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东西都泼在人身上了,这个曹母素来是个不好惹的,自己本也就打算洗洗对方的大门,好好气一气对方,结果没想到这么不巧,全落在人身上和脸上了。
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沈渔转身就跑,还不忘拉上陈芸娘一起。
光顾着身后曹母的反应,都没注意身前的路,沈渔一个不察,就不小心撞到了人,连带着陈芸娘一起,摔倒在地上。
而被撞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没有摔倒在地上,但手里的东西都被撞落,是一沓沓的刚买的画纸,白色的画纸在空中四散开来,就落在沈渔面前。
陈芸娘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扶起沈渔,关心地问道:“沈渔,你没事吧?”
沈渔摆摆手,在陈芸娘的搀扶下站起来,看着被自己连累的人——竟然是于微。
这时身后的曹母,也终于从那些秽物中睁开眼,怒不可遏地大喊道:“是谁——!”
陈芸娘和沈渔都不由打了一个哆嗦,互相对视一眼,都不敢朝身后望去。
沈渔看到于微弯腰去拾那些被自己撞飞的画纸,也赶忙去捡,将拾起的画纸递给于微,道:“不好意思,我……这次不是故意的。”
于微看了沈渔一眼,听着她的话,有心逗弄,道:“那上次是故意的了?”
沈渔知道于微说的是昨天自己翻墙的事,知道是自己理亏,不由微微红了脸,默默点头小声道:“嗯。”
“什么上次?”一旁的陈芸娘有些不解,追问道。
“没什么,芸娘……”
沈渔刚想搪塞过去,只是话未说完,就听到身后曹母的声音由远及近:“陈芸娘!你个小娼妇!昨儿勾引我儿子不成,今日就来伺机报复!”
听着曹母这般不堪入耳的咒骂声,沈渔和于微都下意识地皱起了眉,陈芸娘则红了眼。
沈渔转身,将陈芸娘护在身后,看着曹母一身湿漉,身上还散发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气味,想到曹母那般口无遮拦,想来昨日她骂芸娘的话,只会是比芸娘转述的更难听了。
“曹大娘!你好端端的!凭什么这么骂芸娘?”
沈渔将张牙舞爪的曹母和弱小无助的陈芸娘隔开,就曹母这模样,将来陈芸娘真要嫁给曹继业了,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呢。
曹母看见沈渔,嗤笑一声,道:“沈渔?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陈芸娘这个小贱人意图勾引我儿不成,今日竟然泼了我一身臭水!”
因曹母的张扬,沈渔几人周围很快就聚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听着曹母的谩骂声,沈渔都气笑了,大概在曹母这种人眼里,除了她自己和她的宝贵儿子,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曹桂兰!我是看你年纪大,才喊你一声大娘。你倒好,蹬鼻子上脸是吧?芸娘怎么你了?张口闭口就骂得那么难听?这臭水可不是芸娘泼的,是我泼的!而且,这也不是什么臭水,是猪粪水!”
听到沈渔说是猪粪水,曹桂兰整个人都不好了,当下就伸手要去打沈渔。
还不等沈渔做出反应,于微却先一步上前隔着画纸拦住了曹桂兰。
沈渔有些吃惊地看向于微,奈何于微却没有给自己一个眼神。
曹桂兰见是新来的于微,更不会给面子了,虽然不敢打于微,却是连带着于微一起骂了起来,也难为曹桂兰了,什么难听的词都有。
听到曹桂兰还骂于微是个瘸子,沈渔有些紧张地去看于微的神色,毕竟任何人都不愿意被人拿身体缺陷说事,尤其是像于微这般气质出尘的人。
就如美玉被摔破了一角,旁人惋惜之余,美玉本身又会是如何伤心呢。
只是于微的表情始终都是淡淡的,虽然不同于往常一般嘴角含笑,却也丝毫见不出生气的神情。
这时,曹继业也穿过人群,来到曹桂兰身边,问道:“娘,你怎么在这?”
一见到曹继业,曹桂兰就诉起了苦,嗷嗷叫着:“继业啊!娘命苦啊!昨儿个我不过为你拒绝了陈芸娘,今儿她就拿粪水泼我!要是明儿真让她嫁过来了!娘还有活路吗?”
沈渔虽然一直对曹桂兰的名声有所耳闻,但平时也没什么交集,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听着曹桂兰这般颠倒黑白,沈渔冷声道:“你说话注意点!谁说我们芸娘要嫁到你家了?就你儿子,也配娶芸娘?”
“我儿子怎么配不得?”一听沈渔贬低曹继业,曹桂兰立即反驳道,“我儿子将来可是要考状元娶公主的!”
听着曹桂兰的大话,曹继业本人都羞愧得低下了头,道:“娘,我们回吧。”
沈渔听着曹桂兰在这大放厥词,冷笑一声:“但愿吧。”
见沈渔这般轻蔑,曹桂兰更气了,要不是曹继业拦着,估计已经上前亲自动手揍沈渔了。
曹继业还在一旁想劝曹桂兰回去,可曹桂兰却不依,一边说着自己独自养大儿子的不容易,一边骂陈芸娘。
陈芸娘被沈渔护在身后,已经红着眼啜泣了。
偏偏曹继业虽然在劝着曹桂兰,但一点行动都没有,沈渔翻了一个白眼,问道:“曹继业!芸娘是喜欢你没错?可你要是不喜欢芸娘,你就应该早点和她说清楚。现在你娘指着芸娘的鼻子骂她,你就这么看着?”
曹继业被沈渔点名,顿时慌乱着不知道该如何说:“沈姑娘,我……”
“你什么你?枉你还是一个读书人?不仅眼睁睁看着你娘这样欺负芸娘,明知道芸娘对你有意,你又是怎么做的?”
沈渔可不是陈芸娘,会对曹继业口下留情。
在陈芸娘眼里的温柔,在沈渔眼里,其实就是懦弱!
“沈渔!”见自己儿子被沈渔说得哑口无言,曹桂兰当即就跳脚了,“你个没爹没娘的……!”
听着曹桂兰这么辱骂自己,还拿自己父母说事,沈渔这下是真生气了。只是还不等沈渔自己反驳,陈芸娘却突然从沈渔身后出来,和曹家母子对峙。
昔日小白兔突然凶起来,也成功地短暂地震慑住了曹桂兰。
陈芸娘红着一双眼瞪着曹桂兰,道:“曹伯母,你骂我也就算了,你凭什么骂沈渔?”
也不等曹桂兰回答,陈芸娘就看向曹继业,继续道:“曹大哥,你娘这样骂我,你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没有!我……”曹继业下意识反驳,却因曹桂兰一个眼刀哑了声。
看着曹家母子的互动,陈芸娘也算是真正看清了,道:“曹大哥,昨天是芸娘莽撞了,你就当芸娘从未说过那些话,以后芸娘与曹大哥也不必再见了。”
“芸娘……”曹继业听着陈芸娘的话,心里莫名地堵得慌。
只是曹桂兰一听,却又叫嚣起来:“陈芸娘!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就你一个杀猪的屠户之女,也配和我儿子在一起?!”
“娘,你别说了!”曹继业这下却敢反驳他娘的话了。
看到曹继业这副事后后悔的模样,沈渔更是嗤之以鼻。要不是陈芸娘今日说出这番话,他怕是还要装聋作哑呢。
曹桂兰见一向不曾忤逆自己的儿子,如今却因陈芸娘对自己这样,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
“谁敢欺负我们芸娘?!”
众人望去,只见陈屠户手拿杀猪刀,带着一家老小,朝东巷这边奔来呢。
陈屠户常年杀猪,本就长得五大三粗,三个儿子除了平时帮着陈屠户杀猪搬猪以外,更是常年在地里劳作惯了的。大儿媳身材看上去虽文弱一些,二儿媳却也是身材壮实的。就连陈屠户自己的妻子,大概是帮着陈屠户见惯了血腥的场面,表情看上去也十分的唬人。
就连最小的侄子陈小虎,也是继承了他爷爷的长相,小小年纪就是一个大体格,手里的书愣是被他拿出了杀猪刀的气势,喊道:“谁敢欺负我小姑?!”
众人都被这一大家子的气势吓到了,更何况曹桂兰。
大嫂宋昭华上前,看陈芸娘红着一双眼,安慰道:“芸娘别怕,哥哥嫂嫂们都来为你撑腰的来了。”
“大嫂……”面对宋昭华的柔声安慰,陈芸娘本就是强行装出一副强硬的模样,如今一下就被卸了心房,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陈大哥陈大仁一见自己小妹哭了,顿时着急地追问道:“芸娘,你和大哥说,谁欺负你了?大哥给你出气!”
说完,还不忘用眼神警告曹家母子。
曹桂兰被这群人的气势唬住了,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分明是你女儿,泼了一桶粪水在我身上!我还没找你们赔我衣裳钱呢!”
“泼得好!”谁料陈二哥陈大义突然大声道,“我妹子平时多乖巧的一个人!肯定是你做什么欺负我妹子的事了,我妹子心里不痛快才泼的!要我说,就不应该只泼一桶,应该天天泼!”
听着陈大义这般护短的言论,谁料他妻子钱芳也跟着附和:“就是!”
“你们……蛮不讲理!”曹桂兰大概是没想到对方比自己还不讲理,奈何对面人多势众,自己这边又是孤儿寡母,人数上就不占优势,更何况对面一个个的看上去力气就不小,故而说出的话都少了几分气势。
看到曹桂兰吃瘪,沈渔心中暗喜,这叫什么?恶人自有恶人磨……不对!芸娘一家可不是什么恶人,应该叫恶人自有天收!
于微注意到身旁低头偷笑的沈渔,不自觉也被染上了几分笑意。
陈三哥陈大勇听着曹桂兰的话,忙撸起袖子,道:“讲理?欺负我妹子就没什么理讲!”
眼看陈大勇就要上前去揍曹继业,毕竟曹桂兰年纪大了,他动手不太好,可曹继业就不一样了,虽然是个成年男子,但是却瘦得跟个小鸡仔一样,还不得被他当田里的野草一样,轻轻松松地就给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