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恐慌到自己的内心有一种疯狂的想法,我想对她说,我等你长大。——封野
早晨七点不到,手机莫名响起。
陌生号码我从来不接,但这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似乎和之前发送信息问我是否转卖号码的人,是同一个。
数字不过就这么几个,开头结尾,就是一样。
那个国外的号码,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
电话响了将近十几秒,我打算接起,那头却挂断了电话。
等我回拨了过去,有人急促地跑到我的房屋门口敲门:“封老师,那案子有进展了,陈警官让你再过去一趟。”
——
陈昊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淡然。
“琼达与你所说的最后的话里,有什么?”
我回忆了一瞬,“问我考上大学是否很难,要被人看得起,我说……他现在还小,有的是时间往脑袋里装知识。”
他点了点头,随后甩出一个透明的袋子在桌面,“这是什么?”
我没敢碰。
“烟头,琼达和布扎的胃里,都有这样一个一模一样的,检验报告中,这上面含有迷|药的成分。”
我难解这样的说法。
“那我在福利院附近看到的,也是这一种?”
“叶子有拿回来化验一些,那不过就是普通的烟草燃尽的烟头,罪犯也没有蠢到把物证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我不知该如何接话。
陈昊接着说道:“市面上有些黑商家会倒卖吸烟型和拍肩型的迷|药,但麻醉一个人,一针剂量不到位,都未必麻倒……这个罪犯,就是想欲盖弥彰。”
“到底……是谁?”
无论什么说法,这三个孩子死了……这都对他们太过残忍。
“那个大善人,现在正在隔壁。”
“这两个孩子,有过被虐待,以及……猥\亵的经历。”
“什么?”
我的双拳慢慢紧握,可明明我这么用力地握拳,却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听陈昊叙述这些残忍的事实。
“抚丘的伤痕都是新的,而琼达和布扎的,都是旧伤加新伤,数不清多少回了……福利院院长提供口供,说这个所谓的大善人,总是来看望他们,并对这所福利院做出了不少贡献。”
“所以说,是琼达自己吞下去的,还是被人塞进嘴里,这三个孩子怎么起得争执,关键人物还是那两个。”
听后,我的内心苦不堪言。
“我能……帮得上什么忙吗?”
陈昊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去好好上课。”
——
除了公安局的门口,那福利院的院长与我打了个照面,笑容得体,和警察告别时,还特别恭敬有礼。
可我心里不知为何,开始发毛。
显示有来电,我划开了手机,“爸。”
“那件事,不要插手了,回景城。”
不知道他是看了新闻,还是从哪得知,但我不会就这么离开。
“那些孩子都还尸骨未寒,你怎么说得出口叫我走?我是个人民教师,眼下的事情没解决我就跑?”
“当初叫你不要去,你非得去!听一句我的话就这么难?”
当初,就是因为受不了他的管教,封可才会叛逆,选择离家出走,也至今狠心地从未和我有过联系。
“支教的日子,眼看就结束了,结束了以后该怎么我就怎么,你不用费心规划我的以后。”
——
回到石镇村,这地方被阴霾的天空笼罩得太久了。
雪水化了,但潮湿阴冷的很。
刚进村,便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声,还有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咚咚地”发出声响。
走进了几步才看见,那个女人跪在地面,泣不成声,双手抱着棺材,以头撞击。
她的肩背一耸一耸,哭到身子发颤。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奈。
女人揪着抚丘父亲的衣领,“你平时怎么管孩子的!我问你怎么管的!怎么管着管着就在棺材里了……”
她不断地磕着头,直至额头磕出了血。
抚丘的父亲和其他众人,将她从地面拉起,“我错了,我错了!”
案子没结,可人……
该火化了。
村长眼里闪着泪光,“封老师,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
“村长,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村长叹息了一声,忽然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孩子……以前总是说,孩子是咱们大人的延续,是希望。可你瞧瞧这对人,为了钱奔波,一个在外,一个常年山上起早贪黑,哪有空管孩子……”
“‘已经’那孩子,联系上了吗?”
倒是没料村长还记得这个女孩,我摇头,“没有。她不用原来的号码了,联系不上。”
可猛然间,我将这个国外的号码和秦已今联系在一起。
谁又会无缘无故,非要让我卖她一个电话号码呢?
“我的天……她一直在国外!这国外的号码不就是……”
找了一个信号好一点的地方,我回拨了电话给她。
不知道那是几点,但我在这一刻,就是想听到她的声音。
“秦已今。”
电话被接起,电话里头的声音传来,是一个男人,“抱歉,Gina上课期间,手机不会随身携带。”
好歹让我证实了,这个号码就是秦已今的。
虽然略有失望。
“让她有空给我回个电话。”
他官方地回绝我:“我会尽量转达。”
——
人是不是一旦有了自己要奉献的事业,便会也有其他的野心,想要拥有一个人,锁在自己的内心,不让她走?
这通电话不知道会不会回过来,我等到了凌晨两点。
学校发生的事,近些日子都让我夜不能寐。
很想听秦已今的声音在我耳边吵吵闹闹的,好像这样才觉得自己安心一点。
她总是口无遮拦的,一句话能噎死人的,没大没小的……
电话响起了。
我在那一瞬接起的时候,那沉默足以证明,就是秦已今。
可她还是率先开口了。
“封……”
如今就连喊我一声“老师”,都这么困难了?
“秦已今。”
我竭力克制自己的内心情绪和语气。
她在那一头停滞了一瞬,音调有些怪异地发出了一个“嗯”字。
你还好吗?这句烂俗的话,包括了千言万语,可我,问不出口。
话到嘴边,就变了样。
“上的课,感兴趣吗?”
她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声音闷闷的,“就,就那样。”
“感冒了?”我问。
“没……风大,吹得。”
可周边从她的电话里可以听得出来,是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环境里。
她好像喝了一口水,有杯子放置的声音,和喝水的声音,还擤鼻涕……
想到那个场景,我无奈地笑了笑。
秦已今的语气不知怎么又稍微转变了一些,“村里的事,我听说了。”
但这件事太过沉重,我不想与秦已今交谈。
一时间,问了自己想问的话,“你来过,为什么没来找我。”
“我……”
“Gina,关灯,赶紧睡!”
她的经纪人是男的,安不安全……一系列的疑问在脑海盘旋着,无法开口问。
忽然一想,她也是个成年人了。
有自己的选择,自己的见解。
我只能耐心叮嘱,“喜欢那个行业,就好好学。”
她没有回答,我听见的只是脚步声离开了手机。
门板似乎打开。
秦已今对着她的经纪人吼了一句:“要你管!”
随后,有步伐声离手机的听筒近了,我这才知道,她手机开了免提,她窝火的劲也不知是因为那个男人,还是因为我说的话。
“你除了‘好好学习’就没话了?”
我想我对这个学生的劳心,已经超过了对任何一个人的。
甚至是自己的亲妹妹,封可。
我希望她好好学习,并不是枯燥地、机械地学习。
而是真正的喜欢,因为喜欢,而去做了一件自己想做的事。
她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当然还有很多的话。
可我那些话,是该说出口的,哪些话不该说,我有自知之明。
我想对她说陈昊与我说的那句话,新闻不过是捕风捉影。
我想对她说,事实总会有一天被揭露,要学会等待。
我想问她此时的内心如何,是不是还会有轻生的念头……
我想告诉她有任何不开心的,兴许也可以试着与我说一说。
我甚至恐慌到自己的内心有一种疯狂的想法,我想对她说,我等你长大。
至少我有了联系到她的方式,我尽量用着自己柔和一些的声音对她说,“记得每天多笑笑,也希望……你每晚睡得好,不知道你那几点了,但,我想也该说晚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