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新婚的小夫妻先拜别了皇帝和皇后,领着一大堆赏赐出了宫,皇帝舅舅说她是小福星,成亲这日多年未落雪的京城下起了茫茫大雪,“瑞雪兆丰年”,明年定是个丰收年。
天气放晴,雪已然停了,宫道上的积雪早已被宫人们清扫干净,只在朱红宫墙上还留着厚厚一层残雪。
姜溯霜被冻得鼻头红红的,程隽安将她没抱暖炉的那只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手里,出了宫门,两人弃了轿子在京城热闹的街头慢慢走着。
昨日婚礼带来的热闹仍没有消散,道路两旁的酒楼客舍依旧挂着大红的绸缎。再加上年关将至,各处都忙着提前挂灯笼,置办年货,城中更添了几分热闹。
“算着日子书院的学子们也该放假了,咱们下山这么久,李学士又是个惯会宠学生的,书院里指不定成什么样子了。待会儿咱们回了我家,再去你家里一趟,便收拾一下回书院吧。”
没想到自己下山一趟,竟然结了个婚。不过姜溯霜倒没觉得日子同往常有什么不一样,左右还是他们俩个人过。
程隽安这几日除却准备成亲的事情,倒是每隔一日便与书院有书信往来,苦了清池和清墨两个来回跑,书院的情况他时时刻刻都关注着,无甚大事,只是不亲眼回去看看到底放心不下。
“是该回去看看,等年前几天学子们都放假了,咱们再一同回京。”
长公主府离皇宫近些,因此两人便先回了长公主府。
只是一踏进院子,便见管家指挥着几个下人忙忙碌碌,正准备往门口的马车里头搬箱子。
“姜伯,你们这是在收拾什么?父亲和母亲要往何处去?”
未等姜伯答话,长公主说话的声音便从正厅传来,“回来了?快些进来,我和你父亲正有事要同你说。”
姜溯霜吩咐姜伯把自己从宫里带回来的赏赐搬进府里库房,自己拉着程隽安急匆匆进了正厅。
“娘!”
“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轻声应了,自己牵过女儿的手嗔怪又宠溺的说了句,“怎么都已经成亲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姜溯霜左右看了看,“我爹呢?怎么不陪着你?”
“他去书房整理些要带的东西,待会儿便过来,你们在府里用了午饭再走。”
“要带的东西?娘,咱们今年不再府里过年吗?”
“不是咱们,是我和你爹。听说白洲府有一座终年流淌着热水的山泉,我和你爹打算趁着过年过去转转,泡泡汤池。”
姜溯霜一听可以泡天然的温泉也十分心动,但她也知道自己爹娘两个自在惯了,哪里有她跟着的份。
“怎么不等年后再走?”
“我哪里等得到年后,你也知道我跟你爹都不是能闲得住的。再者……”,长公主看了一眼一直安静坐在一边的程隽安,“你对那书院的事情那样上心,就算我们两个留在京里,也不能每日都能见你一面。”
“娘,”姜溯霜蹭过去撒娇,“我们的确是打算今天晚些时候就回山上的,但除夕前我一定回家陪你!”
长公主替她理了理鬓边碎发,“行了,这么大的人了还粘着我做什么?去程府看过没有?”
姜溯霜老老实实答:“还没去呢,这边近些,就先来了。”
长公主满意的看了一眼程隽安,“行了,我和你爹同你们用完午饭便打算启程了,府里有姜伯照看着,你有空偶尔回来瞧一眼就成。”
“打算去多久?我听说白洲府离京城很远的。”
“若是去了地方还不错,便多待些日子。”长公主催促道:“我去看看你父亲收拾好没有,你也快些带人去歇息。”
知道小两口新婚,定然愿意时时刻刻黏在一起,自己这个做长辈的也不必凑上去讨嫌了。
出了前厅,姜溯霜带着程隽安往自己的小院里去,一路上心里仍是不舍,这么些年,她爹娘老是喜欢往外跑,不怎么着家,却是第一次连过年都不在京里的,这便是连年间宫里头的“家宴”都不会去了。
“溯溯。”
“嗯?”
“以后溯溯去什么地方,都有我陪着。”
姜溯霜展颜一笑,“好。”
这头在长公主府用了午饭又被她爹诓去三坛好酒,姜溯霜颇有些肉疼,奈何他爹平生好酒,自己酿的酒他喜欢,做女儿的心里也着实高兴。只是他爹年纪渐长,以后不能再给他喝那么多酒了,待自己回了山上,需得找机会找白芷开一方药酒的方子,届时泡药酒给他喝。
离开自己家去程府的路上,姜溯霜想到严肃的程父,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不曾想到了程府,程父竟也不在家中,去了户部办事,今日晚些才能回来。
进门时碰巧遇上刚下值的程家大哥,眉眼间透着疲惫,看向自己怀里的的包裹时却带着一丝柔情。
“大哥。”姜溯霜自然是跟着程隽安叫人。
“弟妹来了?快请屋里坐。”程永安来去匆匆,“初初闹着要吃酸梅子,这严冬腊月的,要找青梅着实不易,我便找了几家干果铺子给她买了些糖渍梅子。”
“隽安,带弟妹先去歇息,我去给初初送了梅子便安排晚饭,她近日不吃些自己喜欢的零嘴,是连饭都吃不下去的。”
姜溯霜原本想跟着去看看柳初的情况,但自己这边手里拖着一个眼巴巴的程隽安,那头又是夫妻间自己的事情,便作罢。
程隽安住的院子古朴而雅致,院中一静湖,其中嶙峋怪石,衬着冬日残雪,不见萧索,反而平添几分幽静。
他不喜繁琐的装饰,只在书房里多挂了几幅字画,姜溯霜瞧着墙上一副野鸭图很是感兴趣,因此多看了几眼。
“溯溯喜欢?咱们带到书院去?”
姜溯霜诚实摇头,“喜欢倒是喜欢,画的鸭子肥美活泼,我有些想喝酸萝卜老鸭汤了。”
最后程隽安还是将画取下来带走了,既然她多看了两眼,定然是喜欢的,说起来书院里的兔子生了一窝,明年还有再生一窝的趋势,既然溯溯喜欢,那么自己日后多画些群兔玩耍图也未尝不可。
“这些画是什么?”姜溯霜在书房里转了一圈,瞧见书桌靠里侧,墙边的矮几上整整齐齐放了许多画卷,看上去比其他的摆放更整齐,更特殊些。
“溯溯!”
程隽安就是想拦着她也不敢上去拦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画打开,上面的人或坐或立,或是蹙眉或者微笑,一张张,一卷卷,画的全是姜溯霜,多数画像上只有她一人。还有几张画的是书院里众人相聚的情景,只不过画中除了姜溯霜,其他人只得寥寥几笔。
姜溯霜饶有兴趣了挨个展开看,一边看还一边同他道:“这幅画的是咱们办诗会那天吗?我原来穿这件裙子?我都忘记了。”
“这幅是咱们中秋那天,我就记得我半边脑袋有点儿重,原来是簪子带歪了,你怎么也不提醒我?”
“溯溯怎么……”
程隽安也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见她含笑看画的样子,自己也跟着放松不少,一边应答着她的话,一边跟她一起回忆过往种种。
“怎么?”姜溯霜笑着偏头看他,害羞是不可能害羞的,姜溯霜纯粹是把这个当相册看了。
看完画,姜溯霜还有些意犹未尽,“若是有相机就好了……等咱们老了,还能一起翻翻照片呢。”
“什么……相机?”
“没什么,”姜溯霜摇头,把画整理好放回去,“等回了青松山,你也教我画画,好不好?咱们可以把平日里发生过的有意思的事情都画下了,若是来不及画,便写下了,等以后……再拿出来看。”
“都听你的。”
二人在书院里消磨了一阵子,又回程隽安屋里小睡了一会儿,外头便有丫鬟来请去用晚饭,又说是程父又被皇帝派去京城周边州府办事,皇命难违,只能连夜出发,此时已经出城门,自然也没办法回府里了,许是年后才能归家。
因为程家大哥知道他们今天还要赶路回山上,便将晚饭的时间提前了些,免得天黑耽误赶路。
柳初挺着肚子被丫鬟扶着走进花厅,一旁程家大哥小心陪着。
“我明日不想吃酸梅子了,你去寻些别的来!”
“好好好,你走慢点儿!”
柳初原本黑着脸,抬眼瞧见姜溯霜坐在桌边,立马喜笑颜开走过来坐到她身边。
“你可算来了!我整日闷在府里,程永安哪里都不放心我自己去!却也不肯陪着我出门!”
姜溯霜抿唇轻笑,“大哥公事繁忙,等明年孩子出生了,我还接你去山上玩。”
“好啊!”柳初爽快应下,只是想到还有几月,自己又有些不开心。
“所以嫂嫂要多吃些东西才是,把自己身子养好。”
姜溯霜趁机同柳初多说了些话,也让她多吃了东西进去。
程家大哥放心下来,就见自家二弟塞过来几张纸,“这上面是溯溯写的食谱,正适合大嫂用。她怕直接给大嫂,大嫂看过后失了新鲜感,还是不想吃东西,便叫我悄悄给大哥,隔些日子便给大嫂换个花样,也能多用些饭菜。”
程永安十分感激的收下,柳初恰好同姜溯霜讲完自己现在睡觉都睡不安稳,见兄弟两个不知道在悄声说些什么,出声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是说我请了几天假,专心在家里陪你,到上元节后再回去当值。”程家大哥趁机道。
柳初闻言勾起嘴角,却仍嘴硬道:“谁要你专门陪着。”,话是这么说着,却是着实多用了小半碗饭。
她转头对姜溯霜道:“我早上叫永安收拾了些从前二弟的旧物,装了一只大木箱子,已经叫人给你们搬到马车上去了。”
“是什么样的东西?他小时候玩的拨浪鼓?”姜溯霜好奇。
程隽安无奈道:“我儿时从不玩拨浪鼓。”
姜溯霜自然是不信的,旁边大哥立马拆台:“他小时候哪里不玩拨浪鼓,连我的都要抢。”
“当然不是小时候的玩意儿,”柳初摆摆手,“是我从永安书房里找出来的,到时候你打开便知道了。”
姜溯霜更好奇了,还想继续准问。
一旁知道真相的程家大哥连忙转移了话题,“弟妹不是想喝老鸭汤?二弟专门找府里厨子添了菜,快尝尝。”
可口的鸭汤在前,姜溯霜便把其他事情甩到一边了,自然也没瞧见柳初嘴角的一抹坏笑。
在程府用完饭,二人准备坐马车回山上,清墨已经套好马车在门外等着了,只是等着的不只清墨,还有两个垂头丧气的小伙子。
“怎么?这几天我忙着没管你们俩,玩的可还舒心?”
姜玉澜闻言立马眉飞色舞起来,试图跟自家表姐讲自己这几天都带着余望星在京里做了什么,却被结结实实拍了一巴掌,老实了。
程院长在学生面前早已回归角色,温声而不失严厉的劝导两个孩子回书院后好好读书,千万不可懈怠。
两个人蔫巴儿着听完教诲,上了另一趟马车,一行人趁着天没黑便出城,赶回山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