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一夜未睡,起的比往日更早。在院中练了一通刀法也没有觉得畅快,又叫上安生对打。
海遥看出主子心情不佳,昨夜那面就吃了两口,要是主子一会儿不想吃早饭该如何是好呀。主子喜欢吃饺子和馄饨,她想起周谷经常提起街上的一家馄饨摊子,转身去找了周谷。
周谷道:“这……外面摊子上的东西不好给王爷吃吧。要不,让厨房做?”
“现在做,哪里赶得上呀。你不是总说那馄饨滋味甚好。王爷昨晚就胃口不佳,再过会儿就该用早饭了。快去吧。”
周谷不再耽搁,跑了两步又转去了厨房,提着食盒出了王府。
一大早,街上就满是烟火气。王伯的摊子已经坐满了人,三三两两说着瑞王去含春阁的事。
“啥?瑞王去了含春阁?”
“这事昨晚就传遍了,你还不知道?”
这人眼睛瞪得像铜铃,道:“瑞王咋能去那地方?一个小娘子,去那作甚?”
“嘿嘿,听说是去找含春阁的头牌学琴。屁,哪有去那地方学琴的,打死我都不信。”
“那是去干啥?”
“你说去那地方能干啥?”
“啊?瑞王又不是男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京中权贵众多,好些都养着小倌呐。谁说瑞王不能养妓呢。”
……
黄顺在旁边听了一耳朵,也是大叹惊奇。但自上次因说了瑞王的浑话而向王伯下跪认错后,他便长了记性,不再瞎嚼舌根。而且,他是打心眼里佩服瑞王立下的功绩,不愿再说瑞王的不是。
王伯听着嗡嗡嚷嚷,心里也犯嘀咕。他正往大碗里装着馄饨,一抬眼看到了周谷,道:“小谷子来了。先找个地方坐,马上给你煮一碗。”
这一声,摊子里识得周谷的人都闭上了嘴。不明所以的人也跟着不说话了。
王伯的女儿果儿听到爹的话,停下了手中包馄饨的动作,转头看了过来,正好和周谷视线相触,赶紧低下头去。
周谷看着果儿,笑得欢喜。见果儿低下头,他多看了两眼才收回视线。
王伯把盛好的馄饨端给了一桌,回来接着煮馄饨,道:“你咋还站着,快去坐呀。”
周谷笑呵呵的道:“王伯,今儿我不是来吃馄饨的。”压低声音道:“王爷想吃馄饨,我想买点生馄饨回去。”
王伯一愣,颇为紧张的道:“王爷金玉般的人儿,我这东西……怎能入王爷的口呀。”
“我们王爷行军多年,对吃食没有过多的讲究。你这馄饨卖了十来年了,远近闻名,王爷也会觉得不错的。”
“那……那要多少?”
周谷想着要是自己多买一些,王伯就能早些卖完,果儿也就能早些回家歇着。
“你这有多少包好的?”
王伯对着女儿道:“果儿呀,包好的有多少?”
果儿看了下,轻声回道:“大概有六十个。”
“这些都要了。”周谷将食盒放到果儿的面前,道:“果儿妹妹,都装到里面吧。”王伯伸手想帮着把馄饨放进去,被他拦住,道:“王伯,还是让果儿妹妹来吧。”
王伯看了看沾着油的手,往身上擦了擦,道:“诶,让果儿装吧。”想起锅里还煮着馄饨,赶紧去看着。
周谷不错眼的看着果儿,嘴角直往上翘。
果儿被看得红了脸,小声道:“小谷哥,你一直看着我作甚?”
周谷傻呵呵的笑着,知道唐突了果儿,道:“果儿妹妹勿怪。”
果儿低下头,将食盒盖好,道:“都装好了。天儿暖了,冻不上了,回去要快些煮了吃。”
周谷接过食盒,连声应下。他走到王伯身前,从怀中拿出二两银子给了王伯。
王伯连连摆手,道:“这些馄饨哪里要二两银子!”
“王伯,收下吧,就当是王爷赏的。”说着将银子塞在了王伯的手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回头笑了笑。
王伯见周谷对他笑,感叹道:“这小谷子可真是不错。”
果儿知道周谷是对她笑的,羞红了脸,低头继续包馄饨。
周谷是紧赶慢赶,总算赶上王爷用早饭。这馄饨个儿大馅足,他让厨娘先煮上十个,看王爷吃不吃得惯。
桌子上的馄饨冒着热气,顾晨吃了一个,不禁眯起了眼睛。不多时,一碗吃了个干净。她擦了嘴,道:“这馄饨可还有?”
海遥道:“还有。王爷可要再添一些。”
“这馄饨滋味甚好,再添一小碗吧。”
海遥很是高兴,赶紧吩咐了下去。
“馄饨可是府里做的?”
海遥笑着道:“什么都瞒不过主子,这馄饨是周谷去外面买回来的。他平日里得空就去街上吃馄饨,说什么王伯卖的馄饨最是好吃。主子昨晚就没吃什么,想是胃口不好,奴婢便让他去买了些馄饨回来。”
因为自己的心情给人添麻烦,顾晨有些过意不去,道:“难为你们了,为个早饭费心费神。”
“主子可千万别这么说,就是让周谷出去跑个腿,哪有什么费心费神的。”海遥露出得了便宜的表情,道:“周谷买了许多回来,奴婢也能尝尝他老念叨的馄饨了。”
顾晨总算是笑了,道:“一会儿你和云逍去吃馄饨吧。告诉周谷,让他去找账房领十两银子赏钱。”
海遥眼睛一转,道:“主子就想着赏周谷,那奴婢呢?主子莫不是忘了,昨个儿主子可是将奴婢的徽章给了别人。”她嘟着嘴,道:“奴婢没了徽章,一夜没睡。”
顾晨想起了这事,当时她没有什么东西能给莲儿做信物,只好用了海遥的徽章。
“好海遥,莫急。当初做徽章的时候,我特意多做了几枚留着备用,一会儿去书房就拿给你。云逍,去账房领十两银子给海遥。让咱们海遥一夜没睡,可得好好补偿。”
云逍应下,见海遥眉开眼笑,不禁笑了,这丫头真是个小机灵。
顾晨又吃了半碗馄饨,去了书房,刚把徽章给了海遥,庞如意几人就来了。顾晨让云逍和海遥去吃馄饨,留芜悠和芜綠在这伺候着。
芜悠和芜綠奉上茶,刚退下,庞如意迫不及待的道:“阿晨,听说你去含春阁了?怎么没叫上我呀!”
甄惠听了一愣,如意姐姐真是不嫌事大。
杨雁看了眼甄惠,道:“阿晨,昨日你一早就去了宫里。我们想着你这些日子不在府中,必是有许多事要处理,昨日便没有来见你,府兵操练结束后,我们就回府了。昨夜晚些时候……听说你去了……”
庞如意道:“我是今早去钱府找雁姐姐和淳儿一同过来,听她们与我说的。”
甄惠道:“阿姐,你为何要去含春阁呀?”
宋雪的事情,顾晨不愿多说,道:“我是去含春阁向宋姑娘学琴。”
甄惠可不信这话,道:“当世琴艺大家不少,阿姐若想学琴,相信这些大家都愿入王府。阿姐为何偏要去含春阁学琴?”
“我听程柏说,宋姑娘的琴艺乃当世第一。既然要学琴,自然要请最好的。”
听到程柏的名字,甄惠心道,果然是这个京城第一纨绔带阿姐去了那地方。
“阿姐,就算宋姑娘的琴艺乃当世第一,但以你的身份,怎能去那种地方呀。”
听得如此说,顾晨稍有不悦。宋雪就是在那种地方。那种地方,那种地方,进了那种地方就该被人百般嫌弃,口诛笔伐吗?
甄惠瞧出了阿姐的不悦,心里难受。
庞如意看了看甄惠和杨雁,又看向钱淳。
钱淳本不想说话,偏偏庞如意这个闹腾人的不让她如愿。她慢悠悠的打破沉默,道:“晨姐姐只是去学琴而已呀。”
杨雁见甄惠微垂着头,道:“学琴无妨,只是含春阁……”
钱淳道:“嫂嫂,不论晨姐姐去哪里,都只是为了学琴呀。”
“可此举太过惊世骇俗了。”
“嫂嫂,晨姐姐身上惊世骇俗的事还少吗?若是如此在意,咱们几个也不用当女府兵了,不若早些回府做女红了。我知嫂嫂是替晨姐姐担忧,但我觉得这不是什么不可为之事。”
杨雁听了钱淳的话,想了想,道:“淳儿说的有理。阿晨,是我多虑了,你勿要怪我多事。”
顾晨道:“我怎么会怪你。还要多谢你替我忧心。惠儿,不必为阿姐担心,无事的。”
阿姐主动与自己说话,甄惠这才好受了些。想起昨晚母亲听说阿姐去含春阁后,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她觉得这里面肯定不是学琴那么简单。此刻阿姐的态度也不容她多问。不过,阿姐已经亲口承认这事跟程柏有关,她是记上心了。
庞如意眼睛放光,道:“阿晨,你今日还去学琴吗?带上我呗!”
甄惠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道:“如意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就别跟着闹腾了。淳姐姐,你还不管管?”
钱淳慢悠悠的道:“我可管不了。”
顾晨不禁笑了出来,道:“我的庞统领,女府兵的训练如何了?可能当值了?”
说到正事,庞如意正色道:“你去办军务这段日子,我们不曾懈怠一刻。现如今已经可以当值了。”
“好,你一会儿就去找靳忠,自明日起,女府兵就开始正式当值。不过晚上还是多有不便,酉时起就不必当值了。”
庞如意道:“咱们女府兵可以同男府兵一样当差,晚上也是无妨的。我知你是为了姐妹们考虑,但如此优待,反而会让姐妹们自觉不受信重。”想了下,道:“不如延后一个时辰。”
“好吧,那就延后到戌时。”
几人没再多言其他,跟着庞如意离开,办正事去了。
顾晨独自待在书房,不断在心里想着晚些时候去见雪儿该说些什么,又要如何说。
钱妈妈得知瑞王到了,看了眼窗外就急忙往门口赶去。这日头才刚下山,瑞王来得可真早。如此迫不及待,到底是为了学琴,还是见人呀。
“赶紧的,去告诉雪儿,瑞王来了。”
钱妈妈到了门口就是跪迎,满脸堆笑的引着瑞王直奔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