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袤无垠的漠北,狂风裹挟着砂砾,重重地击打着一座又一座毡帐。毡帐内,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青禾正蹲在一架陈旧的骨纺机前,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泛黑的马骨轴承,脸上满是专注与凝重。
一旁,秦三娘眉头紧皱,手中紧紧握着铁钳,用力撬开机杼。刹那间,腐臭的肉屑簌簌而落,秦三娘忍不住啐了一口:“这哪是什么纺车,分明就是瘟神!”
“马骨未脱脂,遇潮生蛆。”青禾不慌不忙地解释着,一边将硫磺粉均匀地撒入机箱,“周叔,把晒干的牛筋绳拿来。”
接过牛筋绳后,青禾利落地扯断那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麻线,换上浸过柿胶的牛筋,动作娴熟而流畅:“用三股绞编法,承重力能增三倍。”
阿荇猛地掀开帐帘,刺骨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阿荇的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她急切地说道:“查清了,这些马骨来自漠北王庭的病马场。”说着,她迅速抖开羊皮卷,上面的字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三个月前,太子亲信在此秘密屠宰病马。”
青禾将改良后的纺车架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滚滚的硫磺烟随着热浪不断蒸腾。
周大勇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腿稳稳地卡住转轮,思索片刻后说道:“按《齐民要术》里的杠杆原理,要是加个脚踏板,肯定能省力不少。”
“不止是省力。”青禾眼睛一亮,兴奋地指向堆积如山的羊毛,“脚踏传动能让纺锤匀速转动,这样纺出的毛线会更紧实,织出来的毛毯质量也会更好。”正说着,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连忙伸手掀开纺机机盖。
只见蒸腾的硫磺气弥漫而出,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蛆卵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下纷纷被杀灭,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就在这时,漠北王大步掀帐而入,他身上那件华丽的貂裘沾满了药渣,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青禾,问道:“中原人,你这法子真能遏止疫病?”
青禾镇定自若地迎上漠北王的目光,递上牛筋绳,自信满满地说道:“十日内撤换所有骨纺机,用这种线织毯,保你部族今冬无虞。”
夜深了,万籁俱寂,只有寒风在帐外呼啸。
阿荇的情报鸽扑腾着翅膀飞了进来,带来一个精致的漆盒。青禾小心翼翼地打开漆盒,里面是《云氏遗书》的残页,上面记载着清溪镇桑田的分布图。青禾的眼睛猛地睁大,她惊讶地发现,这分布图竟与自己改良的阡陌走向惊人地一致!
“令堂是云氏最后的织造使。”陆砚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用火折轻轻烘烤残页,密文渐渐显现出来,“二十年前,她将纺织机要术藏在《千字文》启蒙书里。”
青禾的手微微颤抖着,她缓缓抚过爹爹手抄的《千字文》,“宇宙洪荒”四字的笔锋暗合纺织机榫卯结构。
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明尧举着一块陶片,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阿姐!王庭马场挖出前朝陶范,上面有纺织纹样!”
朝阳的第一缕光染红戈壁,秦三娘正带领着众人热火朝天地架设“天车”。
十二架改良纺车串联成链,粗壮的牛皮绳带着陶罐从深井中汲水,发出沉闷的声响。
周大勇在一旁忙碌地调整着齿轮比,口中念念有词:“按《考工记》的轱辘原理,畜力改人力,这样效率能提高不少。”
漠北王站在一旁,抓起一把湿土,眉头紧锁:“这点水,浇不活半亩草场。”
“浇活草场的是这个。”青禾神秘一笑,抖开羊毛滤网,“用三层羊毛夹硫磺粉滤水,盐碱可除。”她将过滤后的水浇灌在沙棘上,众人惊讶地发现,原本枯枝败叶的沙棘竟抽出了嫩绿的新芽。
阿荇策马如飞般掠过试验田,马尾上系着刚截获的密信:“太子残部往西逃了,带着三百架未改良的骨纺机!”
月光如水,青禾在月下认真地擦拭着纺锤,牛筋绳在她的掌心勒出一道道血痕。
陆砚骑着一匹白马,踏着星光匆匆赶来:“探马来报,西逃车队载着硝石,恐要造火器。”
“硝石遇硫磺则爆。”青禾迅速将硫磺袋捆上马背,“劳烦陆公子唱出空城计。”说罢,她用力扯动天车绳索,汲水陶罐在空中猛烈相撞。
秦三娘见状,毫不犹豫地抡起火把,大声喊道:“老娘带人烧了他们的粮草!”
周大勇也不甘示弱,瘸腿一跃上马背:“我去断后路,用瘸腿钻头开条泄洪道!”
漠北的晨曦缓缓撕开夜幕,青禾站在燎原的火线前,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庞。三百架骨纺机在硫磺硝石的作用下剧烈爆燃,滚滚黑烟升腾而起,在空中凝成狰狞的龙雀图腾。
阿荇手持短刀,挑开焦尸的衣襟,一块东宫令牌露了出来:“太子早七日前便暴毙,这些人不过是傀儡。”
明尧突然指着天际,满脸惊惶地惊呼:“阿姐快看!”
只见燃烧的灰烬被天车旋风卷向高空,竟神奇地拼凑出完整的《云氏纺织要术》。那些被爹爹藏在《千字文》里的秘密,此刻在烽烟中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