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微……”
沈渔一边玩着自己手里的杀鱼刀,一边回想着昨天的情景,嘴里还呢喃着对方的名字。
自己昨天会不会太鲁莽了?哪有第一天认识就去翻人家院墙的。沈渔回想着昨天的冲动行为,越想越觉得懊悔。
“陈屠户,给我称二两肉!”
“好咧!”
听到隔壁陈屠户做生意的声音,沈渔探出半个脑袋,问道:“陈叔,今日怎么不见芸娘啊?”
陈屠户将肉称给客人后,回道:“唉,芸娘昨儿也不知怎么了,哭哭啼啼地回来,孩她娘问她,她也不说。今儿我出门的时候,她还没醒呢!”
沈渔一听,也有些奇怪。
昨天芸娘和自己分开时还高高兴兴去找曹继业去了,难道是曹继业拒绝她了?
沈渔一想到芸娘那个性子,怕是还一个人躲在房里哭呢!
想到这,沈渔当下便决定收摊。陈屠户见沈渔收拾东西,不解地问道:“沈妹子,这才刚出摊没多久,你怎么就回去了?”
沈渔笑笑,道:“我放心不下芸娘,想去看看她。更何况大家买鱼也就是吃个新鲜,也不是日日都会来买的,索性我今日就偷个懒。”
“那怎么行,芸娘就是从小被我们宠坏了,过一阵自己就好了。”听到沈渔提早收摊,是为了要去看自己女儿,陈屠户立刻就拒绝道。
沈渔笑着同陈屠户解释几句,还是执意收拾东西回家了。
只是刚到自己家门口,居然在院子里看到了沈小二。
“沈小二!”
一听到沈渔的声音,沈小二就身子一抖,回头看到沈渔后,更是撒腿就跑,只是还没来得及跑远,就被沈渔一把揪住了后脖子衣领。
打量着沈小二瑟瑟发抖的样子,沈渔质问道:“这个时间你不应该在书塾吗?你怎么在家?”
沈小二颤颤巍巍地开口道:“今日……书塾放假,对!书塾放假!”
“放假?”沈渔狐疑地打量着沈小二,接着道,“正好我待会要去你陈姐姐家,他的小侄子去年刚进了书塾,到时候我就问一问,今日书塾有没有放假。”
一听到沈渔这样说,沈小二原本就心里发虚,如今更是吓得不敢遮掩了。
看到沈小二这副样子,沈渔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小子根本就是逃学了。
沈渔气得把沈小二拎进了院子,随手找了一根藤条,就往沈小二身上招呼,道:“好你个小二!不仅逃学,还撒谎!”
沈小二被沈渔打得满屋子乱窜,一边哭着一边喊着求饶。
等沈渔打累了,沈小二也已经哭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看着沈小二在一旁哭得抽抽噎噎的模样,沈渔却丝毫不为所动,道:“收拾一下,自己去书塾!”
“我不去!”沈小二闻言,也不知道哪里生出了勇气,大声拒绝道。
沈渔见状,刚歇下去的怒气,顿时就又被点燃了。
见沈渔又举起了藤条,沈小二虽然害怕,但还是不死心地喊道:“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去书塾!”
沈渔的动作停在了半空,看着眼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沈小二,突然之间,似乎动手的力气也没了,举着藤条的手缓缓落下。
等沈小二的哭声止住了,沈渔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去书塾?”
沈小二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沈渔的脸色,才低声开口道:“我学不会嘛,别人先生教一遍就会,我学十遍都学不会。姐,我和你一起卖鱼去吧!”
“没出息!”沈渔想也没想就脱口骂道。
世人多敬读书人,就拿曹继业来说,只是一个秀才,就人人迁就。多少人想读却困于生计,自己好不容易为小二攒够读书的束脩,谁料小二却这么排斥。
沈小二听到沈渔的话,却突然大声反驳道:“卖鱼才不是没出息!”
沈渔一愣,原本想骂的话在此时哑然无声,只留下一句:“随便你。”
爹娘当初去世时,小二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自己这些年,努力赚钱,努力照顾好自己和小二,总怕做得不够好,总怕别人觉得自己可怜。
爹娘去世时,嘱咐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与小二,将来相互扶持,一家人永不分开。
当初县衙的人见爹娘去世后,自己与小二无人照料,要将自己与小二送去济善堂。年仅八岁的自己,转身就去拿起了父亲从前卖鱼用的杀鱼刀,对着所有人信誓旦旦说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和弟弟,不用被当作孤儿送去济善堂。
从一开始不敢杀鱼,到后来将鱼处理得比谁都干净利落;从从前抱不起的木桶,到如今轻轻松松拎起装满鱼和水的木桶;从什么都不会,到如今什么都可以自己解决。
比起成为孤儿,与家人分开,这些沈渔都不觉得苦和累。因为只要自己还在这个家,还有小二陪着,即便爹娘已经去世,也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陪着自己与小二。
只是这些年,自己早出晚归,也只是想让自己与小二的生活更好一些,她以为她尽了全力,给了小二最好的,结果小二却不喜欢。
察觉到沈渔的心情低落,沈小二即便得到了沈渔的松口,依旧不太敢相信,怯怯地看着沈渔,喊着:“姐……”
沈渔看了沈小二一眼,道:“我还要去找你陈姐姐,以后怎样都随你自己。”
看着沈渔离开的背影,沈小二想跟上去却又不敢,姐姐这是……再也不管自己了吗?
沈渔一路上心情还有些沉闷,明明今日早早收了摊,却觉得比平常要累上许多。
到了陈家门口时,沈渔还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刚要敲响陈家的大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陈芸娘的大嫂宋昭华,看到沈渔时,还有些错愕,问道:“沈渔妹子?你是来找芸娘的吗?”
沈渔点点头,道:“嫂嫂好,我听陈叔说芸娘心情不好,所以来看看。”
宋昭华把门打开,将沈渔迎了进去,道:“芸娘大哥出门前还嘱咐我多劝劝芸娘,芸娘什么都不肯说,你和芸娘平日里关系最好,或许就能将她劝好了。”
沈渔边听着宋昭华讲话,边走到了陈芸娘的房门口。
宋昭华上前轻轻叩响了房门,对着里面柔声细语道:“芸娘,沈渔来了。”
过了一会,房门打开,沈渔就看到陈芸娘红肿着一双眼。
宋昭华安慰了陈芸娘几句,便先离开,好方便沈渔和陈芸娘说话。
跟着陈芸娘进了房间,沈渔便问道:“芸娘,你这是怎么了?”
沈渔话音刚落,陈芸娘就突然抱住沈渔的腰,大哭起来:“沈渔!沈渔……”
见陈芸娘哭得厉害,沈渔着急问道:“芸娘,你先别哭,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陈芸娘慢慢止住了哭声,抽噎着解释道:“昨天,昨天我去找曹大哥……然后我就同曹大哥说我喜欢他,问他愿不愿意来我家提亲……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沈渔追问道。
大概是想到伤心处,陈芸娘哭得更大声了,抱着沈渔,泣不成声:“被曹大哥的娘撞见了!她骂我不要脸,说我……说我是勾引曹大哥,还说我只是一个杀猪屠夫的女儿,配不上曹大哥……!”
“太过分了!”沈渔听着陈芸娘的哭诉,心底的愤怒再也压不住了,“不就是一个秀才吗?平时曹继业他母亲眼睛长在头顶也就算了,还这么侮辱人?瞧不起杀猪的,她倒是有本事别吃猪肉啊!”
陈芸娘听着沈渔的话,哭得更伤心了。
见陈芸娘只顾着哭,沈渔着急地问道:“那曹继业呢?他怎么说的?”
陈芸娘探出埋着的头,看着沈渔,有些心虚地说:“曹大哥……什么都没有说。”
“什么?!”沈渔闻言,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陈芸娘看到沈渔这么生气,自己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落了几分:“沈渔,你知道的,曹大哥对他母亲,一直都很孝顺的。”
“所以呢?你现在还喜欢曹继业吗?”沈渔问出了自己此时最关心的问题。
陈芸娘被问得一愣,有些不确定地道:“我,我不知道……”
沈渔看着陈芸娘这副伤心模样,实在不忍心苛责,道:“其实你想一想,曹继业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好,人长得也一般,不过就是脑子聪明了点,侥幸考了个秀才。虽然清河镇的秀才不多,可是天底下的秀才又不少。芸娘,曹继业他娘那么说你,他还一句话不敢说,就算你以后嫁给曹继业了,也肯定会受欺负的。”
“可……”一想到曹继业平日里温柔懂礼的模样,陈芸娘就有些犹豫。
沈渔见陈芸娘还犹豫不决,立即打断道:“还可什么?!芸娘,曹继业他娘那么羞辱你,你想不想出气?”
陈芸娘看着沈渔的模样,有些不解沈渔的意思:“出气?”
“你跟我来。”沈渔拉着还发蒙的陈芸娘就出了房间。
沈渔一手拉着陈芸娘,一手还提着一个桶,木桶被盖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里面被沈渔装了些什么东西。
二人来到东巷,躲在曹家门口的不远处,看着曹家的大门紧闭,陈芸娘这会已经顾不得伤心了,有些忐忑地看向沈渔,问道:“沈渔,真的要这样做吗?”
沈渔朝陈芸娘使了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即打开自己手里木桶的盖,扑鼻而来一股腥臭。里面都是平时清洗猪大肠、猪下水时留下的废水,该有的东西一点都没少。
见沈渔提着木桶就要上前,陈芸娘连忙伸手拉住了沈渔的手,道:“沈渔,要不……就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沈渔却不肯善罢甘休,执意上前。
站在曹家门口,沈渔气沉丹田,使尽全身力气,将桶里的水一股脑儿朝曹家的大门泼去。
不料刚刚泼下去,门却被打开,只见曹继业的母亲还一脸笑着,下一刻这些废水就将她浇了个遍。
带着些不明物体的废水,散发着恼人的气味,径直从曹母头上落下。
不好!
大事不妙!
沈渔内心一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