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芸娘连忙拉住陈大勇,道:“算了吧,三哥,我们回去吧。”
“不是?妹子,哥哥我……”
陈大勇还要再说什么,却在大嫂宋昭华用眼神示意下闭了嘴,宋昭华回头看向公婆还有陈大仁,柔声道:“既然芸娘想回去了,我们就先回去吧。”
陈屠户看了一眼自己妻子,见妻子默认般地点点头,陈屠户这才放话一家人回去。
陈芸娘在宋昭华的搀扶下,刚走出没几步就回头看沈渔。
沈渔立马会意,道:“芸娘,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
陈大勇见自己没能帮自家妹子出气,马上对曹桂兰母子说道:“沈渔也是我妹子!你们要是敢欺负她,我就把你们当地里野草给拔了!”
“你!你……不可理喻!”曹桂兰被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还是被曹继业好说歹说地给劝走了。
当事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围观的群众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也都渐渐散去。
一时之间,原本还热闹非凡的街道就只剩下于微和沈渔两人了。沈渔看着于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刚才……谢谢你啊。”
知道沈渔说的是自己刚刚把她挡开曹母的事情,于微脸上挂着一贯温和的笑容,道:“刚刚情势之下,孰弱孰强,孰对孰错,微自有判断。”
沈渔闻言,更加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刚好瞥见于微的白袖子沾上了污渍,大概是刚才帮自己拦着曹桂兰时弄脏的,说道:“于……微,你的衣服脏了。”
沈渔还没想好怎么称呼于微,叫于大哥的话,感觉过于亲密了一些;若是学京城的叫法,叫人公子,文绉绉的她又觉得拗口。最后还是直接叫名字来得爽快。
于微闻言,低头一看,果然袖子上沾了点黑水,看见沈渔内疚的神色,忙安慰道:“不妨事,我回去洗一洗就好了。”
听于微说到回去,沈渔立马找了一个新话题,道:“我听别人说,你是个画师,还开了一个画馆?”
听到沈渔的问话,于微点点头,道:“沈娘子要去看看吗?只是画馆还未开业,有些简陋,还望沈娘子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
能去于微的画馆,沈渔求之不得。想起上次自己的鲁莽行径,还有些红脸。
见沈渔答应得这么快,于微还有些不适应,随即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抱着自己刚买的画纸,带着沈渔去了自己的画馆。
“福生……?”看着门前匾额上的字,沈渔有些奇怪,“你这画馆的名字好奇怪,一点也不像一个画馆的名字。”
于微见沈渔发问,也抬头去看自己前几日才刚刚做好的匾额,道:“从前有个人同我说,“福生于微,祸生于忽”,这既是我父母为我留下的期许,也是他为我许下的愿望。”
沈渔注意到于微说起这个时,情绪不是很好,便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父母……?”
“去世了。”于微的语气分外平静,就仿佛与人谈论今日天气如何一般。
于微打开福生馆的大门,朝身后的沈渔邀请道:“进来吧,沈娘子。”
沈渔闻言,连忙提起自己的裙摆,走上福生馆的台阶,嘴里还不忘安慰道:“没事,我爹娘也早就去世了……”
福生馆内,还只装饰了一半,但已经初具雏形。中间是一大块空地,正对着大门的地方只有一方桌子,桌子背后就是一个放满各种绘画工具的木架子。两边也都挂上了一些装裱好的画,山水花树,鸟兽虫鱼,各式各样琳琅满目,但每一幅画都栩栩如生。
沈渔看着这些画,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看花了眼,走到一侧,好近距离看那些画,问道:“这些都是你画的?”
看着沈渔兴奋的模样,于微点点头。
沈渔指着一幅夜景街市图,上面楼阁林立,灯火通明,月色怜人,问道:“这是京城吗?”
见于微点头肯定,沈渔道:“和清河镇也差不多嘛……”
听着沈渔的小心思,于微脸上笑意加深,附和道:“京城,确实不如清河镇。”
于微这番话,虽然说得真诚,沈渔反倒不好意思了,道:“我,我就随口说的。京城若是不如清河镇,怎么人人都想去京城不来清河镇呢!”
于微听着沈渔的话,也只是笑着不去辩驳。
沈渔继续将目光放在那些被展示的画上面,有活泼灵动的枝上鸟,也有千娇百艳的春日花,每一幅画都彰显了画者本人不俗的功力。
“那个!”
在众多画作之中,沈渔却瞧见了一幅不一样的。画上青山、水潭、绿草,场景实在让人觉得熟悉,沈渔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了,激动地道:“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
于微见沈渔指着那幅画时,心里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即解释道:“那日春光美景,微实在难以忘怀。”
沈渔听到于微这样说,马上露出一副骄傲的模样,道:“清河镇还有很多好看的地方,有机会我带你去看,到时候,保证让你画满一屋子。”
于微闻言,也只是笑着点点头。
光是用做画馆的地方就这么大了,沈渔只是简单朝里看了几眼,与房间隔着的前院,沈渔若是没猜错的话,这儿还有个后院。当得知买下这个宅子,于微花了五百两。
饶是沈渔做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被震惊到了:“清河镇就连酒楼都开不下去,你这画馆能赚回你这宅子钱吗?”
于微一愣,那表情显然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沈渔见状,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也太不是时候了,人家都还没开业,自己就在这泼冷水。忙安慰道:“没事!你要是画馆开不下去了,以后就跟着我卖鱼!虽然赚得不多,但是饿不死!”
于微听着沈渔笨拙的安慰,笑着回应道:“那微就先谢过沈娘子了。”
听着于微这般正经地道谢,沈渔慢慢收敛了自己的笑容,自己好像又冒昧了……
不过瞧于微这一副仙气飘飘的模样,还真是无法想象他日后若是跟着自己搬鱼,杀鱼的场景,一想到那时的场景……沈渔连忙摇头,止住那荒谬的想法,道:“你可以帮人画像啊!到时候一幅画像十文钱,收得不贵,肯定也会有人来找你的!”
于微见沈渔这般认真为自己想办法,突然道:“不如我先为沈娘子画一幅,权做练笔怎么样?”
沈渔一愣,给自己画像?
沈渔刚想高兴地应下来,可是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旧衣,已经一天过去后早已凌乱的头发,忙道:“不行!今天不行!”
“为何?”于微不解。
沈渔想了想,道:“今天太突然了,等明天我打扮好看一点,再来找你画。”
于微被沈渔这般直白的想法逗笑了,认真看着沈渔,语气真诚,道:“沈娘子现在就很好看。”
被于微这么一夸,对方还这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沈渔原本正常的脸色突然爆红,一直红到耳后根,还带着一股燥热,沈渔说话都不太利索了:“总,总之……明天我再来找你!”
说完这句,沈渔就低着头绕开于微跑出了福生馆。
看着沈渔落荒而逃的背影,于微心里升起一丝疑惑,沈娘子……这是怎么了?
只是回头再次看向自己画下的第一幅清河美景时,山清水秀,笔触细腻,明明所有的景物都已经画到了最好,可于微始终觉得,这幅画还缺了点什么。
几乎是从福生馆逃也似的出来,沈渔一路跑出了东巷,才停下来脚步。
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沈渔一边摸着自己发烫的脸,一边感受着自己此时怦怦乱跳的心。
沈渔拍了拍自己的脸,长舒一口气:“沈渔,你怎么回事?!不是你自己说要嫁给对方的吗?对方不过随口夸了你一句,你紧张什么?!”
沈渔一边懊恼自己刚刚的举动,明明那么好的机会,怎么就让自己给错过了呢?
“好烦啊!”
“好烦啊!”
沈渔长叹一口气,却发现有人和自己一样正在叹气烦心,而且这声音还挺熟悉的。
沈渔疑惑地皱眉,循着刚刚的声音去找,就见旁边隔着一个脂粉摊,有个女子正坐在那边的石凳上唉声叹气。
沈渔努力看了几眼,只见女子侧过身来,手里还拿着一朵花瓣掉得七零八落的花。沈渔能看到的小半张脸就已经能够窥探出全脸是个怎样愁眉苦脸的表情了,而且这还是个老熟人——孙青青。
沈渔一时来了兴致,走到那个脂粉摊上,走到离孙青青最近的地方,又侧着身子随手拿起一盒胭脂,假装在挑。
“小娘子,这盒胭脂……”
小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渔疯狂点头打断。
小贩见状,也就不介绍了。
沈渔打开手里的胭脂盒,透过盖子里小小的铜镜注意着孙青青的表情,一只耳朵则努力朝孙青青的方向探着,唯恐错过了什么。
只见孙青青一手揪着花瓣本就少得可怜的花,叹气道;“于大哥长得好看,可惜是个瘸子……曹大哥虽然是秀才,可是他又没有于大哥长得好看……唉!好难选啊……”
听着孙青青这般自寻烦恼的话,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沈渔,也没忍住笑了出声。
意识到自己还在偷听,沈渔连忙憋住笑意,又随手换了一盒胭脂,假装还在挑胭脂。
这个孙青青,什么时候能改了她这个自大的毛病。
想到这,沈渔暗自摇头。
小贩见沈渔挑了半天,也没有打算买的意思,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小娘子,你到底买不买呀?”
沈渔闻言,看了一眼手里的胭脂,说道:“谁说我不买了,这个多少钱?”
小贩一听沈渔要买,立即换了脸色,道:“这可是京城传来的实行的颜色,好多达官贵人都用呢!就咱们清河镇县令家,一口气就从我这买了十几盒呢!”
“又是京城?”沈渔撇撇嘴,“到底多少钱?”
小贩见沈渔要失了耐心,连忙伸出一只手,道:“不贵,一盒只要五十文。”
“五十文?!”沈渔吓得连忙把胭脂放了回去,“你怎么不去抢啊?”
沈渔的声音一时没收住,成功引起了旁边孙青青的注意。
孙青青站起身来,看着沈渔,狐疑道:“沈渔?你怎么在这?”
汉朝刘向《说苑》:福生于微,祸生于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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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福生于微祸生于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