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官纺局内,腐坏的羊毛味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青禾一袭利落劲装,乌黑的发丝在脑后束成高马尾。她快步走到贡品箱前,毫不犹豫地掀开箱盖,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团板结的毛团,眉头瞬间拧成一个“川”字,眼中满是愤怒与难以置信:“这便是给边军的冬衣?”话音未落,她手腕一扬,毛团如暗器般直直地掷向总管太监。
“浸三次草木灰水就能脱脂,公公连这都不懂?还是说,有人故意从中作梗,视边军将士的性命如草芥!”
秦三娘风风火火地踹开库房大门,“砰”的一声巨响,惊得众人皆是一颤。
库房内,三百架连枷纺车整齐排列,在动力的驱使下轰然作响。木连枷有节奏地上下翻飞,击打麦穗的同时,巧妙地带动着纺锤飞速旋转,一时间,麦粒与毛线齐飞。
“瞧好了!”秦三娘双手叉腰,满脸自豪,“这打麦纺线两不误,可比你们那破织机强上十倍不止!”
总管太监脸色铁青,手中的拂尘猛地扫过纺车。然而,意外突生,拂尘竟被飞速转动的齿轮死死绞住。
“妖女!”总管太监尖声怒喝,“你这是要断织造衙门的活路!”
“断活路的是你们!”青禾迎上总管太监的目光,手腕一抖,展开一份漠北王庭的契书,“一匹脱脂羊毛毡换三石麦,这生意户部已经批了。”她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总管太监,猛地伸手扯断被绞住的拂尘,“公公若想保命,最好老实说说,太子私库的三万石陈粮到底去哪了!”
工坊内,周大勇单腿跪地,那瘸腿艰难地卡进连枷轴心,身旁,铁匠锤在铁砧上敲打出清脆的节奏,正仔细调整着齿轮比。“按《农书》里连枷机的原理,再加个偏心轮,就能实现变速。”周大勇喘着粗气,一边说一边用力踹动踏板。瞬间,麦壳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如雪花般纷纷甩出,干净饱满的麦粒精准地落入纺车漏斗。“这就叫物尽其用!”
阿荇的情报网密探匆匆赶来,呈上一份密件。青禾接过,熟练地用羊毛毡拓印,只见原本空白的纸张上,渐渐显出字迹。
“太子死前半月,竟从漠北购入五百头病马!”青禾的声音中满是震惊与愤怒,她迅速将拓片浸入硫磺水,一条军粮押运路线清晰浮现。“这些马肉混入粮草,是要让边军腹泻而亡,其心可诛!”
就在众人义愤填膺之时,明尧抱着一本《云氏要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阿姐!”他满脸通红,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书里夹着前朝地契,清溪镇的桑田本该归属云氏!”
大理寺公堂之上,气氛庄严肃穆。青禾身着一袭素色长袍,神色冷峻,双手展开泛黄的地契。对面,对方讼师身着华丽的绸缎长袍,嘴角挂着一抹轻蔑的冷笑,抖出本朝鱼鳞册:“云氏灭门已二十载,田产早归官中!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岂容你在此胡搅蛮缠!”
“归官?”她猛地伸手击鼓,“咚”的一声巨响,震得众人耳膜生疼。紧接着,秦三娘率领三百农妇抬着一块巨大的匾额鱼贯而入。匾额上,《齐民要术》的雕纹精致细腻,其间,云氏独有的织梭纹若隐若现。“清溪镇百户人家的田契,皆按《云氏要术》的阡陌法重测!”青禾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言罢,她又甩出浸过茜草汁的丝帛,丝帛遇光,清溪河道图缓缓显现。“田埂走向与河道暗合,这是前朝工部的治水印!”青禾将丝帛稳稳覆上鱼鳞册,朱砂标记严丝合缝。
主审官震惊不已,手中的惊堂木尚未拍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陆砚骑着一匹矫健的白马,风驰电掣般踏破府衙门槛。马背上,户部侍郎被五花大绑,狼狈不堪。“大人不妨问问这位,太子私库的粮账可对得上漠北马场的数目?”
子时,清溪河畔月色如水,青禾带领众人架起水转大纺车,巨大的水轮在湍急的水流冲击下缓缓转动。周大勇不顾伤痛,用瘸腿死死固定住水轮轴心,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按《天工开物》的急流水轮原理,今夜就能纺完边军冬衣!”他大声呼喊,给众人加油打气。
阿荇眼尖,发现几个黑影鬼鬼祟祟地靠近纺车。她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欺身而上,短刀寒光一闪,挑开刺客面巾,露出织造衙门的刺青。“他们要在纺车轴承抹毒油!”阿荇惊呼。
“抹!尽管抹!”青禾镇定自若,指挥众人将轴承浸入硫磺石灰水,“这滚轴是陶土烧制,遇毒则裂!”她猛地摔碎暗算的轴承,陶片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劳烦各位把碎片带给主子,就说清溪镇的陶土专克阴私!”
五更天,天边泛起鱼肚白。秦三娘率领众人,抡锤砸开太子别院的大门。众人闯入地窖,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借着微弱的光线,只见霉变的麦堆中,赫然埋着一具腐烂的尸首。“这……这是真正的太子?”有人惊呼。陆砚上前,用剑挑开尸身衣襟,露出与漠北王庭往来的密信。“好一招借尸还魂!”他咬牙切齿,“有人在太子死后,假借他名义操控全局!”
青禾蹲下身子,轻轻抚过尸首腰间的鎏金钥匙,她将钥匙与凤寰帝陵机枢匙比对,竟完美契合。就在这时,河滩上传来明尧的惊呼。众人匆匆赶去,只见清溪镇古桑林下,半截青铜纺车若隐若现,车架上缠着神秘的冰魄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