜提醒他,曾有个汉人在雪夜中用箭射伤了他。这是属于男人的勋章,那时候他告诉自己,若是有一天再遇见这个汉人,一定要把他打趴下。
让这人匍匐在自己脚下,承认他比自己强。
可真当苏图在月夜下遇见这人,心里想法就又变了。那夜雪大,他没看清这人相貌,如今细看,真是个又愁又怨的好看可怜人。
这样凶狠又富有欺骗性外表的人,就应该被他带回草原,关在毡房里用链子拴起来。
美貌冷静又有脑子的人,很容易引起人的征服欲,而程行礼就是这么个人。
他骗人下山,只待对方放松警惕后一把掳走。
程行礼道:“如今平州不下,王子不应该担心大军问题吗?”
苏图答道:“我为什么要担心这些?”他深邃的眼睛移到程行礼修长白皙脖颈上,说:“你当初那一箭可是在我脸上留了疤,该怎么赔罪?”
程行礼答道:“是王子您纵部下抢掠,我不过是防卫而已。”
苏图:“汉人的嘴巴真是会说。”
苏图视线被那细腻光洁的肌肤吸的移不开,他拨开程行礼凌乱的发,说:“你皮肤怎么这么白?”
“不知道!”粗糙厚茧的指腹刺得程行礼有些疼,他想扭开却被苏图掐住脖子。程行礼闻到股强烈的浓重男人味道,比郑岸要重,还带着股羊膻味,他稍偏了些头,无奈地说:“不若王子还是先放开我,有事我们好商议。”
苏图像狼一样在程行礼颈间嗅了两下,说:“你们那儿的地方不错,养出来的人香得很。”
程行礼:“……”
他好几天没洗澡了,身上全是汗和血的味道,指不定多味。
草原上的人沐浴着阳光,肤色较深,苏图也是。他着迷似的凝视程行礼白皙肌肤,血液的**叫嚣着想出来,他慢慢压了上去,手抚摸着程行礼的身体。
程行礼挣扎时腰碰着了个硬东西,急忙歪头喊道:“王子!王子!有事我们先商量,不要这样!”
苏图三两下扯了外袍扔掉,露出壮实且腹肌分明的上身,他把程行礼翻了个身,迫不及待的用双手撕他身上衣服,笑着说:“今儿是个好日子,我们圆房吧。”
程行礼不停喊叫挣扎,奈何他的喊叫催化了苏图血液里的征服欲。
布帛轻薄,苏图没废了几个力就撕开了口子。程行礼瘦削优美的背脊线条在挣扎时的样子更让苏图兴奋,他膝盖分开程行礼的腿,凑上去亲吻那美丽白皙的后颈,说:“别怕,我会很温柔的。”
苏图健美的腰身如同野狼一般,压着程行礼死死不放。
程行礼感觉那抹了油润的物想直接进来,惊慌道:“王子!我没洗澡,你也是,等等!”
“干完了洗。”
就在这时,帐外响起兵士急报。
“四王子!大王子传你!”
苏图怒道:“没空!滚!”
程行礼往前拱了两下,扭开抵来的东西,说:“或许是兵临城下了,王子你快去吧!”
苏图不管不顾:“我也是兵临城下了!”
“王子,你不去的话大王子说要军法处置你了。”帐外人喊道。
苏图骂了句脏话,打了程行礼一下,白皙圆肉瞬间红肿现了个巴掌印,他把程行礼的脸掰过来,狠着咬了口,说:“等我回来保证让你欲|仙欲|死。”
程行礼:“……”
苏图给几乎赤|裸的程行礼盖了条行军毯子,捡起外袍穿上出去了。
待帐中安静后,满头细汗的程行礼吐出嘴里的口水,侧身睡好,想着等苏图回来他就真会被霸王硬上弓了。可这帐中,也没有短刀匕首,他也挣不开绳索。
就算挣脱了出去,苏图的军营可不是阿罗山那地方,他这个俘虏一旦出去,定会被射成筛子。
随即又想苏图到底有多少人马?不过看样子这次主军的党项人是他大哥,而不是他,现在把他叫去说准备攻城了?秦云被打到晕厥,不知怎么样了?元青去怀远求援,也不知找到援军没有,还有郑岸,他现在怎么样了。
这些事就像乱麻充斥着程行礼的大脑,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夜业已降临,幸好苏图没回来,就在程行礼思考等会儿怎么避开苏图的蛮力时。
帐帘一晃,一个矫健身影顿时闪了进来。
身影不过瞬息就到程行礼面前,飞速地替他解开绳索。
程行礼眨了两下眼睛看清人后,震惊地说:“察鲁!”
察鲁答道:“少主,您受苦了。”
程行礼身上衣服包括单衣都被苏图撕烂了,察鲁脱了自己的给他穿上,只余一件单衣在身。
程行礼说扔了碎绳,说:“你怎么找到我的?”
察鲁顿了下,说:“是夫人找到的。”
程行礼蹙眉道:“夫人是谁?”
察鲁还未答话,帐外便响起怒吼声,紧接着敌军敲起铜钟示警,整个军营在黑夜中刹那被惊醒。
察鲁抗起程行礼,飞身出了营帐。
“袭营——!”有人大吼。
出了营帐程行礼才见门口守卫已晕厥倒地,心想察鲁在那郑岸肯定也在,但这乌泱泱的党项军营望去少说也有三四万人,就算有四台县的一千守军再加上阿罗山给的三千,不到五千人怎么敢闯党项大帐?
察鲁扛着个程行礼丝毫不费劲,面对众多敌军,他右手长刀如流光闪烁,竟是见人就杀,鲜血四处喷射。
“着火了——!”
滔天火光从军营北面爆发,急促的马蹄踏声惊破程行礼眼前的黑夜。两匹拖着烈火柱子的红鬃马从乱军中飞出,一柄钢刀划破了挡在程行礼周围的敌军。
程行礼登时身体一轻,落入个熟悉温暖的怀抱,他回头惊讶地说:“郑应淮!”
郑岸一身甲胄,杀敌时根本来不及回答程行礼的话,大力勒紧缰绳,骏马嘶痛往外圈冲去。郑岸在马奔跑中与察鲁一同反手斩断了马屁股后燃烧的火柱,火柱暂时挡住追来的兵。
“你怎么找到我的?”程行礼话未说完,郑岸就把缰绳往程行礼手里一塞,同时俯身把他压在马背上,右手上的刀血肉翻涌时喊道:“御马往左!”
程行礼脸埋在马鬃里,抱着马脖子。侧头看察鲁也跟着他们,松了口气,就使劲掰马的头想让它往左。
骏马有灵,竟也真的往左奔去,冲出了敌军包围。
苏图喝声远远的传来:“给老子抓住他们——!”
此时敌军正在抵挡雍军的人马,粮仓被烧,将帅命他们救火还不来不及,就被后面冲来的两骑斩杀!
两把钢刀砍出一条血路,箭雨射来时,郑岸身上的盔甲挡下冷箭,他一手护着程行礼的头,另一只手里的刀见人就砍,就那般强硬的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骏马蹄扬尘土,程行礼好几次都快被冲来的敌军撞下马,但都是郑岸死死抱住他才得以稳住,他杀红了眼,刀渐渐有些脱力。
幸而这时察鲁开杀路在前,郑岸才得以喘息,他还顺路抢了把弓塞给程行礼,程行礼见状也伸手抢了袋箭,马儿横冲直撞地带着两人冲到军营边缘。
程行礼并未上过战场,只觉喊杀和哀嚎声一阵接一阵的耳边响起随即又沉了下去,但最清晰的是郑岸呼吸和心跳。他隔着衣物和冰冷铠甲似乎感觉到了郑岸那颗隐在皮肉下的心,像天上的太阳炽热浓烈,冥冥之中与他吸引着彼此靠近。
冲到敌军军营边缘时,郑岸拿出身上的袖箭沾了路过时火盆上的火,往漆黑的空中一放。飞烟四散时,对面寂静的树林中登时射出无数带着火光的箭直射三人身后的敌军。
火光箭雨照亮了小半个夜空,军营伙着粮仓燃成滔天火海。
郑岸一把砍翻冲来的敌军,长腿一夹马腹喝道:“驾——!”
马儿载着两人凌空一跃,稳落在数丈高的栏杆之外!
少许守在营地外的敌军想追上来业被察鲁和郑岸斩杀,火箭为他们断掉敌军,郑岸策马带着程行礼快速奔入黑夜林中。
才进入山林程行礼尚未从方才那混乱之中回过神来,大口喘息着。
但此时一校尉回报:“将军,他们追上来了!”
冲进山林,身形都未停稳的郑岸回头望了眼追上来的千人部队,直接命令:“撤!左骑兵断后!”
主将命令一下,军纪严明的士兵立即启程。
程行礼方见到这群埋伏在林间的人最多三千人,剩下的应去偷袭粮草了。胆子太大了,不足三千人就敢偷袭党项数万大军的营帐。
一行人拼命狂奔,程行礼感觉郑岸的呼吸很弱,回头看他说:“郑应淮,你没事吧……”
郑岸却将将他的头掰向前,继而把沉重的上半身地压在程行礼身上,听得问话费力坐直把他往怀里带了点,随后是真没了力气靠在程行礼肩头,笑着说:“没事,活着呢。”
察鲁策马过来,说:“将军,他们快追了上来,给我一百人断后。”
四台县之行和找到程行礼的行为让察鲁有些相信郑岸了,况且要是出不去,程行礼也会出事。
郑岸点头,察鲁点一百人往敌军冲去。
程行礼喊道:“察鲁,你小心点!”
“属下明白!”
剩下一行人沿着山路逃离,郑岸跟左骑兵四处侦察情况,他双手箍在程行礼腰侧,生怕在一个不小心人就不见了。
程行礼身心具疲,但不敢掉以轻心,同样四处观察。
半个时辰后,众人行至一峡谷处,前方呈现出宽阔平原,只要过了这峡谷便到太子河。
忽然行进路上的斥候下马爬在地上听了片刻,朝郑岸说:“世子,有敌人。”
郑岸苍白的脸隐在黑夜中,说:“左骑走前,右骑断后,紧好弓弦把刀擦亮,过了前面的太子河不远就是怀远守捉城,有人在接应我们呢,兄弟们加把劲。”
做将帅的,不仅要布置战略军策,还要稳住军心,一旦军心涣散,那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兵士迅速按郑岸说的列好前进队形,蓦然郑岸弯弓搭箭,朝后方射去。天空瞬间响起一声凄厉鹰鸣,那是替党项人刺探情况的海东青。
海东青落下时,数百党项人从右边山上传来。应是几队斥候带领的小部队,人数不对,却塞在速度。
郑岸喝道:“御敌——!”
兵士们弯弓射箭,朝山上去。同时山上也射来冷箭。
“驾——!”程行礼一抖马缰,与众人一起冲出了峡谷。
在冲出峡谷时,程行礼感觉郑岸闷哼了一声,随即是轻箭掉落声。
山上敌军还在放箭,人因死伤比先前少了许多。程行礼能感觉到他二人的马速度慢了众人许多,他们已落后平原上的人。
也因为这个,那群小队又追了上来,不断放箭。
河上有一吊桥,郑岸喊道:“快过河——!”
生死关头的军令总是管用,前头兵士深知不能给从未带过他们的郑岸拖后腿就迅速上桥过河。
见断后的几人都接二连三的倒下,程行礼想催快马匹,可马儿已快无力。
前头就是太子河,众多兵士已过了河,在对岸放箭阻止追兵,业已太迟。两人的马跑不快,他们和追兵距离越来越小。
郑岸等全部兵士过河后,挥刀起落砍断河桥。
冷箭射在郑岸脚边,他骂了句脏话,调转马头,面向那追来的几十残兵。
郑岸喘着粗气说:“死你怕不怕?”
程行礼紧好弓,说:“那我俩就要埋一起了。”
他把程行礼按在马背上,一阵胡啸风过,哀嚎声响。趁此机会,程行礼伏在马背上放箭补刀。
经过许久的鏖战,饶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累,骏马最终累不住跌晃至河边倒下。程行礼迅速滚地,弯弓射箭,可最后几人也是好身手,瞬间扑杀上来。
郑岸强撑着力,杀掉最后一人,把刀从那人胸膛里拔出时,那人余温未散,痉挛一下一掌推向郑岸。
郑岸力竭了,他接住这掌后退两步掉进平静的太子河中。程行礼见此想也不想地跳了下去,他在落水的最后一刻抓住了郑岸的手。
曲水蜿蜒处的浅滩边,苍穹日暮,河水随风荡漾着再一次涌入程行礼口腔,他急促的咳嗽一声醒来。程行礼费力地睁开眼睛,涣散瞳孔里倒映出黄昏的霞光洒了遍万里长空,他愣神须臾,一只手抓把沙舞了两下,才回过神来。
右手缠着个冰凉东西,程行礼偏头看到了双目紧闭,唇色苍白的郑岸。他眼神往下,看见插在郑岸肩头和腿上的断箭,害怕的不住喘息。
程行礼小心翼翼地伸手在郑岸鼻子停了会儿,微弱的风打在手指上,他顿时松了口气,又摸脖子上的狼牙想着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两人胸膛浸在河水里,程行礼扣开他和郑岸紧紧相扣的手,踉跄站起想把郑岸拖上草地,却根本拖不动身量近八尺连人带盔甲快三百五十斤的郑岸。
程行礼望了眼这四迹无人烟的样子,想必也没有敌人来,就叮当乱响地拆了盔甲扔在一旁,又把比较重要的护身甲留着,才把郑岸拖上草地。
“郑应淮!”程行礼在家时学了些简单的医术,双手交叠按着郑岸的胸不停唤他,又掰开他的嘴渡气。
如此几下,郑岸猛地呛出一口水醒了。程行礼抓着他的手臂,跌在草地上,喘息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箭……”郑岸沙哑道,又指了下腰间的褡裢,说:“有火折子和刀,把……箭拔了。”
在河水里泡了数个时辰的箭伤伤口已发白肿胀,程行礼深吸一口气,把布袋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火折子、刀、金疮药还有几个油纸包着的小粉包。
程行礼点了火,把匕首在火上烤,说:“先拔哪个?”
郑岸靠近程行礼,没中箭的那只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身,说:“都行。”
程行礼撕开郑岸腿上的衬裤,将匕首插入肉中。敌军箭上带着倒钩,程行礼剜出箭头时上面还挂着碎肉,鲜血直扑时箍在他腰间的手也猛地收紧。
程行礼上了药用布条包扎好,又拔了郑岸肩上的箭头。
两枚血淋淋挂着肉的箭头落在程行礼身边,他看得心惊,可郑岸连一声呻吟都不曾有过。只收紧圈在程行礼腰上的手,臂上青筋凸起,那霸道强劲的力仿佛要将程行礼揉进自己身体里。
程行礼说:“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郑岸刮了下程行礼的鼻梁,说:“我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如此亲昵的动作让程行礼怔了下,脑子有些发空,不太自然地摸了下鼻子,说:“嗯。”
幸而金疮药是军中好药,撒上去没多久便止住了血。
程行礼想把郑岸扶起往后面的地方走,郑岸却说:“不行,让我躺会儿。”
程行礼看太阳还未落下,心想还有个把时辰天才黑,就捡柴烧火烤两人的湿衣。
烤干衣服程行礼也累了,给郑岸换了干布包扎伤口,又给他穿上衣服躺下,说:“再休息会儿,太阳还没下山,等会儿我们去平原后看看。”
郑岸说:“听你的。”
程行礼怕郑岸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就说:“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郑岸说他和察鲁一到风平浪静的四台县就知中了调虎离山计,于是点了其中七百人赶回平州,回平州路上遇着了阿罗山派的人马。
一行人还没进城就听闻平州被围的消息,亦不敢贸然前行。察鲁用秘术找到了程行礼的踪迹,可那些兵不是郑岸带出来的,也不是郑岸亲信手下,一听说要闯党项大帐,就没人愿意冒那么大的危险去救身在敌军深腹的程行礼。
无奈郑岸只得让几位听君令的去烧党项粮草,他和察鲁救人。
看着那满身伤痕,程行礼心痛地说:“疼吗?”
郑岸闭着眼,英俊面容带着笑,像是打趣:“你亲我一口就不疼了。”
他感受到风掠过来了,侧脸落下了个温热柔软的触碰。那柔软很快落下又离开,轻的彷佛羽毛一般。
郑岸震惊地睁开眼,见程行礼注视着他,眼里满是伤情和不忍,喉头滚动几下后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怕自己这张嘴会打破这份寂静和美好。
程行礼看他须臾,转过头看着天也不说话,彷佛在等待时间冲淡这个吻。郑岸在衬裤上反复擦干净手,慢慢靠近程行礼的手,在苍穹黄昏下轻轻握住。
程行礼没有挣扎由郑岸牵着,谁都没有说话,就那样躺着,望着同一片天空。像是在弥补过去多年错过的时光。
金乌剩于山头时,程行礼把没烧完的柴拾好想着要是晚上宿在野外也有点用。郑岸还很虚弱,但分得出方位,说这是太子河下游,他们得去最近的怀远守捉得往西北方向走。
于是程行礼一手勒在郑岸腋下,让他靠着自己走。
郑岸一只脚还能跳,一只慢慢拖着走,几里路走了小半时辰,郑岸这大块头把程行礼累的不轻。
他气喘吁吁地说:“你怎么长这么大的?”
郑岸腰间有根布绳,拖着柴火,他尽量把力气移在自己身上,讪笑着说:“瞎跑呗,吃这那吃那长大的。我是不是很重?”
程行礼额头都出汗了,说:“知道就好。”
郑岸给程行礼擦汗,说道:“等我好了,我给你当牛做马。”
程行礼想那还是算了,郑岸若是真套上爬犁,要是三亩地没犁完就喊累要占他便宜讨彩头,简直是羊入虎口,便说:“不用。”
郑岸这人长得高壮就算了,那通身肌肉又是硬的不行,由程行礼这么个七尺三寸的人扶着他走,实在是辛苦。
也是两人运气好,没走多久遇上位放羊的室韦老伯。
老伯看他俩这狼狈不堪,郑岸还一瘸一拐,唇色发白的样,就问两人来自什么地方。郑岸说自己是当兵的,平州发生战乱,他和伙伴程行礼杀党项敌军时,不慎被中箭两人一起掉入太子河,被冲上岸了。
塞外牧民对从军的人,都有敬佩,若不是他们厮杀在前,保疆卫土。牛羊和毡房都将被别人抢去,于是赶忙让他们坐自己的牛车去家里歇一晚养养伤,否则天黑了,草原上冷。
听此程行礼急忙感谢,老伯心善地摆手说没事。
金乌没入山头,程行礼和郑岸睡在牛拉的板车里,身上盖着床鲜艳的大红花被。
赶牛时老伯唏嘘一声,问郑岸他们这儿会不会有敌军打过来?
郑岸仔细分析了此处地势,桥梁不通,且远处还有不少守捉城,有太子河这天然屏障,何况阿罗山已快拿回平州,让老伯放心。
老伯说:“是咯,有这些人在,咱们这儿也没事。”
说着他笑了起来,开始放声歌唱。
豪情的歌声顿时响在空旷的原野上,此时黑天暮沉笼罩着大地。程行礼听着老伯淳厚朴素的歌声,望天时正好看见下弦月于云上照空,而在月下弦不远有颗明星相伴。
今夜草原上的风中是青草和羊的味道,郑岸看程行礼一直盯着月看,也寻视线看去,看了会儿后视线又落回程行礼脸上,说:“你知道月亮旁那颗星星是什么吗?”
程行礼偏头看郑岸,答道:“长庚星。”
“你知道?”郑岸故意逗他。
“天文书我看过几页,当然知道。”程行礼答道,“东有启明,西有长庚。”
“他还有个名呢。”郑岸说,“叫金星。”
他指了指那弯弦月和明星,说:“这个叫金星合月,每当这时明月身旁只有这一颗星星。”
程行礼有些惆怅地说:“寥寂夜空,有此等月色,也是人间胜景。”
郑岸往程行礼身边挪了点,想起河边那个吻,心想怎么也要趁热打铁,说:“草原上的人说出现金星合月时,眷侣要是对此许愿祈求恩爱长久,那这个就一定会实现。”
程行礼却道:“不过在关中,此星象是凶。太白属金,金主兵杀伐,乃是战争之意。”
郑岸:“你信这个?”
程行礼沉默了,郑岸说:“长庚星会在这时永远陪于明月身边,这样的美景怎么能是凶呢?分明是吉兆,不过是帝王把治国失策的原因推给天象而已。”
程行礼瞥了眼郑岸,说:“瞎说。”
又触到程行礼不让说的君主了,郑岸笑道:“你看我们大难不死后,还得见如此美景,难道这是凶兆吗?”
“好好休息,别说话。”程行礼说。
“吉兆美景,眷侣相伴。”郑岸扯下盖在两人身上的大红被,“你看我俩睡在一起像什么?”
程行礼:“……”
“像不像新婚夜盖的红喜被?”论厚脸皮,程行礼不是郑岸的对手,他一个劲往程行礼身上贴,嘴里还哼哼念叨着,“就是没扇子遮住我英俊的面容,你要是却扇诗里不好好夸我,我可不把扇子取下来。”
程行礼:“……”
他忍无可忍,压低声音用官话道:“谁家新人在板车上成婚?郑七,你消停会儿行吗?”
郑岸深邃的眉眼突然在眼前放大,程行礼感觉自己鼻尖快跟郑岸高挺鼻梁碰上,心如大鼓敲响,眼神也无端落在郑岸刚毅粗狂唇线上,浓密的睫毛不停颤动。
郑岸停下靠近,一本正经地问:“那可以在这上面洞房吗?”
哼歌的老伯虽然耳朵有些不好,但还是听见了两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声,而后牛屁股后传来一声惨叫。回头只看受伤那个人双手捂着脸抽泣,旁边那个清秀斯文的慢悠悠擦手。
两巴掌下去,程行礼终于得到了片刻安宁,他早就应该明白,郑厚礼说得是对的。郑岸就是个你退一寸,他进十里的流氓。
这里说一下尺的问题,形容人身高我用的一般是唐小尺。
多说一下,唐尺有大小之分。
比方说郭子仪,他在旧唐书里是身高长六尺有余,但到了新唐书就变成了七尺二寸。
因为旧唐书用的是大尺,约等于29.4厘米。
新唐书用的是小尺,约等于24.6厘米。
所以有老师推测过,郭子仪大概在178左右。
文中的程行礼他不穿鞋179.58,穿鞋181.3,如果着幞头就是185.7。
至于郑岸嘛,他不穿鞋大概是(抱歉,世子说他还在长身体,让我先不要下结论),总之他穿鞋加上头盔、头盔上的雉鸡翎、翎顶端的毛尖子超过两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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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共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