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后驾到。”
众人赶紧起身,只有宁国长公主慢悠悠的,连起身都比旁人晚了几分。刚要下跪,听得皇上道:“今日家宴,就不要多礼了。”
皇上和皇后并肩而行,身后跟着顾清滢和顾昀,脸上都挂着笑容,这一家四口的模样真是羡煞旁人。
顾敬落座,道:“都坐吧。”
众人坐下,顾昀向长公主行礼,坐到了五皇子和九皇子之间的位子。
顾清滢走到长公主身前,行礼后轻声唤道:“姑母安好。”
顾漪澜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道:“一段时日没见,清滢出落得更加妍丽了。”
顾清滢微微垂首,道:“姑母谬赞了,孩儿不及姑母半分颜色。”
顾漪澜眼带笑意,“你呀,和晨儿一样,嘴上抹了蜜,惯会讨我欢心。”
顾清滢没了拘谨之态,扫了一眼顾晨,眉眼弯弯的道:“姑母若是常进宫,孩儿就能多讨姑母开心了。”
顾晨听着,这话怎么像当初自己跟皇婶说的呀,啊,肯定是皇婶跟清滢说的,被她学去了……
顾漪澜眼睛一眨,道:“进宫太麻烦。你那公主府快建好了吧。你我两府相邻不远,你可以常来我府上。”
“是。等公主府建好,孩儿会时常去姑母府上叨扰,姑母可不要嫌孩儿去的太勤了。”
顾漪澜心道,真是只小狐狸,顺杆就上,“好,随你来。坐吧。”
顾清滢屈膝应下。
顾晨赶紧起身,抿了抿唇,然后毫不犹豫的把长公主给卖了,“清滢,是姑母非要我坐这儿的。我现在就去旁边。”
顾漪澜白了她一眼。
顾清滢伸手拉住她,道:“今日是家宴,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听姑母的。我就坐你的旁边。快坐吧。”
二人相视而笑,毫无芥蒂。
皇上和皇后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脸上洋溢着笑容。
顾敬将自己身后的软垫拿给刘淮,道:“拿去给长公主靠着,免得硌到。”
刘淮接过软垫,麻溜的呈给长公主。
顾漪澜将软垫放到背后,看向皇上,轻软的开口,道:“臣妹谢过皇兄。”
顾敬宠溺的笑道:“皇妹何须同为兄如此客气。”
德妃和敬妃心中泛酸,面上却还要挂着微笑。二人用余光看向皇后,见皇后一如既往的端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顾敬看向殿内众人,视线落在顾晨身上,道:“瑞王多年在外征战,今年能进宫吃年夜饭,甚是难得,朕便将年宴设在了宏德殿。”
宏德殿多是用来举行大宴、国宴、接待他国使臣等重要的场合,这次年宴选在了这里,原来是托了瑞王的福。
顾晨站起来,躬身道:“臣,愧受陛下如此厚爱。”
“不必多礼,快坐。”待顾晨坐下后,顾敬继续道:“这几年因为战事,每年的年宴虽欢聚一堂,却不得尽兴。如今大胜,大周也是国泰民安,朕甚是欣慰。”他看向皇子,道:“项儿、晟儿、曙儿这几年对朝堂之事很是尽心,差事办得很是不错。”
三个皇子立即起身向皇上表忠心。
顾敬让他们坐下,道:“昀儿再过一年便可参政,要多向你的皇兄们学习,为朝廷出力。”
顾昀起身,道:“儿臣必会虚心向三位皇兄请教,希望可以如皇兄们一般为父皇分忧。”
顾敬点头,接着看向九皇子,道:“煦儿,你最年幼,离参政尚有好些时日,但读书习武都要勤勉,时时克己,不可懈怠。”
顾煦恭敬应道:“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见最小的儿子举止稳重,言行得体,顾敬很是满意。他还要张口,就听皇后笑着道:“陛下,今日是家宴,陛下就莫要做严父了。”
“嗯。皇后说的是。朕今日只做慈父。”
皇后打趣道:“陛下是慈父,快些传膳吧,都这个时辰了,想来众人都是饥肠辘辘。”
顾敬笑道:“皇后这是嫌朕啰嗦了。好,传膳吧。”
鸣钟击缶,丝竹悠扬。宫娥穿梭往来,布菜斟酒。
年宴按规矩要分三次上菜,每次三道菜肴,共九道。皇上和皇后要上四次菜,共十二道。每道菜是什么都是定好的,菜名带着吉祥喜庆的寓意。
殿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妻妾和睦,和乐融融。宴席中途,二公主顾汐泠来了,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皇上和皇后知道她身子不好,见她能来很是高兴,免了她的礼,让她赶紧落座。
顾汐泠落座后频频看向顾晨。顾晨回以笑容。
“清滢,汐泠还是不见大好吗?”
顾清滢低声道:“已经用了药墨,可收效甚微。太医们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整日在一起商量来商量去的,没个结果。”
顾晨微微皱眉,道:“看来还是要将汐泠接到我府上去,让阿笙看看。”
顾清滢颔首。
众人依次向皇上和皇后敬酒,说着吉祥话。最后轮到九皇子,向皇上和皇后说完祝福之语后,稍有局促的看向了顾晨。
顾晨对忠义侯一家厌恶至极,但对婉妃和九皇子却没有太多不喜。婉妃被宋括送入宫中时,顾晨已经被父王拎到了军中历练,进宫不如以前频繁。几次无意的接触,婉妃都是疏离冷漠,说不上两句话。一开始以为是因为在侯府发生的不快,她当着皇后下了侯府的脸面,让婉妃对她不悦。后来,她发现婉妃对谁都这样,包括皇上。婉妃的性子可能就是这样,或者……婉妃是不愿入宫的。
疏离冷漠,是一个女子的心如死灰。
顾晨曾抱过尚在襁褓之中的顾煦,软软糯糯的一个小团子,咿咿呀呀的挥手抬脚,很是可爱。见婉妃对九皇子也是淡淡的,她猜测也许这个孩子不是被婉妃所期待的,不禁对九皇子多了一份怜悯。顾煦到王府祭拜时,小小的孩子绷着小脸,动作做的一丝不苟。离府上车时被太监轻视,足以证明婉妃母子在宫中不受重视。
此时见顾煦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顾晨站起身,温声道:“九殿下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顾煦小脸微红,从袖中拿出一个木雕马,道:“前些日子,王……王姐……送了我一些礼品,我还没有亲自谢过王姐。听说王姐有一匹良驹,唤逐日,深得王姐喜爱。我便按照宫人的描述雕刻了木马,想送给王姐作为回礼。还请王姐不要嫌弃。”
顾晨走过去,双手接过了木雕。木马呈奔腾之姿,通体用涂料涂黑,马头额部和四个马蹄涂有白粉。
“殿下,此木马与我的逐日一般无二,真是巧夺天工。我很喜欢。”
顾煦乌黑的眸子紧张的看着顾晨,见她神色真诚,开心道:“王姐喜欢就好。”他犹豫一下,招来身后的宫女,拿过一个木雕,道:“王姐,这个木雕鸭子也在你送给我的礼品之中。这木雕下面似是有什么机关,不像是个摆件,可我却不知该如何摆弄,还请王姐教我。”
顾晨拿过木鸭子,翻过来看了一下,想了起来。她向皇上请示为九殿下演示,皇上也想知道这东西是如何,同意了。顾晨让宫女抬进来一个木盆,里面装着半盆水。她拧下鸭子的尾巴,又将尾巴反着插了回去,拧了几圈,每拧一下,下面便有鸭掌探出一分。等鸭掌全露出来,将鸭子放到水中,松手后鸭子就在木盆中游了起来。
众人看着无不惊奇,皇上也露出了赞叹的神色。
木鸭子不游了,顾晨拿起来还给了顾煦,道:“这个机巧做得很是精湛,我在得到此物时也是惊叹不已。”
突听二皇子顾项不屑的道:“不过是些奇技淫巧,有何可赞的。”
顾晨瞥了他一眼,道:“袖箭、弓弩、投石器、水车,说到底不过也是机巧所成。若是机巧用得巧妙,可用于战场制胜,亦可惠及百姓。”
顾敬点头,道:“晨儿此话有理。”
顾项不敢再言语,面上讪讪的,心中微恼。
顾晨对顾煦道:“殿下若是对此有兴趣,可以探索一番。但不可沉湎其中,还是要以读书习武为最紧要的。”
顾煦郑重点头,道:“煦,谨记王姐教诲。”
如此讨人喜欢,顾晨想起身上还带着牛乳糖,从怀中掏出小布袋,悄悄用左手捏住两块,右手将其余的三块拿了出来。她半蹲在地上与顾煦平视,摊开右手,道:“殿下,这是我让人用牛乳做的牛乳糖,去掉了腥膻味,香甜软绵。今日身上只有这几块,殿下尝尝看。”
顾煦拿过牛乳糖,剥掉外面的油纸,看着白白的糖果很惊奇。放进了嘴里,眼睛一亮,扬起笑脸,道:“谢过王姐。”
太可爱了,顾晨没忍住,用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发顶。顾煦没有躲开,还轻轻的蹭了一下她的手心。
婉妃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顾漪澜将婉妃的神态尽收眼底,自然的拿起了酒樽一饮而尽。
顾清滢也注意到了婉妃的神情,眸光微闪。
二皇子顾项心里憋着气,借题发挥,道:“瑞王常年征战,战事紧急,还能于百忙之中做出什么牛乳糖,当真是令人钦佩。”
二皇子妃本想拦住他开口,还是晚了一步。只能陪着笑脸,希望无人在意他的话。
顾晨已经回了座位,她很烦这些口舌之争,只当没听见。
殿内一时安静,二皇子顾项不像其他几个皇子有母妃在场,多少能帮衬着点。他的母妃早已过世,死后才由嫔位追封为妃位。
这时,安生竟然从顾晨的身后走向殿内,跪在地上,叩首道:“奴才人微言轻,没有资格回二皇子殿下的话。但奴才实在不忍王爷被如此污蔑,奴才愿冒大不敬之罪,请陛下俯允奴才禀明。”
顾晨站起身,沉声道:“这是什么场合,哪里有你说话的份,还不给本王滚回来!”
安生浑身一颤,却依然维持着磕头的姿势。
顾敬刚还沉浸在顾晨和顾煦温馨的亲情之中,此刻情绪被搅扰,不悦的看了眼顾项。
二皇子妃感受到皇上投过来的视线,手指捏紧了帕子。
“朕准你禀明,赦你无罪,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