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心念一动,站起身,道:“方才骤然听闻长公主殿下要迎娶瑞王,才会发问确认,并非认定是南魏国君要迎娶安国公主。”
如此回答,苍白无力,公孙仪怎么可能会放过。
“丞相此言实难让人信服。国书上盖有大周玉玺,和亲之事不可更改。”
顾清滢、定国长公主、公孙仪,三人的话是夹枪带棒,都用了对方说过的话来反驳对方。
丞相一时想不出还能如何答,只能看向外孙女。
顾清滢沉默不语。
公孙仪追问道:“安国公主殿下还要如何说?”
顾晨眉头紧锁,脑子飞快的转着,却想不出解法。无论是嫁去南魏,还是和清滢成亲,都不可行。在她看来,此事已是无解,做好了动武的准备。
顾清滢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握紧了她的手,将人安抚住,道:“我大周确实应下了和亲之事,但只是权益之计。”
公孙仪眯起了眼睛,道:“权益之计?安国公主将国书当成了什么?大周是要失信于天下吗?请安国公主慎言。”
顾清滢没有理会公孙仪,转而看向了定国长公主,道:“长公主殿下,非我大周言而无信,只是本宫想等殿下来到康京,亲自面见殿下,恳请殿成全我与王姐。”说着,跪了下去。
“我与王姐自幼一同长大,同食同寝,两小无猜,情定终身。父皇母后和王叔王婶早在多年前便已认同此事。奈何战事起,王姐随王叔出征北境,只能将亲事暂且搁下,让我与王姐分离两地,一别五年。我在宫中时时挂念着王姐,担忧其安危,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王姐每每上折,都会问我安好。五年来,封封奏折都是如此,不曾落下一次。战事毕,我终于盼得王姐归来,倾诉相思。王姐不上朝参政,却时常入宫,只为能与我相见。秋狝之时,王姐以身护我,背对凶兽,身负重伤,险些命丧于熊抓之下。”
顾清滢红了眼眶,声音哽咽。
“若非我与王姐两情相悦,王姐怎会舍命救我?我钟情于王姐,只盼一生一世一双人,今生非王姐不嫁。”
安国公主情真意切,垂泪倾诉,令人动容。大周的官员没想到安国公主会说得如此真,心中叹服。不论众人是如何想的,殿内有一人却最是明白,清滢是真的倾心于顾晨,所诉之情句句为实。
顾清滢流着泪,紧抿下唇,似是做了决定,语带轻颤的道:“年节之后,我到王姐府中小住,已与王姐有了肌肤之亲,夫妻之实……”
闻言,众人瞪大了眼睛,皇上和皇后都无法维持住仪态。
大周官员皆是难以置信,难道安国公主说的是真的?若不是真的,安国公主这就是在拿名节做赌啊!无论是不是真的,当着南魏诸臣说出此话,就相当于当着天下人说出了此话呀,对于安国公主而言,再无转圜……
顾晨震惊得难以言表,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道:“清滢……”
顾清滢转头看向她,眼神复杂,再次握住她的手,对定国长公主道:“恳请殿下成人之美,成全我和王姐。”说着,向下拉了一下顾晨。
顾晨看着清滢,喉间一滚,几息后闭上了眼睛,无力的跪了下去。
定国长公主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按照安国公主所说,她们二人已有了肌肤之亲,夫妻之实,还行了“纳征”之礼。她再要强行让瑞王和亲,于情于理都说不通了。可她怎甘心于此,正要发怒,殿内想起一人的声音。
顾漪澜缓缓的道:“长公主殿下,古往今来,不论世事如何变迁,真情最是难寻。安国公主和瑞王互许终身,情难自抑,生死相随,可谓感天动地。殿下不若成全了这一对璧人,以成一段旷世佳话。”
定国长公主看向顾漪澜,目光冰冷。
李谦气喘吁吁的回来了,正好听到了宁国长公主的话。他扫了一眼殿内,大致明白了是什么情况。稳了稳,走上前,躬身道:“这是瑞王殿下的聘书,请定国长公主殿下阅览。”
定国长公主收回视线,看向公孙仪。公孙仪主动接了过来,仔细看了起来,确认是瑞王的笔迹,但墨迹却很新。他盯着李谦,道:“李大人,这聘书上的墨迹为何会如此新?”
李谦沉下了脸,道:“公孙大人此话是何意?瑞王殿下的字自成一派,享誉天下,公孙大人多少应是识得的吧。这聘书是在秋狝之后所写,距今没有多少时日,再加上一直被好生保管,墨迹才会显得较新。”
公孙仪眯眼看了看他,没再说话,将聘书交给太监,转呈了上去。
刘淮接过聘书,路过安国公主和瑞王时瞥了一眼,心下了然。脚步不停,波澜不惊的呈上。
定国长公主看过聘书,沉默片刻,道:“事已至此,本宫若是不成全安国公主和瑞王,便是不通人情了。只是……这和亲之事,又该如何?”
顾敬想了想,道:“殿下能成全她们二人,朕,敬谢之。有国书在前,为表弥补,我大周愿再增加五成赔款。”
“只是增加五成赔款,怕是不够诚心呐。”
顾敬看向丞相。
这事确实是大周不占理,丞相道:“殿下以为,如何才能体现出我大周的诚意?”
接收到定国长公主的示意,公孙仪再次上场,强硬的道:“割地。”
丞相也不是软弱无能,周身气势一变,道:“割地?公孙大人莫不是忘了,南魏的国书上可是写明,我大周是受了废帝的蒙骗,才会出兵。说到底,我大周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帮南魏。如今却让我大周割地,这如何说得通?还请公孙大人思虑周全,慎言!”
双方各不退让,开启了一番唇枪舌战,引经据典,骂人不带脏字。说到最后,两个人是面红耳赤,唾沫星子漫天飞舞,就差撸起袖子干一架。
“好了!”
闻言,众人纷纷看向定国长公主。
定国长公主面露不耐,皱着眉,道:“大周将赔款加上一倍,和亲之事就此作罢。国君,如何?”
赔款多一倍可不是个小数目,但与能留下顾晨和清滢相比,可是太值了。顾敬清楚,南魏不可能再让步,同意了下来。举起酒杯,与定国长公主饮酒做定。
定国长公主看向还跪在殿内的二人,眼睛一转,道:“不知瑞王和安国公主何时成亲?本宫能否喝上一杯喜酒,沾沾喜气?”
皇后要维持不住了,她知道女儿此举是计。她想着,等这定国长公主回了南魏,事情慢慢平息下去,可以当此事没有发生过,或者再演一出戏,解了女儿和晨儿的“亲事”。但定国长公主分明是不见二人成亲誓不罢休。难道真要让清滢嫁给顾晨?女子和女子如何能成亲?
顾敬深深的看了皇后一眼,让皇后瞬间清醒了过来。
顾敬道:“还未‘请期’,定国长公主殿下还要早日返回南魏,匆忙之间怕是……”
“近期又不是没有吉日。明日会设祭坛,结盟约。若本宫记得不错,之后几日就有吉日。纳采、问名、纳吉、纳征都可简而化之,请期和亲迎怎就不可?本宫若是喝不上这杯喜酒就回了南魏……瑞王和安国公主的亲事是不是要拖上几年呀?”
定国长公主笑着,眼中却没有笑意。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要亲眼看着二人成亲,不能被糊弄过去。
顾敬压下喉间咳嗽,道:“能请得定国长公主亲赴朕之爱女和瑞王的喜宴,实乃荣幸之至。刘淮,去传钦天监。”
“是。”
顾清滢道:“谢长公主殿下成全。”
定国长公主的神色恢复如常,道:“两位殿下即将成亲,本宫会携我南魏诸臣当场贺喜。至于贺礼……便将从南魏带来的聘礼当做贺礼吧。”
顾清滢道:“能得殿下成全,胜过万千贺礼。”
定国长公主微微颔首,道:“两位殿下快快请起,入座吧。”
顾清滢拉起了顾晨,携手回到了座位。
顾敬下令,传歌舞。
顾清滢既高兴又羞涩,真像个待嫁的小娘子。顾晨则是垂着头,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方才发生的一切让顾汐泠的心是起起伏伏,几次差点坐不住。她来来回回看着皇姐和王姐,想到往日种种,有些明白了为何皇姐和王姐感情那般好,为何皇姐会待王姐与旁人不同。前几日,皇姐又为何会对王姐那般不对。再一想到王姐府里可是有一个女子的,她皱起了眉头。
随着歌舞起,殿内的气氛渐渐缓和了下来,众人露出了笑脸。
钦天监监正跟着刘淮来到了宏德殿,歌舞结束,二人进到了殿内。钦天监监正满脸喜色的回禀,五日后就是大吉之日,宜嫁娶。
皇上龙心大悦,当即下旨,五日后,瑞王迎娶安国公主。
公孙仪颇为不悦的带领南魏官员站起身,向瑞王和安国公主,皇上和皇后道喜。
皇后强颜欢笑,脑中阵阵嗡鸣。
就这样,大周和南魏的国宴在一片喜庆中结束了。
在南魏要让瑞王去和亲的时候,顾项先是震惊,而后是窃喜。顾晨要是去了南魏,那他就有机会统领怀朗军,甚至可以说是不二的人选。
顾晟在震惊之后则是松了一口气,顾晨说过要继子嗣,但他现在没有嫡子。顾曙已死,父皇下旨追封为王,其子由王妃抚养,承袭了王爵,这样一来,顾晨便不会过继顾曙的儿子。那么,最有可能被过继的就是顾项的儿子,与自己而言可是极为不利。顾晨去了南魏,反倒是好事。
如今,顾晨不仅没有去南魏,还要迎娶清滢?亲事已经定下,不论二人的感情是真是假,只要是明媒正娶,拜过天地,便成事实。从今往后,顾晨便与清滢成为一家,彻底与顾昀这个嫡子绑在了一起。想到这一层,顾项和顾晟阵阵发蒙的离开了宏德殿。
九皇子顾煦谨记父皇和母妃的教诲,时刻不忘身为皇子的身份,一直绷着小脸,安静的看着宴上发生的一切。这会儿,他终于到了母妃的宫里,急匆匆的见了母妃,将宴上发生的事详细告知。
婉妃手中的佛珠掉到了地上。
南魏竟做出如此荒唐之举!怎会是这样?若是瑞王与安国公主成了亲,雪儿会如何?不说安国公主,皇上和皇后怕是就容不下雪儿!
王驾停在了瑞王府,顾晨坐在马车内,久久没有下车……
吼!吼!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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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第 22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