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摇摆 第2章 清风明月

若干年后，红村的一个酒楼里，笑起来甜甜的姑娘在酒楼里敲打算盘。

店里客人如云。

“听说这里就是献巫神女红溪的家乡。”一众江湖人士喝酒吃肉的交谈。

姑娘对这些场面司空见惯，又听见神女名号，她也只是懒洋洋地抬眼，偶尔往酒楼门口看两眼。

“瞿明月，你哥哥瞿掌柜近日怎么那么忙，半天不见个人影。”有熟客结账，顺便唠嗑。

明月也只是娇俏一笑，拿话糊弄过去，她也不知哥哥去了哪里又忙些什么，就算知道，也不想向外人闲谈，实在糟心。

自从前日里来了两个乞丐，哥哥就像得了疯病，留下两个乞丐在另一处宅院，殷勤地准备吃的穿的。明月也是觉得蹊跷，不曾见哥哥这冷心冷肺的人对谁这么热络过。

但哥哥就跟痴了似的，把他的宝贝酒楼和功夫都撂下，专去陪着那乞丐，特别对那个瘫子，一副宁愿将心窝掏出来的样子。

瞿明月的哥哥此时正在一个热气腾腾的房间，那热气是从一个木桶里散发出来的，氤氲了整个房间。

一个人坐在木桶里，闭目不语，像是一具空壳。

少年见那人毫无生气如枯木般，一双桃花眼红了一圈。

“周周，你不记得我了吗?”

周无恙若是知道自己和伙伴乞讨至红村这个伤心之地会遭遇这番，宁愿在过往的某个危险瞬间不省人事。

他自以为深情，得来的是双腿残废，得来的是红溪背弃誓言嫁与献巫山巫主成为神女，得来的是一场又一场的无尽心酸。

是命运弄人也罢，是他自作自受也好，反正他不想追究过去的事，但是眼前这个少年又是怎么回事？

乍看之下，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确实爱多管闲事。

他和伙伴也仅仅是路过红村，准备讨几口干粮而已，供养这副残躯再在世上苟延残喘。却被不知哪来的毛头小子掳进这宅院。

自己的伙伴杨树被困在另一个房间，独留自己面对这个毛头小子。

看他这个执着劲，若不是自己从不沾花惹草，估计能误以为这是自己流落在外的孩子。

周无恙的前半辈子打打杀杀惯了，将道义和一切的良善挂在心间，成了枷锁，现在反倒性子泼皮多了，也无赖多了，根本就对这个毛头小子不为所动。谁让他在红村溪水前放下了担子！

清风带来明月一场，相逢何必归期有望。

“周无恙，我叫瞿清风。”少年自顾自说着话。

周无恙除了鼻尖呼吸之外，其余都不管不顾，少年双眼满是失落的寂寞。

如何才能让他理自己一回？

不管有多么惊世骇俗。

我只要，只要......

只想，只想。

周无恙正在神游天外的时候，自己的唇畔略过一个东西。

一回可以当作幻觉，但两回，三回......

三番五次的节奏，谁能忍着不睁眼？

周无恙启开眼眸，那古井无波的眼中倒映出眼前的景象。

这个自称瞿清风的少年，满脸通红，不知是被热气蒸腾的，还是因为他当下的举动？

“你在做什么？”周无恙疑惑道，趁着瞿清风的唇离开的缝隙，他皱着剑眉问。

瞿清风见他终于同自己搭话，整个人更加亢奋了。

“你喜欢男子？”周无恙自觉眼前之人是个断袖，不然如何能做出那样的动作。

瞿清风闻言，因欣喜之情扬起的唇角一僵。

少年磕磕绊绊：“不，不曾，我不曾喜欢，喜欢男子。”

这样的话在瞿清风嘴中吐出，周无恙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他在心中已然断定这少年是个有断袖之癖的人，而且不论怎么难以相信，这个少年确实对他另有所图。

周无恙终于不再是冷漠的了，可是他随之说出的话，就像一滩冷水浇在瞿清风的心头。

周：“我不喜欢你，我想这句话可以让你放过我了，我不喜欢男子，不喜欢你。”

不是周无恙自大和自恋，实在是想要和这个少年说清楚，好放他和杨树继续流浪乞讨度日。

就怕少年听不懂，周无恙趁对方怔愣住的时刻，继续添油加醋道：“我不喜欢你，千真万确，以往和现在都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你。”

言下之意，就是，你死了这条心吧。

瞿清风想要反驳周无恙，却不知怎么说，难道说自己不喜欢你，难道说你不要不喜欢我？

可是哪一条都要勉强彼此，自己说不出不喜欢的话，周无恙也不会改口说喜欢他。

“你想多了，我不喜欢你。”少年冷着脸后退。

他终于是做出了选择，那就是勉强自己，让自己口是心非，心又开始慢慢地痛，曾经那里有一道裂开的伤痕，为眼前人痛过好几回，就连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那就好。”周无恙自觉解决了一桩麻烦事，神情都轻松了不少，瞿清风只觉那表情刺眼，尽管如此，他也不想别过双眼。

周无恙被瞿清风看得毛骨悚然，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道：“我泡好了。”

“那我抱你出来。”瞿清风很自然的回到。

“不不不，我想让杨树进来。”周无恙觉得邋里邋遢的杨树更让他自在，不用担心杨树对自己动手动脚，怎么说呢，一开始瞿清风把自己抱到这里，替自己宽衣的时候，自己就觉得十分奇怪，一个男子盯着另一个男子的身体看得那样仔细。

瞿清风想拒绝，但是周无恙一副非此不可的样子，自己还能怎么办，他总是对周无恙无可奈何。

“好。”艰难地吐出这个字后，瞿清风转身离开了，不一会儿，杨树就闪进了门里。

“周哥，你认识那小子？”杨树穿戴整齐，和周无恙印象里不修边幅的模样大大不同，整个人都显得几分人形了。

“不认识，是个疯子。”周无恙抬手捏着的眉头。

杨树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把周无恙收拾整理好。

周无恙从前都是被杨树放在板车上拉来拉去走南闯北，现在被他放在一个椅子上，来回推着走。

“周哥，这是那疯子给你专门造的椅子，以后你自己想要去哪，就推着这两边的轮子，就能走了。”杨树语气兴奋，对这个椅子赞不绝口。

“树，咱们一起多久了？”周无恙语气仍淡淡的，不因自己得了这宝贝欣喜。

杨树挠着脑袋，“周哥，你知道我头脑不大好，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看着周无恙眼中的失望，杨树急得拽头发，一会儿工夫手上就缠着几根青丝：“两年，三年，四年”

看着周无恙迟迟不肯点头，杨树在原地打转，随后他哽咽着蹲在周无恙身旁。

“周哥，我是不是很没用，连个三岁孩童都比不上，我真是废物。”

周无恙动容，抬手轻抚杨树有些凌乱的脑袋道：“怎么会没用呢？树，你不要忘了，周哥这条命就是你救活的。”

杨树终于破涕为笑：“是啊，我把周哥从雪里刨出来的，是啊，我是有用的。”

杨树抬起脑袋，亮晶晶的眼睛，尽管涕泗满脸，周无恙也觉得这是一张可爱的脸。

“树，我不想继续呆在红村了，你要跟我走吗？”

周无恙酝酿着说辞。

杨树歪着脑袋，一双虎眼瞪得如铜铃般大，眼中的内容直白，不掺杂一丝杂质。

“周哥，你在哪，我就在哪，我脑子不好使，周哥，从前你说过，我是你的腿，你是我的脑袋，咱们离了彼此，怎么能活得好呢，我怎样都不愿离开周哥你的。”

周无恙笑了。

杨树脑袋是有些不好使，但却把这些话记得牢牢的。

“我宁愿你聪明绝顶，让我这个废人，任我自生自灭。”周无恙如此说，但笑容诚挚的多了，自从那年以后，他就鲜少露出这样没有任何防备的笑容了。

“人间自古薄情负心者多，但愿这其中没有一个你，也没有一个我。”

周无恙说着杨树不甚理解的话语，但这不妨碍杨树继续笑嘻嘻的跟随在无恙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