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寂对上秦思渡那宣战的眼神,轻笑了一声,青眸笃定地看着秦思渡:“你会来找我。”
秦思渡扯了扯嘴角,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别过脸,懒得再理梵寂。
梵寂并不在意,他转身离开,瞬间消失了踪影。
秦思渡又回眸,盯着梵寂离开的方向,薄唇紧抿,神色凝重。
谢暮笙顺着秦思渡的视线看向门外,又回看向秦思渡,他一步步走近秦思渡,走到秦思渡床旁,秦思渡都没发现他。
“你们以前认识?”谢暮笙试探着问。
秦思渡终于回过神,他视线看向别处,快速回了一句:“不认识。”
谢暮笙却弯身靠近,紧紧锁定秦思渡的眼睛:“既然不认识,你又在失望什么?”
秦思渡坐在床上,面对谢暮笙的突然靠近,他有些不适应地往后仰了仰,他看着谢暮笙回复,声音有些沉:“他是正道之首,正道的引领,如今真见到,却和我想象的有些不同。”
说话间,秦思渡的眸色越来越暗。
“是啊,所谓的正道之首,竟然滥杀无辜。”谢暮笙一句句逼近,同时仔细观察着秦思渡的神色。
秦思渡黑长的睫毛微颤,眼中情绪翻涌,但谢暮笙并没有从里面看到一丝恐惧,反而是很多复杂的情绪,忧伤质疑失落甚至更多,平时就算再虚弱也依旧坚韧的秦思渡,此时竟显得有些破碎。
谢暮笙心中笃定,梵寂和秦思渡的关系不简单,他步步紧逼,还要追问,却听到一阵阵难以忍耐,痛苦的咳嗽声。
秦思渡别过脸,捂着嘴,尽力想压制咳嗽,可越压越控制不住。
谢暮笙要问的话还未问出口,已经伸手扶着秦思渡躺下了。
他伸手,探了一下秦思渡的额头,转身洗了布,熟练地放在秦思渡的额头上。
秦思渡咳得眼眶泛红,他看着谢暮笙,眼中泛着水汽,思绪却好像飘远了,苍白的唇微启,嘶哑的声音问:“所以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
“什么?”谢暮笙没听明白,开口问,秦思渡却没有回他。
谢暮笙从未见过这样的秦思渡,床上的人忧郁破碎,仿佛风一吹就要散了。
秦思渡要走了,不是因为身体撑不住,而是因为秦思渡想走了,谢暮笙心头莫名涌起一股这样的想法,这想法令他心口难受得紧。
他起身,既然真相他问不出来,那他就去找。
谢暮笙走出房间,他看到磨药的姜世,看了几眼就放弃了,他又来到黑猫疗伤的房间。
黑猫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此时看到谢暮笙过来,眼睛瞬间发亮,甜甜地朝谢暮笙叫了一声:“喵!”
谢暮笙走近黑猫,弯身看黑猫,嘴角微扬,心中有了主意,对黑猫,他似乎都不用假扮他人。
黑猫见谢暮笙主动靠近,越发高兴,毛茸茸的尾巴兴奋地甩来甩去。
谢暮笙神色却冷了下来:“为了你,秦思渡还卧床不起,你心情倒不错。”
黑猫一呆,又忽然跳起要出去,却被谢暮笙一手捞了回去。
黑猫在谢暮笙手里挣扎着要走,焦虑不安地喵喵叫着。
这一切都落在谢暮笙眼里,他笑了一声:“果然,你从来都不是讨厌秦思渡。”
黑猫一僵。
谢暮笙深深地看着黑猫,声音诱惑:“告诉我,你和秦思渡什么关系。”
黑猫在谢暮笙手里一动不动。
谢暮笙意识陷入了黑暗,渐渐暴雨声落在耳畔,他听到粗重的呼吸声,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他慢慢睁开眼,首先入目的是一人轮廓流畅的下颌线,那人白衣几乎被鲜血染红,他低头,发现自己已然成为了黑猫,黑猫身上也是血,还有道很深的狼爪印,正虚弱地躺在一位男子怀中。
那男子已身负重伤,走路还需要撑着手中的剑而行,却依旧抱着怀里的猫。
野外狼叫声一声接一声地响起,一只只发着光的狼眼,在黑暗中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前行者的虚弱,是狼群的兴奋剂。
一匹匹狼上前,围攻住他们。
谢暮笙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看着眼前人冷眼斩杀攻击而来的狼,那人一步步前进,抱着他的手温暖又坚定。
他一直觉得这人就是秦思渡,直到那人低头看来,锋利的五官,嗜血冰冷的眼眸映入眼帘,还有那周身逼人的威压。
谢暮笙被看得呼吸一窒,这是一张锐利陌生的脸,他下意识想离开这人的怀抱,只是他在黑猫的记忆中,黑猫的行为不受他所控制。
黑猫浑身颤抖,比面对狼群还更害怕眼前的人。
眼前人拔起长剑,朝黑猫刺来,黑猫吓得浑身炸毛尖叫,谢暮笙几乎跟着屏住呼吸,他完全能感受到黑猫恐惧的情绪。
那长剑猛地落下,越过黑猫的脑袋刺去,紧接着温热的鲜血滴到黑猫脸上,烫得黑猫一个激灵。
谢暮笙看到,那人杀了一匹要攻击而来的狼。
他还看到了那把斩杀狼的长剑,通体泛着灵光,款式独特,谢暮笙心跳加快,那是永泽仙君的本命剑青龙剑。
谢暮笙还想再仔细看清楚那人的容颜,眼前却陷入了一片黑暗,记忆中的黑猫已经吓晕过去了。
谢暮笙退了出来,脑中却满是刚刚的画面。
黑猫瞬间恢复,继续在谢暮笙手里挣扎。
谢暮笙自出来后,便一直出神,手中松了力道,黑猫找到机会,挣扎而出,像一道闪电跑出了房间,飞奔到秦思渡的房间。
黑猫快速跳到秦思渡的床,喘着气,它看着秦思渡虚弱无比的模样,毛绒爪子轻轻按着秦思渡的肩膀,无助地喵呜着。
它又注意到一旁诊脉的姜世,赶紧走过去,在姜世身旁转来转去,焦虑不安。
姜世根本没心思管黑猫,只有满脑的担心和不解。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谢暮笙一步步走近,走到秦思渡床旁,垂眸,深深地盯着秦思渡。
姜世眼睛发亮:“你来的正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的意志怎么会这么薄弱。”
“梵寂来找过他。”谢暮笙看向姜世,注意着姜世的反应,一字一句道,“梵寂想对他用摄魂术。”
“什么!他就是个疯子!”姜世气得站起身骂道,白胡子都愤怒地抖动。
“你不好奇为什么?”谢暮笙靠近姜世一步问。
姜世心虚地躲过视线,僵硬地咳嗽了几声,面露好奇地问:“是啊,为什么呢?”
“因为梵寂想从秦思渡身上,找回他那逝去的徒弟。”谢暮笙低声道。
姜世心头重重一跳,他震惊地看向谢暮笙,满心的不可思议,谢暮笙与永泽仙君素味平生,怎么会猜到这一层的。
“秦思渡本就格外崇拜永泽仙君,可能言行举止会学一些,这才让梵寂仙尊误会。”姜世赶紧调整好表情,笑着回道。
“是吗?”谢暮笙浅浅一笑,只悠悠看着姜世,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姜世只觉被看得脑袋突突的,他躲开谢暮笙的视线,回到秦思渡床边,看着秦思渡的病情,眉头紧锁。
“所以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谢暮笙忽然开口道。
姜世疑惑地看向谢暮笙。
谢暮笙看向床上虚弱的秦思渡:“是他的问题。”
姜世终于明白了,他看着秦思渡,叹息着摇头,顿了顿,忽然又大笑了起来:“确实,有什么意义?真是可笑,以身殉道守住的和平,却又要被自己的师父带头毁掉。”
秦思渡昏迷中,隐隐约约听到了大笑声,那笑声那话语,像是他无数遍在问自己,但他得不到答案。
系统焦急起来:“宿主你清醒一点,再这样下去,你会神魂分离,回到那暗无天日的黑暗中。”
秦思渡却并不在乎,或许回到那里,他还可以想办法加固封印。
既然无法阻止世人寻找绝世武器带来祸乱,不如他回去,想办法加固封印,也好从根本上阻碍时星佩的诡计。
这样想着,秦思渡想要离开的心思更重了。
系统简直要奔溃:“你就只有你的天下苍生,你想过我吗?”他好不容易有升级的可能。
秦思渡终于有了些动容,系统期待地等着秦思渡回心转意,却得到了一句真诚的话语:“抱歉。”
系统被气得数据混乱,到底谁能来劝劝他这位宿主啊!
因为秦思渡的主动放任,他的意识渐渐薄弱,在快要消失时,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少年声音:“我不明白。”
秦思渡有些疑惑,凝了些心神去听那少年的话。
“为什么要阻止?寻找绝世武器,是所有人的**。梵寂的带领,或许会激发这**,但梵寂若是阻止,这**也不会消失,或许被压抑隐藏的**,才是最血腥最黑暗。”
“绝世武器一定会在所有人的**中出世,与其阻止,不如去得到他,控制一切。”
“你听到了吗,秦思渡,不要压抑,去得到他。”
“去得到他。”
“去得到他。”……
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恶魔私语在耳边。
那一定是恶魔的私语,只有恶魔才喜欢助长**,秦思渡心道,他下意识地抗拒这样的话语,可意识渐渐清晰。
他思绪激烈,最终惊得睁开眼睛,秦思渡重重呼吸,第一眼看到的是谢暮笙那张美得明艳的脸。
“刚刚是你……”秦思渡平缓着呼吸,声音沙哑地问。
“我一直在等你醒来,怎么了?”谢暮笙眨着一双无辜的狐狸眼,满眼困惑地看着秦思渡。
秦思渡噎住,看着谢暮笙这般纯真无邪的模样,实在和恶魔无一丝关系,那些话确实不可能出自谢暮笙之口。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秦思渡随口回。
“那一定是个有趣的噩梦。”谢暮笙看着恢复些精神的秦思渡,嘴角微微上扬,笑眼看着秦思渡。
秦思渡有些心虚地别过眼,但心中想着想着,竟也不由地笑了出来,有趣的噩梦,真是一个新奇的说法。
一旁的姜世,有幸见到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谢暮笙,本想无语地翻白眼,但又看到了难得笑的秦思渡,他摸着白胡子,思绪复杂又静悄悄地离开了。
黑猫见到秦思渡醒来,兴奋地扑上去,一头栽进秦思渡的怀里,甜甜地喵呜叫。
秦思渡身体微僵,他暗暗抬手,轻轻摸了摸黑猫那软乎乎毛茸茸的脑袋。
黑猫完全没有躲,反而用脸蹭了蹭秦思渡的手心。
秦思渡哪里有过这样的待遇,一门心思地全在黑猫身上,心中的痛苦也被治愈了不少。
谢暮笙静静在一旁看着,看着秦思渡眼中那掩藏不住的温柔笑意,他嘴角也忍不住跟着上扬。
直到一道有些严厉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切:“平时不修炼,遇到危险时才无自救能力,你……”
没等秦思渡说完,黑猫跟像一条活泥鳅似的,一下从秦思渡手里逃走,瞬间跑得远远的。
秦思渡无奈地摇了摇头,似已习以为常。
谢暮笙:“……”黑猫怕他,不冤。
……
这几日谢暮笙一直照顾着秦思渡,再加上秦思渡也有了生的意志,秦思渡恢复得不错,很快能下床走动了。
这日阳光正好,秦思渡出门走动,看到谢暮笙手里拿着树枝,一下又一下地比划着。
秦思渡看了一会儿,意外发现,谢暮笙似乎在模仿他的剑招。
这让他更有兴趣,秦思渡走过去,谢暮笙正好在做一招刺的动作。
“手伸直,腰部用力,腿再张开点。”
一道清冷带着严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谢暮笙下意识跟着做,重新一招刺出去,发现确实有力度了许多。
他瞥了眼一旁看着的秦思渡,又继续后面的模仿。
果然,都得到了秦思渡的指导。
谢暮笙一招横斩,秦思渡的声音响起:“力度不对。”
秦思渡弯身,随手捡起一根地上的树枝,上前用树枝调整谢暮笙的姿势:“手往上,脚收拢,重心在左腿。”
谢暮笙一步一步跟着做,期间偷偷看了眼秦思渡,教学着的秦思渡格外严厉。
他听着秦思渡的指导,嘴角暗暗上扬。
“为什么你眼睛看不见,也能赢了金高?”谢暮笙借机问出了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
秦思渡并不解释,只道:“你把眼睛闭上。”
谢暮笙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四周安静了一会儿,忽然一道声音响起,是木棍在空中挥舞的声音,且越来越近。
谢暮笙下意识地往后退,但紧接着那棍就落在他脖子上。
秦思渡轻笑了一声,声音却很有耐心:“你躲着它,就永远判断不了它来的方向。”
谢暮笙眉头微皱,沉思了一会儿,道:“再来!”
这次木棍再次挥动,谢暮笙控制着自己不要躲,而是等到那声音很近,近到可以猜到落在哪儿的时候,他才躲。此时的躲自然来不及,但这不重要,只要避开木棍打他的要害便可。
秦思渡的木棍点到为止,并没有伤到谢暮笙。
再第四次木棍挥下来的时候,谢暮笙耳朵微动,根本不需要再等靠近,他抬手,准确接住了那木棍。
谢暮笙睁开眼睛,看着手中抓到的木棍,他完全明白了,原来秦思渡一次次受伤,是为了判断金高所有剑招,在最后能够给金高一击致命。
秦思渡见谢暮笙的样子,便知道他懂了,心道这孩子倒挺有悟性。
他准备收回木棍,却一时收不回来。
谢暮笙抓住木棍,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直勾勾地看着秦思渡,兴奋又钦佩。
“怎么了?”秦思渡倒也不收木棍了,任由谢暮笙抓着。
“你可以做我师父吗?”谢暮笙期待无比地看着秦思渡,他有信心,这几日他和秦思渡几乎形影不离,秦思渡没理由拒绝他。
秦思渡有些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拒绝的话已到口中,可看着谢暮笙满眼的期待,一时间有些说不出口。
他斟酌了下语句准备开口,一道冰冷悠远的声音横插进来,自信笃定:“他不会收徒。”
“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谢暮笙看向四周,浑身警惕,他冷笑道,“你和他有关系吗?”
那声音却不回答了,空中飘下来一张纸,准确落在秦思渡面前。
秦思渡伸手接住,打开看,那张纸上赫然写着“炼魂池”这三个字。
炼魂池,一切夺舍之人的噩梦。
秦思渡瞳孔微缩,手中的木棍也不自觉松开。
谢暮笙低头,看着落空的木棍,心口也跟着这木棍下落,这几日的相处,却还比不过梵寂的一句话。
与此同时,空中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审视的压迫:“有没有关系,便看他敢不敢来。”
秦思渡握紧手中的纸,理论上到了这种地步,他该主动坦白,做回永泽,和师父相认,可他内心并不想这么做。
做回永泽,认回梵寂这个师父,同样也意味着他要像之前的永泽一样,不能违背梵寂的话。
“我会来。”秦思渡冷静下来,给出了回应。他必须这样回,他太了解梵寂了,如果选择他逃避,那将迎来梵寂肆无忌惮的攻击。
“好。”空中响起悠远的声音,那声音又渐渐远去。
秦思渡判断着梵寂是否真走了,与此同时一道无比乖巧的呼唤声忽然响在耳畔:“师尊。”
秦思渡垂眸看去,谢暮笙一双漂亮的狐狸眼正真诚无比地看着他,一名乖巧听话,任由教导训练的貌美徒弟就在眼前,随时可以带走。
“别乱叫,”秦思渡别过眼,不看谢暮笙,他承认谢暮笙这样乖巧又有悟性的徒弟,实在很吸引人,但他不能答应,他承诺过一个人,“我不收徒。”
谢暮笙眼睛渐渐黯淡,他注视着秦思渡,问:“是因为梵寂?”
“不是,”秦思渡微弯身,伸手轻抚了一下谢暮笙的脑袋,声音格外温柔,“会有更好的师父教你。”
谢暮笙脑袋一歪,躲过了秦思渡的手,他低着头向上看秦思渡,一双眸子更是委屈又可怜,少年清澈的嗓音别扭又带着明显的撒娇:“只有我的师父,才可以摸我的头发。”
秦思渡手停在半空中微顿,又很自然地收了回来,认可地点了点头:“好。”
谢暮笙盯着那只淡然收回去的手,嘴角微微抽搐,脸上的表情差点绷不住,这是怎样的铁石心肠?!
小剧场:
谢暮笙:因为梵寂
战地记者:不是哦
谢暮笙嘴角上扬:我误会他了
战地记者:是因为另一个,那人也曾喊他师尊
谢暮笙:……
战地记者:请问怎么不笑了,是生性不爱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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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你可以做我师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