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里面吧?”萧一咽咽口水,靠在门边,耳朵贴在上头。
“我听到一点声音,但……”听着里头莫名传来的呜咽,祢生心底也有些毛毛的。
可她又看了看面前那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害怕的萧一只能强忍着心底的恐惧,透过那门缝儿往里面看去:“里面不是人的话,又会是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深吸口气,咬着牙就一人一边门往里面猛地一推。
库里一片漆黑,入目皆是空荡。
吱呀——
“什么人!”
忽然身后突然传来声响,两人敏锐回头却发现库门被关,库房内变得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一瞬间的失明让祢生那眼变得黯淡无光,她猛地一闭一睁,强制那光明加快回来的。
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祢生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她下意识地往那方向抛出一根银针,却在再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看到那银针被牢牢钉在墙面上。往那附近仔细瞧却也是什么也没看到。
“喂……”她用手肘戳了戳旁边也在强制让眼睛开机的萧二,声音僵硬:“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嗯?”萧一也僵硬地扭头,往她指的方向看去,却也是什么也没看到,可又回头望去,身体变得更僵硬,嗓子也变得干涩,带着哭腔,颤颤巍巍地指向身后那扭曲蠕动的黑影:“你是说他吗?”
……
时间倒回一个时辰前。
祢生四人一同到了地图上所画的库房附近。
先前在地图上什么也没看出来,可在行路过程中却发现这路越走越偏,越走越远,直直走到了一片荒郊野岭处,京城附近竟然还有这般地界。
祢生皱眉看着不远处看似平缓却暗流涌动的河水,上头堆着几块碎冰,周围还放着几张裹起的凉席,隐约还能看到下方露出的白色。
“这条河往上走应当就是为当时所说的抛尸的那条河。我们当时只去了上游好中下游打捞,倒是没到这一块过,但现在这么一看,这块这倒才是绝佳的抛尸圣地。”
这处地方离京城远,却又不那么的远,在流水的作用下,这处恰巧成了这一条河流离京城最远的点位。反而是那下游离京城还要近些。
可能是萧谓初次回京对京城的地形尚未了解透彻,底下的亲信也是在外征战多年,下头的老“京兵”却尚未整顿好,确实看可能只查了一遍上游跟中下游在第一天时间内查了一遍,也确实容易漏了这一处最有可能捕捞到少云坊一家人的中游地带。
不过以上这些,祢生的直觉却告诉她,大抵是假话。
这带河流虽是湍急,碎石砂砾也是多,但是它突出来的河岸却是少云坊东家脱离这儿的最佳方案,就连打捞尸体这儿或许也是最佳的打捞场所。
看着旁侧那一脸正直无辜的男人,祢生懒得去猜他脑子里想的七八事,就对着地图四处打量了起来。
“那是库房吗?”不远处模模糊糊的那一小点印在那白雪皑皑中显得不是那般的显眼,就像一幅画普通的山水画里点缀的农家小院一般。
“若是这一处只有这一两房子的话,那应该就是那儿了。那位夫人是这般讲的,这库房是整个京城最隐蔽的库房。就是怕被贼人窥探打劫,所以造的跟最普通的农家小院没甚差别,且那块地确实是有农户在住的,那农户还正是少云坊东家族中人。
闻言,祢生皱眉,蹲下挑起地上卷起来的竹席一翻,里面掉出来的是森森白骨,上头还带着些许腐烂的烂肉。
那白骨上有着被啃食过的痕迹,应当是附近的野狗所啃咬。
虽是被啃得不成模样,但祢生还是就着那遗骨,靠着记忆大概判定了一番。这尸骨的主人大概是个青壮年,牙磨损较为严重,皮肤也较为粗糙,应是个奴仆,可……
“按那位夫人的说法来讲,这儿应该是住着农户跟巡卫的,可现在却是一点踪迹也无。还有这被竹席包起来的尸体……”萧谓紧紧蹙着眉,看向地上那白骨。
“我方才估量了一番,这人应是个青年男子,可若是这般年纪,因是不大可能被主人家打杀,这年纪正巧是干活的好年纪,且这个体量,银子也是较贵了的……”
“我似记着我朝律法写明了是不得随意打杀家中奴仆的,若是发现可是要挨罚的。”
这些说完祢生一顿,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逾越,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
“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若是猜测,那阿祢姑娘也就没什么必要说出来。”萧谓笑眯眯地蹲坐在祢生身旁,戳着那白骨滚动着。
萧谓对着这森森白骨也能笑出来,确实显得有些阴冷。祢生忍着胸口的不适,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了点距离。
“我们大理寺最讲究的就是凭证办案,阿祢姑娘这一猜测说是猜测,但我们可是要多许多差事儿的。更何况……有些法对那些达官贵人可没什么用处。”
这话说完,没等祢生回话,萧谓就拍拍手,唤了萧二过来:“你去把王世成那群人叫过来,我们今天可要好好查查是谁家又随意打杀奴仆了。又是工作呀——”
“至于那库房钥匙,萧某就先寄放在阿祢姑娘手里。我呢,就在这儿先看着,萧一,你过来,陪着阿祢姑娘过去看看。”
“萧一这家伙虽然年龄最小,但是确实陪我最久的,阿祢姑娘尚且放心,这人定能护你周全。”
听到萧谓的吩咐萧一却是有些不情不愿。
他在上一次的行动中被祢生吓了一大跳,拉了个大面子,现在又让他一对一地陪着祢生,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服气的。
可无奈萧谓的命令就是他要去遵守的准则,就这样,萧二只能跟着祢生后头往那远处雪与雾中走去。
萧谓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慢慢起身,嘴角的笑还是那弧度,但伴着那景看着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
祢生和萧一两人刚到那儿就听着里头传来幽幽呜咽声。
祢生再来之前就有些猜测,但实际听到后却还是觉得心里发毛,一些子事儿不受控制地从脑海钻了出来。
而一旁的萧一早早被吓下的脚趾打串儿。
“这是……这里面怕不是……”
“公子上过战场的人还会怕这鬼神之物不成。”祢生笑笑有些不屑,直接拿着那钥匙一扭就开了锁。
那门才刚启了一条缝儿,就有一股阴风徐徐吹来,挂到了两人的脖子上。硬是给让他们的脸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跳了起来。
祢生迅速地把门掩上,那阴风与哭嚎被牢牢堵在了那库房内。
“这大抵不是鬼,我猜是少云坊东家在装神弄鬼。”祢生强着自己冷静,扯出个微笑,想让一旁魂儿都吓飞的萧一冷静,却不想自己还带着面纱,这笑谁也看不到。
做了几遍心里调节,祢生手一握就又想要把那门推开,见状萧一急忙拉住她的手,眼里满是恐慌,低声哀求。
“姑娘,姑娘,你行行好,先别开。能不能等着大人他们过来再开嘛?”
“等着他们来里面那群人就跑了。”祢生审视着自己逐渐平静的内心,满是不赞同,硬是要把那门开开。
可这手还没触到那门就又听到里头呜咽声愈发的大,几乎要闯出来,硬是把她伸出的手又给打了回来。伴着那声儿,两人相互靠坐在原地瑟瑟发抖。
两人坐着坐着倒是莫名产生了一种心有戚戚之感。
“你不是战士吗?怎么也怕?”
“我只是战士,不是术士,我打小就怕这些啊!倒是你,你不是知道里头是什么吗?而且那天还装神弄鬼吓唬我们,怎么也怕?”
“这,这不是人之常情嘛……而且刚刚那风你也感觉到了不是?”
“我们老大就不怕!”萧一梗着脖子大声喊,像是要把自己的恐惧都喊走似的。
“你们老大不怕怎么不自己过来!”祢生也跟着喊了一声来给自己壮胆。
说到萧谓,两人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在不远处坐着,化成一个小点,等待大理寺来人的萧谓。
这一刻两人心里都不由得冒出了一个念头。
早知道自己就去替他看着那儿了。
……
时间回溯到一个时辰后,只见那萧一手颤颤地指着身后那道黑影,眼里的泪花都要涌出来。
祢生说是迟那是快,手一翻,一抛,一银针就拐着弯飞了出去,刺中了那人的太阳穴,乘着黑影晃动,祢生一个箭步冲上前狠狠砸向那人后颈,那黑影就先是一僵又软趴趴地倒了下去,摊成了一地的墨。
“注意些轻重,他们有武器。”祢生看着那地面上反射出的银光,脚尖挑起那剑试试手感,又嫌弃地丢到一旁。
突然只见那萧一猛地拔剑朝她狠狠劈来,那剑斩破空气,发出巨大的响声。
祢生闪也没闪,静静站在原地,那破空就破开了身后那装神弄鬼的影子。
“多谢。”
“彼此彼此。”
两人对视一眼,跳到一处,互靠向背,看着四周不断冒出的黑影,数了数个数,比了个手势就冲了出去。
萧一持剑,剑剑砍向那不断扑来又散开的黑影,祢生甩针,针针锐意凌然破向那来涌来的人。
本是用来偷袭二人的昏暗反倒成为了他们行动的武器。
终了,两人又互靠向背,站在人群中央,抹去额间汗珠,踢开了那不知何时掩上的库房门。外头白光刺入,库房内满地人影一览无遗。
祢生就着光暗暗清点自己飞出的银针,确认无误就心满意足地收回袖内。
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了这座库房。
里头什么也没有,是真真空空荡荡,就连架子也是最为廉价的木,一点儿纹也无。
难道是消息有误?
祢生暗道不妙,却见那萧一呸了一口收起了利落地将剑鞘收回腰间,对着那群人就是一顿怒骂。
“呸,装神弄鬼。”
萧一狠狠踢了最靠近自己身边的男人的身子,踢了几脚还不解气,又狠狠踩了一脚,愤愤地挑起他的身子翻了过去,看着那男人熟悉的面孔更是又恼:“果真是那少云坊的人亏我在他那儿买了那么多东西!”
啪,啪,啪。
一阵拍手声从门外响起。
祢生猛地回头,看到站在库房外的那群人,眼神幽深。
萧谓就站在那群人的中央,缓缓上前,对着他们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