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童终于处理好秦思渡身上的伤,他抬眸看向秦思渡,秦思渡的忍耐也几乎到了极限,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
他给秦思渡喂了药,轻手轻脚扶着满身绷带的秦思渡躺下。
门童端起一盆血水,准备离开,衣角却被人拉住。
他低头看去,秦思渡轻轻拉住他的衣角,微侧眸看来,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问:“小黑怎么样了?”
门童:“有紫灵草,小黑不会有事,秦公子您快休息吧。”
像是终于得到了一个答案,秦思渡松懈下来,眼神涣散手中脱力,昏睡了过去。
门童无奈地摇了摇头,普通人的身体受这么多的剑伤,能撑到现在不晕过去已经是毅力惊人了。
关键是伤成这样,秦思渡就没问过一句关于他自己的伤势,完全没看出秦思渡对自己伤势在意的模样。
也正因为如此,门童担心更多了,他临走前看了眼一旁玩茶杯,对四周毫不关心的谢暮笙,他想了想,开口道:“谢公子,你既然喜欢留在这里,那顺便照看一下你的友人吧。”
“我和他很熟吗?”谢暮笙瞥眼看了秦思渡一眼,又快速收回了视线,不情不愿地开口。
“好吧。”门童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得先去处理这些血水血布。
门童离开了,屋内安静了许多,秦思渡粗重的呼吸更加明显,呼吸很深很长,极力忍耐着。
谢暮笙听着这声音,别过眼不去关注,但转动杯子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他放下杯子,抬腿走到秦思渡床边,垂眸看秦思渡。
秦思渡脸色苍白,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神色痛苦,口中呢喃着什么。
谢暮笙弯下身,附耳在秦思渡嘴巴听,依稀听到两个字:“小黑,小黑……”
与此同时,秦思渡口中呼出的热气,跟着那呢喃的话烫到了谢暮笙的耳朵,谢暮笙几乎立刻起身,摸了摸被烫到的耳朵,他看着秦思渡,小声嘀咕,有些埋怨:“怎么这么烫?”
脸上嫌弃着,却伸手把秦思渡额头上的布取了下来。那布也很烫了,谢暮笙去旁边水盆里,用冷水将布洗了一遍,又叠好布,重新将布放在了秦思渡的额头上。
秦思渡紧皱的眉头有些许舒展。
谢暮笙看着秦思渡,看秦思渡身上那几十处的伤口,看得出神,他不自觉坐到秦思渡床旁。
他脑中想起黑风窟时,秦思渡与金高对剑的情景,就算是被害失明,被刺剑,秦思渡永远是那样淡定自若,仿佛被金高刺中都是秦思渡计划之内一样。
谢暮笙回过神,又看秦思渡现在痛苦的模样,他伸手,修长的食指按了按秦思渡那紧锁的眉头,他看着秦思渡,满眼的好奇,声音很低地问:“秦思渡,现在也是你计划之内吗?你是笃定你一定可以撑过去?”
话音落下,门外传来响动声,谢暮笙耳朵一动,手快速收回,敏锐地回眸,锐利地盯着门口,看到是门童,神色才缓和了一些。
“还有些需要拿走扔掉,”门童说着,进门利落地处理垃圾,又快速地出门,临走前还看了谢暮笙一眼,一本正经地摇头,“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不熟,完全不熟!”
“你!”谢暮笙站起身来,门童赶紧逃走。
之后门童每天来送药,送完就走,连喂药都不喂,临走前还会偷偷看谢暮笙一眼。
谢暮笙忍无可忍,一把把门童抓回来,抓到秦思渡床前命令:“喂药。”
门童还委屈上了:“谢公子,不是我不想喂,实在是秦公子一直昏迷,这喂药速度太慢了,老爷还交代我一堆事没做呢。”
谢暮笙拍了拍门童的脸,笑得明媚:“很好,你把秦思渡照顾得这么好,我得告诉姜世,让他好好奖励你。”
一听到这里,门童脸上变了,瞬间知道害怕了,求饶:“谢大公子,你可别去说,我是真的忙,梵寂仙尊来了,我一下多出来好多活。”
“梵寂?”谢暮笙笑容消失,他余光看了一眼秦思渡,讽刺地笑了笑,“秦思渡都不想做他徒弟了,他还赖着不走?”
门童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这是不可能的,梵寂仙尊是找老爷有事。”
“让你做什么?”谢暮笙敏锐地问。
门童含糊其辞:“就是找些东西。”
谢暮笙见门童一副不老实的样子,也不追问,只浅浅一笑,抬腿就门外走。
门童被那笑笑得发慌,忙上前拦住,神秘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
说完,门童四处看看,偷偷摸摸从胸口拿出一张纸,递给谢暮笙。
谢暮笙接过,看了好几遍,上面的东西很杂,有药材,有灵草,有灵器,一时间看不出头绪,甚至这是用来治疗还是修炼的都分不清。
他沉思,这梵寂到底在和姜世谋算着什么事,会不会与攻击魔族有关?
门童接过纸,又见谢暮笙出神,赶紧溜了。
谢暮笙再回过神来,屋内已无门童踪影,屋内只有秦思渡难受的呼吸声,以及桌上的一碗药。
……
秦思渡屋外,一个白发老人偷偷摸摸地走到门边,探着脑袋往里面看。
看到谢暮笙坐在床边,给秦思渡喂药,但因为秦思渡昏迷,药几乎喂不到嘴里,谢暮笙喂了几下,忽然呼出一口气,把药放到桌上,起身背对着秦思渡。
老人眉头紧锁,不悦地要进门,却又见谢暮笙转过身,动作熟练地给秦思渡换额头上的布,又擦干秦思渡脸上的冷汗。
见秦思渡眉头舒缓一些,谢暮笙弯身,声音格外温柔耐心地开口哄:“小黑醒了,它来看你了。”
秦思渡睫毛微动,明显有了反应。
谢暮笙继续轻声哄:“来,张口喝药,你不喝药,小黑会伤心的。”
秦思渡有些反应,但还差些,似乎还有点不信。
“这么不好骗?”谢暮笙腹诽,他看了看四周。
老人赶紧收回脑袋。
过了一会儿,老人听到一声很甜的叫声:“喵呜。”声音委委屈屈的,带着明显的担心关切。
老人偷笑了一下,又暗暗探着脑袋看去,看到秦思渡终于愿意张口,谢暮笙耐心仔细地,一勺一勺给秦思渡喂药。
老人抚着白胡子,欣慰地暗暗点头,正在这时,他身后一道高大的黑影压过来。
老人回头看去,收敛笑容,一下严肃了起来。
梵寂冷冷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形,气压很低,他垂眸,有些探究地看向眼前老人:“你很关心秦思渡?”
姜世神色有一瞬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哈哈笑了几下:“他救了小黑,我关心他不很正常?”
“是吗?”梵寂盯着姜世,反问,视线带着不可忽视的压迫感。
“当然了。”姜世笑着回答,但却遭不住这眼神压迫,他转身假装看向别处,又被门口的少年吓了一跳。
谢暮笙倚靠着门,双手抱胸,静静地盯着门口的两人,见姜世转过身来,嘴角微扬,声音却犀利:“来我这偷做什么呢,老头儿。”
姜世心虚地摸摸胡子:“倒也不必说的这么难听。”
谢暮笙不理他,而是抬眸,直接对上梵寂的视线,他眉间微挑,意义明确,那句话可不仅仅是对姜世说的。
梵寂几百岁,谢暮笙十几岁,谢暮笙称一句老头理论上也说得过去。
梵寂嘴角微扯了扯,只凉凉回了几个字:“我找人。”说话,他一手拎起姜世的肩膀,御剑飞向空中。
空中只传来姜世发抖的叫声:“好你个梵寂,放我下来!”
谢暮笙仰头,欣赏空中的风景。
是流星,快许愿。
……
半空中,姜世忍无可忍:“梵寂,你再不放我下来,你要的东西我就不做了!”
梵寂回头,看了姜世一眼。
姜世被看得浑身一寒颤,瞬间冷得连害怕都忘了。
已经忘了怎么下来的,姜世站在地上,晕晕乎乎的,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明日我来取。”冰冷不容置喙的声音响起。
“这么快我哪来……”姜世话说到一半,只能看到梵寂远去的背影,他嘴角抽搐,带动着白胡子一颤一颤的。
几百年了,还是这破脾气,姜世看着梵寂离开的方向,脸上几千万个不满意,他绝不希望秦思渡再回到梵寂身边。
……
当天晚上,姜世来了秦思渡的房间,神神叨叨端来一碗药,让谢暮笙喂给秦思渡。
谢暮笙闻了闻,这药明显和平常喝的不一样,他没有立刻喂,警惕地问:“这什么,治什么的?”
姜世低低地笑:“你倒挺关心他,不错不错。”
“谁关心这个不熟的人。”谢暮笙皱眉不悦回,耳尖却有些红,他端起药喂了起来,边喂边道,“喝吧,死了就去找那老头。”
姜世哈哈哈笑了起来,边笑边走出了房间。
谢暮笙:“……”莫名其妙。
第二日,秦思渡好了许多,甚至有时能睁开眼睛,只是但凡清醒点,就想见小黑。
谢暮笙看着秦思渡,满眼的好奇。说实话,他完全不能理解秦思渡为什么这么惦记那黑猫,尤其那黑猫平时还躲着秦思渡。
“就这么喜欢黑猫?”谢暮笙低语了一声,想到了什么,往门外走去。
谢暮笙走到偏僻的地方,看了看四周,拿出一张纸,摘下束发的毛笔发簪。发簪在手中变大化成了一只毛笔,他快速在纸上画着,很快一只黑猫跃然纸上。
他闭上眼睛,口中念着什么,接着周身散着光,他整个人走进画内。
画中黑猫动了动,走出了画,往秦思渡的房间跑去。
黑猫跑进屋内,利落地走到秦思渡床旁,一下跳上秦思渡的床上。
秦思渡迷迷糊糊看到了黑猫,心中放心了不少,伸手要去抚摸黑猫。
黑猫微微一愣,紧接着上前,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蹭了蹭秦思渡的手心。
而后,黑猫走上前,卧在秦思渡脸旁,脑袋蹭着秦思渡的脸,特别依赖。
秦思渡嘴角微扬,精神都好了许多,他甚至有些受宠若惊,躺在那里不动不敢动,深怕一个动作吓跑了黑猫。
黑猫亲昵了一会儿,终于起身,一双明亮的猫眼睛看向秦思渡,盯着秦思渡的眼睛。
黑猫盯着,正要进入秦思渡的内心,后脖颈忽然被拎住,秦思渡一双眸子泛着冷洌,冷声质问:“你是谁,谁让你来的?”
黑猫浑身激灵,借着身体柔软,秦思渡又虚弱,挣扎着快速挣脱,瞬间跑没影了。
黑猫跑到偏僻的地方,身形化为一位少年。
谢暮笙微喘着气,抬手利落将长发束起,毛笔发簪插入发中。
他回去的路上心思不宁,满脑子是刚刚秦思渡凌冽的眼神。
为什么不管用?只要给到对方心中所盼所想,或者化成对方心中最信任人的模样,几乎没有人能不被诱惑而放下心防,让他进入内心查看记忆的。
拼命所救的黑猫,能够主动亲昵秦思渡,难道对于秦思渡来说不是巨大的诱惑?
还是说秦思渡是练过抵制诱惑吗?谢暮笙心中思索着,在快要到秦思渡房间时,停住了脚步。
眼前的景象惊到了谢暮笙。
他看到梵寂在秦思渡床旁,不知在施展什么术法。
梵寂手中那小刀吊坠的手链,像想要吸收着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吸收到。
谢暮笙拔出小刀,直接朝梵寂扔去。
梵寂抬手,单手接住,小刀在他修长的手中飞舞,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回来。
谢暮笙侧身躲过,那小刀结结实实地插/入了他身后的门框。
谢暮笙惊异地发现,刚刚梵寂舞刀的手法,和秦思渡的好像。
他盯着眼前的梵寂和秦思渡,有一时间的晃神,这两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你要对他做什么?”谢暮笙冷声质问。
梵寂并不理会,只垂眸看着手链上的小刀吊坠,那小刀吊坠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他看着床上的秦思渡,眉头微锁,手中术法没有停歇,似乎要做第二次的尝试。
但这第二次的尝试截然不同,他伸手,手朝秦思渡头顶而去。
“摄魂术?!”谢暮笙认出来了第二次的术法,此术需要极高修为的人才能练成,可将人神魂与身体强行分离。
此法不一定会造成人死亡,但对于如此虚弱的秦思渡来说,神魂分离是致命的。
“梵寂你在做什么?原来正道之首擅长滥杀无辜。”谢暮笙冷笑讽刺道。
梵寂依旧未理分毫,对此毫不在乎。
谢暮笙眼角微抽,梵寂这个所谓的正道之首,甚至都懒得狡辩一句。
谢暮笙闹出的动静不小,秦思渡睫毛微动了动,有些要醒,却又未醒,他低声呢喃着什么。
声音太低,梵寂弯身凑近了一些听。
秦思渡右眼下桃花印记暗暗变深,一刀白光快速闪过,一把小刀转瞬间架在梵寂脖子上。
秦思渡睁开眼,看着梵寂,握紧手中小刀,嘴角微扬,声音礼貌疏离:“晚辈不知做错了什么,竟惹得仙尊要置晚辈于死地。”
梵寂看都没看脖子上的那把刀,甚至都没用灵气抵挡那把刀,他盯着秦思渡,眼中有隐隐压抑的兴奋:“刀法不错,谁教的你?”
秦思渡:“无可奉告。”说完,他警告般地动了动手中小刀,然而小刀划破梵寂脖颈一层皮,梵寂竟然未有丝毫反抗。
秦思渡握着刀的手微顿,不敢轻易动作。
梵寂冰冷的青眸涌动着暗流,他反而弯身离秦思渡更近。
秦思渡心中一跳,手中刀只能被迫跟着往下移,他看着梵寂,仿佛在看一个疯子,压低声音警告:“别乱动!”
梵寂却根本不在意。
“这么好的天赋,何必在这废躯上耗着。”梵寂放在秦思渡头顶的手微动,理了理秦思渡额角的碎发,像在安抚又像在哄骗,“听话。”
这句话,伴随而来的动作,却是那只覆盖在秦思渡头顶上方的手加大了力道,果断决绝,不容抗拒。
一股冰冷的压迫从秦思渡头顶向全身蔓延,他深呼吸,很快平息镇定,他看了一眼梵寂,收回了手中的刀。
梵寂眼中泛起淡淡的笑意,对秦思渡听话的动作很是欣慰,然而下一刻,秦思渡的话散去了他眼中那仅有的笑意。
“你想从我身上找到什么?”秦思渡审视着梵寂,问。
梵寂并不回答,落在秦思渡头顶的手泛起灵气,开始摄魂术法。
“你的摄魂术再快,也不会快过我自毁神魂。”秦思渡看着梵寂,冷静地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不管你想找什么,都将一无所获。”秦思渡强调补充。
梵寂手中术法停止,他看着秦思渡,秦思渡眼神坚定到平静,执着又冷静。
梵寂深深看了好一会儿,像要从中看出什么,终于他收回了手,盯着秦思渡,像在盯一个猎物,冰冷危险:“我要找的东西,你阻拦不了。”
“好,我等着。”秦思渡回以浅笑,眼神却同样具有攻击性,梵寂这句话,对于秦思渡来说,除了宣战,别无他意。
小剧场:
梵寂仙尊:我会找到
秦思渡:打架是吧
战地记者:你是怎么让秦思渡听话喝药的
谢暮笙:方法有些复杂深奥,说了你也不懂
战地记者:喵呜吗
谢暮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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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你想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