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过去就是荒谬的开始,预料会荒唐地结束。
可我心中希冀的,对于封野那不可言说的感情,能不能别以荒诞告终。——秦已今
封野似乎有了我的联系方式之后,并不分时差地对我说“早、晚安”,有些喜感。
时间一长,掌握了我的作息规律,便开始按照我的时间来说这几个字。
这感觉很怪异,分明只有四个字,每天每人交谈不过八个字。
我竟觉得,这足以让我欣喜若狂。
仅是这四个字,维持了我一天的工作状态。
清晨醒来时,听到手机的铃声,第一时间从梦里惊醒,期盼那句“早安”。
晚上睡前会拖着疲累的身躯,呆望着手机屏幕期待,最终看到“晚安”,我会带着微笑入睡。
我能明显地感觉自己的嘴角上扬。
虽然彼此没有再多说什么,也心满意足。
——
郑先泽这个男人很奇怪。
我和Linda说了暂且不转行,他也就再没提起过转行这件事。
他的言行举止若是被公众知道,该会闹得多沸沸扬扬。
就像一个……对我来说,他的存在,与其说是绯闻对象,更不如说,是一个操碎心的家长。
秦倾原来就是被他这么俘获的心?
但我和他之间的事,一开始就错乱了。
我和他的关系,从来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明。
如果此时有的,那便是我的经纪人Linda,是郑先泽的表侄女,仅此而已,然而这些,也都必须经过秦倾的同意。
秦倾许久不露面,像是自动退出了一场“战役”。
顶多在活动中走个过场,露出一个大方得体的微笑。
都让我有了一种错觉,秦倾所谓的报复……是想让郑先泽爱上我再被我狠狠甩了的狗血戏码。
可一个是演员,一个是传媒公司的CEO。
秦倾从未对我说过,要我配合的事。
她想让他怎么后悔……
倒是让我起了好奇心。
石镇村那些福利院的孩子被杀的事件,这个新闻被关注的有些时间过长了。
直至今日结了案,还有人趁着这个时候做文章?
来电的人是个没什么交集的男人,他也从来不会主动联系我。
“苏清辙?你做什么?”
“我都发给你了,你自己看看,这个小号把你的过去都贴在网上,这是具体数据,你招谁惹谁了?”
挂了电话,看着苏清辙发来的信息内容。
有图有内容……
就像是人证物证聚在,看你有没有话说的意味。
竟然把我的过去,又对着世人挖出来血淋淋地展示了一遍。
可我的生日分明就是在福利院被收养的那一天,一如既往的那一天。
为什么会有人坚持,说是6月17日,甚至,还有一张被马赛克的,我的出生医学证明。
——
“先好好做完你该做的,那些事我会处理。”
我狐疑看了一眼郑先泽:“是不是你找人做的?”
“我没无聊到这种地步。”
郑先泽看了看手表时间,“她应该快到了。”
饭店的包厢内,我已经快要坐不住。
身为经纪人的Linda,在外头和郑先泽带来的两个助理一同看门,不知道的以为这儿会发生什么大事。
“不要像例行开会似的见面,你们两个要叙旧,以后不要带上我。”
郑先泽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已今,秦倾好歹是你母亲。”
“我没有这样的母亲!”
他这样触碰我,也让我觉得厌恶至极。
我对着他警告:“你也没资格管我,还有,以后我上课的时候,手机我会关机随身带着,你没权利没收。”
就在我打算离开的时候,一个男人打开了门,身后是秦倾。
她脱下风衣边走边伸手问着那人要了一份什么文件。
一副谈公事的架子。
“秦已今,你站住。”
偌大的一张餐桌,可以容纳二十个人的包厢。
如今只有四个人。
秦倾坐在郑先泽的对面,二人对视了一眼,秦倾笑意有些嚣张。
“你又想出什么法子来整我了?还带了一个律师,是想玩什么新花样?”
郑先泽像是知道此次的谈话内容似的,耐心劝说我:“你坐下。”
“郑先泽,你没资格管我。”
他再次耐心劝诫:“今天我要说的,就是让你和秦倾解除收养关系。”
我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秦倾,她答应?
“这是你要的,不是吗?我知道你要什么,这个年龄的你,缺少安全感,离开秦倾和我在一起,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秦倾对我挑眉一望,也示意我入座。
可她的笑容,太过瘆人了一些。
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除了失恋的时候,她会失魂落魄得像个疯子。
而此时的微笑,既有高高在上地睥睨,眸中也有些黯淡无光的失落。
“你笑什么?”我问。
秦倾低头再审视了一遍手中的文件,装进了档案袋内,
“郑先泽,我爱过你,当初是你求我的,现在我也还给你一份合你心意的大礼。”
她说得怅然极了。
那份文件从对面甩了过来,她为何会说对于郑先泽而言,并不是我?
“先走了,还有新闻发布会要开。”
秦倾若有所思地,好像还有话没说完。
可随后就像丢了垃圾一样的眼神,嘲笑地回望我。
——
郑先泽固执己见:“秦倾和你以后再无瓜葛。”
我冷笑:“那也不干你的事。我更不会想要接近你半步。”
郑先泽震楞,他欲言又止。
那碍眼的档案袋在我面前不过触手可及的。
我一把夺过,哪怕是解除关系,也该是给我的,秦倾最后离开的那个眼神是在暗示什么?
我躲避郑先泽的视线迫切拆开。
就像是拆开了一份带有导|火|索的“礼物”。
确切地数字。
明确的关系。
这不是解除收养关系的协议书。
我不知自己的鼻尖为何会泛酸,泪水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
跪倒在地面,我甚至揪着心口无法大口呼吸,那种钻心的疼,只能让我微微张开嘴急速地索取氧气。
“已今?秦已今!你抬头看着我……”
我竭力喊出几个字:“快……快给她打电话。”
郑先泽瞥了一眼我手中的文件,刚才来过的那个律师,此时推门而入,将酒店内的电视机打开。
“秦已今曾经的精神病史,起因是什么?”
“那么说,郑先泽先生,是秦已今的亲生父亲?”
秦倾嘴角微微抽搐,低头泣不成声,点头承认:“和郑先生恋爱期间……刚分手不久,郑先生在国外有了别的华裔女友,生下了孩子,可郑先生的家庭背景太过雄厚……无法接受孩子存在的现实,于是,他借着我对他的感情,央求我收养这个孩子……不让他的父母知晓。”
“那秦董为何现在选择公开这个秘密?”
秦倾对着镜头拭去眼泪,“因为……郑先生,是我的初恋。我们因为性格不合而分手,又因为收养已今有了羁绊,如今,我要以这样的方式给他施压,让他认回自己的亲骨肉,已今有权知道她的亲生父亲是谁!”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站了起来,只是Linda在我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我只能看见她担忧的神色,听不见她说任何话,就像产生了幻听,脑海里一直重复的话,便是秦倾对记者说的那些……
郑先泽试图挽留跑开的我,我旋身被他一把扯回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拿起了桌上的玻璃杯朝他额头砸去。
这对肮脏的男女……
秦倾这是要毁了我,毁了郑先泽。
——
我曾看过这么多新闻,有无意一瞥的。
有特地点进去认真读的。
我真的佩服那些跳楼的人,当时跳下的勇气。
就那么一瞬间,他们是否会有悔意,对自己说“我不想死”?
出了门便是一座山,鬼使神差地往那跑去。
只是想跑着离开这里,却不料一口气到了半山腰,就已经能俯瞰半个城市。
我还不想死在他乡。
我甚至都还没有再见封野一面。
秦倾主动给我回了电话。
在我没开口时,她激动地告诉我:“我做到了,已今,说出这件事,你看我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这事过去了……妈妈对你保证,这一回,真的过去了。”
她停顿了几秒,抱着我的额头亲吻。
“你们不知道……我过去怎么熬过来的,已今,妈妈也很爱你……郑先泽现在发了疯地一样找我,妈妈真是享受极了他情绪崩坏的模样,为了我……”
所以……是这样吗?
她其实爱他爱得几近疯狂,才会这样折磨我,他们依旧私底下联系了多久,她答应收留……其实……就是为了得到与他扯不断的羁绊。
那么折磨我呢?
是因为什么。
恨极了,我不是她和他的孩子吗?
——
山风在吹,我仰起头在阳光下闭着双眼,试图不哭出声。
可眼泪迅速地想要让我知道它的存在,滴落到我的嘴角,我的耳内,我的下颚……无处不在。
我能这样一跃而下,什么都抛弃了吗?
我自问。
我似乎也没做错过什么,只不过想要秦倾对我多一点关爱。
我曾经真的忘了自己有亲生父母这回事,却是把秦倾当做唯一的亲人。
我叛逆,我逃课,我所做的都是为了吸引她的关注。
可她却对我……从不施舍一点母爱。
手机不停地在吵,我坐在那块冰冷的石头上,确定了好几眼,那似乎是封野的来电。
我试图冷静几分,可却在划开电话接听键的那一瞬间,泪如泉涌。
委屈酸涩得我的心都发麻。
却说不出口一个字。
他清了清嗓子,对我打趣说:“倒是从来,真的没有自己了解一个学生,都是通过新闻媒体的,秦已今,你是第一个,因为你,我还特地下载了一个头条APP。”
我不知道如何接话。
他又清了一下嗓子,“村里还有事没处理完,一时走不开,先视频可以吗?”
那是第360多个小时以后……我们说完早安、晚安的第一通电话。
我并不想开视频,此时的我肯定狼狈到极点。
可我还是想看他一眼,点击开视频,摄像头转变了方向,他能看到我这一处的,只有风景。
封野似乎默许了我的行为。
他却是在屏幕里大大方方地出现,让我看得一清二楚,那是黑夜。
“天气倒是不错。”他说。
下巴有一些新长出的胡茬,头发还长长了一些。
他站在一个路灯下,显得眼神特别的深邃,像是透过那个摄像头,能够看到我的眼睛,看透我的内心深处。
二人一时无言,我下定决定问他:“封野,你有特别割舍不下的人吗……我曾……曾在军训那会儿,问过你。”
封野很快地回答:“我外……我,不确定了。”
却是回答了一半。
风声代替我们之间的沉默,我呼吸得小心翼翼,生怕让他知道我在哭。
封野点了一根烟,靠在路灯的柱身上,深深地呼出一口烟,“秦已今,成长,终归是疼的。”
我的过去,就是荒谬的开始,预料会荒唐地结束。
可我心中希冀的,对于封野那不可言说的感情,能不能别以荒诞告终。
这兴许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即便,还是荒唐。
我舍不得将自己的脸埋在膝盖之中,只是一手早已拿不住手机,手机微微颤动。
贪婪地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手机提示了我低电量。
最后一句,只是听到了他说:“别哭了,已今。”
——
谁都妄想别人了解自己的过去,给予自己更多的安慰和理解。可秦倾在我的心里,捅了狠狠地一刀,有了一个血淋淋的伤口,让我日后再如何面对封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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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Chapter 27 成长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