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雁登时把头一扭,看向旁边的马车,不为别的,只因这声音太好听,如清泉撞石,朗朗动听。
尽管雪蘅没再掀开帘子,但不妨碍众人猜测里头是位俊美的郎君。
苗雁把马车盯出了个窟窿,连带着对那车夫都多看了好几眼。
马车与他们擦肩而过,直到走了一段路,苗雁才敢出声:“我以为里头是个白胡子老头子呢!这马车也太素了,不过肯定是个有官身的,那驾马的看起来挺有派头的,手上看着也有劲。”
“是吗?”姜玉初刚才只注意着那一方寸帷子,还真没注意驾马的手上有劲没劲,闻言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却见马车已行至巷子口,寂然无声,唯有帷子飘了一下。
风吹起来了吗?奇怪,这点风竟然能把帷子吹起来?
姜玉初一边想一边快走两步,追上斜前方的苗雁。
哪知没留神脚下,踩到了苗雁的裙角。
苗雁一步没跨出去,一个踉跄跪地上了,刚好磕到几块凹凸不平的小石头上,还往前滑了一下。
扶起来时,整个小腿都是血,吓坏了众人。
此地离府上都有些距离,若回去再请大夫,只怕耽误时间。有个丫鬟说附近有小医馆,便带着一行人直奔小医馆。
才刚拐了一个弯,拐到热闹的一条街上,便见这街拐角新开了一个医馆。
那医馆占地很大,门口竟还站了两个穿戴整齐的伙计。再往里一扫,里面也很宽阔,有四五个穿戴同样服饰的伙计,一看就很气派。
众人皆感叹:“这医馆也忒气派了吧!”
一行人哪还会去前头找小医馆,当即脚步一转,进了这所气派的大医馆。
连腿上还在流血的苗雁都赞叹:“我今儿算是没白摔,第一回进这样气派的医馆。”
或许因是新开业,这医馆里的伙计分外热情,笑着迎了过来,带众人进了里间:“诸位稍等,我马上去叫大夫,先把这位姑娘放到里间安置。”
把苗雁安置到里间后,众人便只管等着大夫来了。
姜玉初趁这功夫,让报信的报信,回府叫马车的叫马车。
那伙计见姜玉初花容月貌,苗雁行事大方,便知都是高门大户家的女郎,不敢怠慢,安置好了苗雁之后,忙又引姜玉初出来,请去休息室喝茶稍坐。
姜玉初刚打了门帘出来,便见门帘前方站了个郎君。
那郎君神态飞扬,剑眉星目,正是个意气风发少年郎。
他正在交代一个伙计的把研磨钵子挪到东北角,看样子是这家医馆的东家。
姜玉初一见到他,扭头就走。
伙计正领着路,发现身边女郎突然转身往回走,不明所以,忙道:“休息请随我往东……”
姜玉初未作理会,仍旧掀了门帘,准备往里间钻。
但身后还是传来一道熟悉的清朗声音“玉初妹妹!”
姜玉初脚步一顿,小脸一垮。
转身。
她面色已然平静淡然,客气礼貌地唤了一声:“世子。”
这位小郎君正是半月前与她退亲的武安侯府小侯爷贺少瞻。
半月未见,贺少瞻听了这一声称呼,那种忽然再见的惊喜感瞬间被打灭了几分。从前娇俏动听的“瞻哥哥”变成了客气疏离的“世子”,让他脸上的惊喜一顿,少年意气都淡了几分。
但他行动上还是像从前一样,快步卷到了姜玉初面前:“你怎么来了?”
姜玉初有点气闷。
说伤心,那肯定是有的,谁家好好的高门贵女被退亲了,不得伤心一把;更别说被一个医女比过去了。
现在退婚一事闹得满城皆知,偏贺少瞻没事人一般,不避讳点躲着,反而问候上了。
哪有这样的?!
姜玉初心里不高兴,嘴就不想动,只吐了两个字:“看病。”
贺少瞻一听就急了,满脸的紧张与担忧,急切问:“你受伤了?哪里伤着了?”
见他急上了,甚至想上前来拉她袖子检查,姜玉初这才赶紧后退一步,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遍:“不是我,苗雁摔了一跤,摔破了皮。”
苗雁与姜玉初既要好,贺少瞻自然也与苗雁相熟了。
贺少瞻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脱口而出,“那就好,”说完意识到自己口太快,没拿苗雁当回事,忙又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没事是好事,不是说苗雁摔了是好事……”
他一边解释一边觑着姜玉初的脸色,指望她能笑起来,像从前一样眉眼弯弯笑着说一句:我当然知道瞻哥哥不是这个意思呀。
可惜姜玉初未能如他愿,只说了三个字:“我明白。”便再无二话。
贺少瞻心里慌了一下。
退亲多少有些意气用事,很快他就后悔了。可亲事已退,还闹得满城皆知,若他转头再提亲,丢的不是他一人的面子,丢的是整个侯府的脸面。
后来得知姜玉初亲事不顺,确实如侯府老太太所说“姜家再找也找不出比更好的未婚夫来”,贺少瞻的心又定了不少。
今日突然见到,贺少瞻又惊又喜,还以为姜玉初挑来挑去还是觉得他好,特意来找他的。
却不料她是这个态度,不免心慌。
一是慌她态度冷淡疏离,似乎不准备和好。
二是慌这医馆是为救命恩人开的,要是姜玉初知道他忙着给人开医馆却不去找她,只怕更不高兴了。
正担忧时,姜玉初问:“这是你家开的医馆?”
贺少瞻正心虚着,猛然被发问,更心虚了,不太自在地转头看向旁边柜台,不敢直视姜玉初的眼睛:“不是我的。”却不说是谁的。
姜玉初原本觉得自己有点太冷淡了。虽然退亲了,但侯府好歹给她留了面子,没传她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她这个不理不睬的样子反而显出放不下的小家子气。
再者,贺少瞻对她也不算坏,刚才还挺紧张她的,买卖不成仁义在,心胸开阔点,当个朋友也不是坏事。
她便随口找了个话题,想要缓和一下气氛,但问完就后悔了。他一个侯府公子,好好的开什么医馆,八成是为了那医女云盈盈开设的!
姜玉初瞬间没了“买卖不成仁义在”的气量,板起小脸,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