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悠看向宋雪,道:“奴婢见惜儿做事时总是东张西望,毛毛躁躁的没有规矩,实是不适合伺候主子,便让她去厨房了。”
这话在宋雪的心里绕了绕,觉出了不对。
莲儿紧张的咽下桂花糕,道:“芜悠姐姐,你不会将我也赶去厨房吧?”
芜悠笑着道:“那不挺好,在厨房时时都有好吃的。”
“我……我以后不多吃了。我要陪着小姐。”
宋雪道:“莲儿,看你吃的。快下去收拾收拾。”
莲儿抹着嘴,苦着脸,道:“主子别赶奴婢走。奴婢真不会贪嘴了,还会好好学规矩。”
“不是赶你走。你衣裳都沾上了点心,去整理下吧。”
莲儿低头瞧了瞧,听话的下去了。
房内只剩下了宋雪和芜悠二人。
“惜儿是怎么回事?”
芜悠跪下,道:“回主子,昨夜,云逍姐姐与奴婢说,惜儿自己去给王爷奉了茶……奴婢没想瞒着主子,只是不想让主子费神。”
宋雪知道她不是想隐瞒,若是要隐瞒,刚刚就不会那般说。真让桂儿姐说着了,竟有人打起了顾晨的主意,还是伺候自己的婢女!
这一刻,宋雪竟想将人杀了。这想法是如此强烈,激得她浑身发抖。
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顾晨。
“奴婢没有将此事告知主子,请主子责罚。”
宋雪攥紧拳,强压下心中的杀意。
“你已料理了,就这样吧。起来吧。”
“谢主子。”
芜悠站起身,抬眼瞧去,瞬间,一股寒意袭上心头。赶紧垂下头,忐忑不安的退到一旁。
当夜,顾晨深陷温柔乡。往日都是她缠着宋雪,这回竟是宋雪缠着她。
顾晨察觉出了不对,有心询问。可每每想开口都会被雪儿的妩媚妖娆夺了神志。等终于能问的时候,雪儿已经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珠。她看着雪儿的睡颜,温柔的擦去泪珠,将人抱紧了些。
罢了,雪儿何时想说,再说吧。
炎炎酷暑到了尾,恩科要放榜了。
御书房内,御案上放着三篇策论,下面站着负责此次恩科的一应官员。
顾敬从中拿出了一篇策论,前日殿试的时候,他已经看过这篇策论。
当日,满殿的考生,顾敬很快注意到了一个人。只因众考生还在皱眉思考的时候,他已经落笔。这考生坐姿端正,仪态优雅,气定神闲。落笔行云流水,毫无迟滞,成竹在胸。蘸墨、舔墨的时候微微抬首,得见其面若冠玉,神采奕奕,一表人才。
顾敬注视了他一会儿,视线扫过其余的考生,最后又落回到了他的身上。
在众人之中,如鹤立鸡群,将旁人都比了下去。
顾敬低声询问,此为何人?刘淮下去询问,负责监考阅卷的甄明理回道,是文昌侯次子,程柏。
文昌侯次子?
顾敬想了起来,这孩子小时候在宫里读过书啊。若不是今日得见,他都不记得这孩子了。文昌侯的长子程荣,无论是长相还是性子都与其父大相径庭。倒是这个程柏,风流潇洒,简直和文昌侯年轻时一模一样。此子非等闲,怎么这么些年一直不曾听闻其名?
不过一个时辰,程柏放下毛笔,轻轻吹了吹卷子,率先完成了策论。如此神速,令人瞠目结舌。
甄明理走到他的近前,并未接过卷子,而是道:“殿试一日,你确定要此时交卷子?”
程柏躬身,双手呈上,“学生已将所学尽书于上,无可增删。”
既然如此,甄明理接过了卷子。程柏极为得体的行礼,而后跟着一个小太监出了大殿。
顾敬要来了卷子,展开一看,字迹工整,笔力劲挺,赏心悦目。细读内容,思路清晰,既引经据典,又见解独到,论述精辟,洋洋洒洒,字字珠玉,切中要害。顾敬看得入了神,仔细推敲,越看越是满意……
此时,御书房内的官员见皇上又将程柏的卷子拿了起来,明白皇上最是中意此篇策论。
顾敬又看了看其余两篇策论,问道:“这三篇策论,你们如何看?”
立即有官员投其所好,将程柏的策论大夸特夸了一番,言其有状元之才。也有“不识趣”的人,恨不得将程柏的策论贬得一文不值。
甄明理清楚其中的关窍,程柏文采斐然,见解不凡,条条举措合了皇上的心意,但却触动了一些人的神经。
大谏张松玉乃是此次恩科的主考官,躬身道:“考生程柏的策论,文从字顺,一气呵成。才思敏捷,与众不同,是个可造之材。然,辞藻过于华丽,少了些风骨。依臣所看,不如另外两篇,朴实无华,意韵深远。”
“甄爱卿,你如何看?”
甄明理恭敬的回道:“臣以为,各位大人所言皆在理,尤其是张大人所言。程柏,还需雕琢。此乃臣的浅见,一切还请陛下乾纲独断。”
顾敬将甄明理的话听了进去,垂首看了看三篇策论,拿起御笔,道:“程柏,其文,字句华丽,笔下生花。其人,风流倜傥,一表人才,配得上‘探花’之名。嗯,就给他个探花吧。”
其余两篇策论,分别定为了“状元”和“榜眼”。
御笔一落,“三鼎甲”定。
御书房清净了,顾敬又看了一遍程柏的策论,放下后想起了文昌侯。文昌侯只领了个闲差,喜好饮酒听曲,对政事不甚关心。他的正妻是英勇公的独女。长子程荣在户部任职,是个老实本分,踏实做事的。
“刘淮,朕记得,文昌侯的嫡长子程荣已经成亲,娶的是……”
刘淮赶紧回想,道:“皇上记得不错,程大人已经成亲,娶的是荣禄侯的嫡长女。”
荣禄侯管着盐务,做事周全,是个忠心能干的。荣禄侯一门都很本分,没有与人瞎掺和。这么看来,文昌侯府的关系倒是简单,唯一的亲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在权贵之中算得上是股清流了。
顾敬笑了出来,自言自语般的道:“文昌侯这个老狐狸。”
刘淮听清楚了,却装作没听到。
“朕记得,这程柏小时候曾在宫中读书。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可曾娶妻?”
刘淮揣摩出了皇上的意思,程柏名声在外,他想不知道程柏的事都难。可皇上对程柏很是满意,正在兴头上,不好在此时贸然回禀,给皇上添堵。得缓一缓。
“回皇上,奴才对程探花不甚了解。程探花已贵为天子门生,为皇上效忠,少不得要多了解些。奴才去打听一下。”
“嗯。将这篇策论先拿去给清滢,让她看看如何。”
刘淮一路赶到大公主的宫殿,恭谨的道:“殿下,这是新科探花的策论。皇上让奴才交给殿下,说是让殿下看看如何。”
顾清滢接过策论,刘淮便告退了。
顾清滢仔细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惊叹连连。此人才华横溢,学识不凡,见解独到,怎会只得了个探花?等看到后面的署名,程柏,先是震惊,后是无语。
程柏小时候和自己一起在宫里念过书,聪慧机敏,过目不忘,却是满肚子的坏水,能有八百个心眼。如今更是得了个“京城第一纨绔”的名号。
父皇这是有心要选他做驸马?
顾清滢忍不住扶额,父皇是怎么想的呀!
放榜之日,文昌侯府。
文昌侯夫人是坐不住,站不定,左一转,右一转,来来回回的走个不停。
婆婆不坐,上官敏也不好坐,就在旁边站着。
“夫人呀,歇一会儿吧。你走得我都头晕了。”
文昌侯夫人白了一眼,没好气的道:“歇什么歇!今日放榜,你竟还坐得住?”
文昌侯看了眼大儿子,道:“又不是只有我坐着,荣儿不也好好的坐着。”
程荣正襟危坐,眼睛一直看向屋外,根本就没听到二人的对话。还是上官敏碰了他一下,才让人回过神。
“敏儿,怎么了?可是站累了?来,坐这。”
上官敏都不想说话了,却还是得开口,“父亲和母亲与你说话呢。”
“父亲母亲,有何事要吩咐孩儿?”
文昌侯夫人气不顺的道:“行了,你就坐着吧。都这会儿了,怎么也没个人回来报一下?”
话音刚落,一个小厮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道:“老爷,夫人,二公子……中了!”
文昌侯和程荣“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文昌侯夫人喜不自胜,道:“中了!柏儿中了!佛祖显灵!列祖列宗显灵了!”
文昌侯急忙问道:“中了什么?”
小厮倒腾着气,道:“回……回老爷,二公子中了探花!”
文昌侯夫人脚下一软,幸亏上官敏扶了一把才没有跌倒。
文昌侯夫人难以置信的道:“柏儿中了探花?真中了探花?你没看错?”
“回夫人,绝没有错!二公子中了探花!”
程荣高兴得满面红光,道:“柏儿真中了‘三鼎甲’。好!好!”
上官敏眉开眼笑,道:“恭喜父亲,恭喜母亲。母亲,柏弟高中探花,少不了人到府庆贺,府里可要安排起来?”
“对对。放爆仗,施粥散钱。摆宴!还有祠堂,备好供品,等柏儿回来,上礼!”
程荣提醒道:“父亲母亲,柏儿能高中,多亏了赵太师点拨。应要请赵太师,以谢师恩。”
文昌侯夫人心花怒放,一个劲儿的道:“对对。”
文昌侯也是难掩欢喜,却比夫人多了份冷静,道:“赵太师德高望重,心境淡然,怕是不会赴宴。荣儿,不了。敏儿呀,你去挑些礼品,等柏儿回来,我同他亲自去太师府道谢。”
上官敏应下,刚要去准备又被唤住,“再备上一份厚礼。明日,我和你母亲要去一趟瑞王府。”
闻言,文昌侯夫人也冷静了些,嘱咐道:“对对。要花些心思,备上厚礼。”
上官敏稍一思量便明白了,但给瑞王送礼这事却是难了些。赵太师那里,送一些名家字画再合适不过。可瑞王那里要送什么?金银珠宝,古玩美玉,能入得了瑞王的眼?名家字画,王府少不了。再说了,哪用得着给瑞王送字。
“父亲母亲,不若等柏弟回来,我向他打听一下瑞王的喜好,再准备礼品。”
文昌侯颔首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