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曾一度想离开学校,出去打一份工,偿还慕家的恩情。
但很幸运,他被欺凌侮辱的事传到了慕容瑾耳朵里,慕大海同志来学校里替他主持公道,以艾婧和简钧琦两人转学作为终章,为这份荒唐的喜欢拉下了帷幕。
那时晏鹤真的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彻底好起来,直到上了大二,他被取消一切奖助学金,不得不半工半学。
他找了所有领导反馈,到最后辅导员遗憾的告知他申诉无果,叫他仔细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那时晏鹤才知道,他们从未想过还彼此一个清净,也没有一丝忏悔之心。
面前的青年近乎咬牙切齿:“你不用担心我,我不好过,他们也别想清静,艾婧真以为自己做的事天衣无缝吗?”
霍驰闭了闭眼睛,忍了又忍,终究没能管好自己的心,他近乎是用尽了全身的意志力,也没能抵抗住自己抱向晏鹤的手。
力气大到快要无法呼吸,他像个虔诚的信徒,对着自己的神承诺:“我决不让他们再有任何机会欺负你。”
两人就这样相依偎在一张床上良久,晏鹤才缓缓开口:“你能不能松一点力气,我要被你掐死了。”
霍驰如梦初醒般放开他,检查了一下他露出的双臂,是有些红痕。
他当下升起几分懊恼,揉了揉晏鹤的胳膊:“是我不对,疼吗?要不要涂点药?”
他这无微不至里带着点讨好的态度让晏鹤有些无奈。
“我说了这么多,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霍驰停下手上的动作,一双眼睛真诚的看向晏鹤:“你希望我说什么?”
他太坦诚,反而让晏鹤这个问题的提出者结巴起来。
“就是,我有病,所以我感觉我不是和你相配的那个人。”
霍驰握住他的手盖在自己脸上:“晏助理,你不能对我那么残忍,我爱的是你,不分疾病,你只需要出现在我面前,什么都不需要说,我依旧会黏上来,依旧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你。”
他的目光太直白,像明目张胆的偏爱。
晏鹤抿了抿唇:“可是我有很多缺点......我......”
他甚至无法找出一个拒绝霍驰的理由,他成熟、知性、礼貌、英俊......
在做一个恋人这方面,他是一个满分的优秀者,似乎只能以自己不够好,配不上他的爱来作答。
霍驰并不想听他是如何自我贬低的,他恰到好处的打断了晏鹤的话。
“如果你说的病是一个可治愈的病,那我们可以共同去解决它,如果它不是一个可治愈的病,那请你给我一个守在你身边的机会,好吗?”
他真诚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好像就是为了告诉晏鹤: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是你,我将钟爱永生。
我选择你,并且坚定的只选择你。
晏鹤当然不至于说一时的狠话,那日去咖啡厅他本来就是有所准备的,咖啡厅里也会有监控,只不过大概率会被艾婧花钱买断。
只可惜蠢货就是蠢货,镀上一层明星的人设也是蠢货,想得到买断监控,当时为什么不检查一下晏鹤的手机开没开录音呢?
吃过饭,晏鹤的情绪基本稳定下来,开始尽全力稳定自己的心,准备反击。
他刚坐在沙发上,霍驰就跟了过来,递给他一杯红糖水,几乎恳切道:“把那份录音发给我,叫我来替你解决,好吗?你现在看上去很累。”
晏鹤抿了一口水放在茶几上:“我没事的,能撑住。”
霍驰半跪下来,握住他的手:“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好吗?我想呵护你。”
晏鹤略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难得逾矩的捏了捏霍驰的脸。
他的脸不像自己的脸那样软,只捏了一下霍驰就急不可耐的蹭上来,一下下用侧脸冒出的胡茬蹭晏鹤的掌心。
男人粗糙的胡茬蹭的他又疼又痒,想缩回手又莫名有些不忍心,只好屈服下来。
霍驰像讨了糖的小孩,激动到将他抄膝抱起,吓得晏鹤一惊,下意识捏紧了他胸口的衣襟。
反应过来后他毫不客气地捶了霍驰两下,却被他结实的臂膀反弹的手发酸。
霍驰将他小心翼翼的抱进主卧,妥贴的安置好,握住了他的手:“我守着你,睡一会好吗?”
见他眉目间带着几分哀求的意味,看上去可怜无比,晏鹤吞了吞喉中津液,答应下来。
或许是他自以为是的催眠法起了作用,在他碎碎念一个小时后,床上的人昏睡过去,眼下带着些许憔悴,看的霍驰心头阵阵抽痛。
无论是谁,都别想从他手里抢走晏鹤,都别想伤害晏鹤一丁点。
这个梦太漫长了,像是回到了过去每一个煎熬的日子,在油锅里起起伏伏,锅下的薪火抽离又放回,在一次次挣扎中发出爆鸣声。
不知道在滚烫中挣扎了多久,他的背再次被轻轻拍打,耳边响起低沉又深情的呼唤声,似乎想带他脱离苦海。
凌晨两点,霍驰安排好一切事宜,一进主卧就察觉到了床上青年诡异的状况。
他手掌附上晏鹤额头,被那惊人的热度烫的缩回手。
“晏助理,晏鹤?醒醒,发烧了!”
一连呼唤几声,床上的人貌似有了意识,但依旧没开口说话,只是一只手握住霍驰胳膊,越握越紧。
霍驰没再犹豫,拿出手机拨给了自己的家庭医生。
接近十点,晏鹤昏昏沉沉的醒过来,只觉得头痛的快要裂开了,房间里没拉开窗帘,也没有别人在。
昨天睡得很早,要不是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睡了十多个小时。
刚清了一下嗓子,就听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晏鹤微微坐起一点,就见霍驰出现在卧室门口,他正在打电话,没率先开口,而是碰了碰晏鹤的额头。
确定温度没有重卷之势,霍驰放下心来,他对着电话那边应付几句立刻挂断。
“哪里难受?”
晏鹤被他扶着坐起来,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嗓音嘶哑:“我病了吗?”
霍驰心中抽痛不已:“我去给你倒杯水,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晏鹤摇了摇头,靠着床头坐着,摸索片刻找到了空调遥控器。
昨夜的梦似乎还在眼前,可一见了霍驰就有种莫名的割裂感与心安感。
他的存在似乎是为了告诉自己:一切都是过去式了,现在迎接晏鹤的是崭新的重生。
喝了半碗粥,全身上下好受了很多,霍驰依旧不太放心,给他量了体温又吃了感冒药。
“我有一个好消息,虽然接待室里没有监控,但江筠工作时有开录音记录的习惯,他刚才找到我,递交了那日的工作录音。”
貌似所有事情都在朝着相对较好的方向发展,盛鼎集团的法务部也不是吃素的,掌握了这么多证据后再没犹豫,立刻把艾婧及其工作室告上法庭。
不到十二点,慕容瑾开车回了御海苑,彼时霍驰正在哄着晏鹤多喝几口水。
他喉咙疼得厉害,咽气都费劲,更别提喝水了,喝了几口就不肯张嘴了,霍驰说遍了好话才引着他喝下去半杯。
慕容瑾一进屋就见霍驰半跪在床前逗晏鹤笑,床上侧躺的人很给面子的勾唇,一副彩虹泡泡到处飞的样儿。
慕容瑾咳嗽一声,晏鹤应声看过来。
“阿瑾?”
慕容瑾蹙了蹙眉,放下手里提的燕麦奶立刻走到床前,霍驰很有眼力见的后退,给娘家人让位置。
慕容瑾上前率先摸了摸晏鹤的额头:“还难受吗?”
晏鹤吸了吸鼻子:“已经好多了,你怎么来了?”
慕容瑾侧头看了霍驰一眼,大老板很识时务的拿起手机出去了。
门被关上,慕容瑾把晏鹤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他昨晚一直在?”
晏鹤点了点头:“他昨天没回去,和我将就了一晚上。”
慕容瑾抚了抚他光洁的额头,替他将额间凌乱的头发挽上去:“我昨天和你打电话,打了十几个他才接,叫我今天再来看你,我把手头的工作忙完立刻就来了。”
晏鹤挣扎着坐起身:“我好多了,艾婧的事怎么样了?”
后腰垫上柔软的枕头,晏鹤清了清嗓子,意识清晰了很多。
慕容瑾翻出手机:“暂时也没什么进展,但是你们公司的法务部很挺你,已经对那个疯婆娘提起诉讼了。”
晏鹤接过他手中的手机看了看,蓦地冷笑出声:“抽屉里有药,你递给我。”
慕容瑾翻出药盒里的白色药片,起身去给他倒水,刚出门就碰上了霍驰。
看了看他手中的杯子,霍驰扬了扬眉:“他要喝水?”
慕容瑾嗯了一声:“吃点药。”
面前英俊的男人立刻蹙起眉,跟着慕容瑾一起进了厨房。
“他吃什么药?”
慕容瑾接好水:“你不知道?他有焦虑症,当然要吃药。”
霍驰拿过了那杯水:“我当然知道,但是我觉得他现在需要的不是药物治疗,我准备带他去医院做一下心理疏导。”
两个人商议片刻,慕容瑾率先败下阵来,他略有些郁闷的扶了扶额:“霍总,小鹤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活得很苦,你能保证你对他的感情不是伤害吗?”
男人手里拿着那杯水,微微侧过头来,目光中带着让人不得不相信的说服力:“我能保证。”
坐在床上拿着药片等了几分钟,霍驰出现在了门口。
晏鹤一愣,下意识想藏起自己的药,却又不知道藏在哪里。
霍驰很坦然地走过来,拿走了他手里的药片。
“咱们去医院,好吗?我为你约了一位很有名的心理医师,我们去看看,好吗?”
他微微蹲下,投过来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渴求,在这种注视下,晏鹤点了头。
下午三点,几人到达了凯尔斯医院。
问诊的心理医生是一位略有些上了年纪的男医生,微微有些谢顶,看着很有说服力。
他照常询问了晏鹤几个问题,随即示意家属离开,想和病人单独聊聊。
霍驰和慕容瑾出了问诊室,坐在了走廊的长椅上。
“霍总,无论怎么样,我都感谢你这几天陪在小鹤身边。”
霍驰微微颔首:“本应如此。”
慕容瑾长长舒出一口气:“小鹤应该和你说了,他读大学时被人暗箱操作,失去了评奖评优的资格。”
见人点头慕容瑾才继续说:“那时我在美国留学,没空总关照他,大三时他回茂城过年,我父亲给他安排了心理医生复查,本以为他的病情会有所好转,但是医生说,他不仅没好转,已经出现了抑郁倾向。”
霍驰一愣,眼中带上几分难掩的怒气。
“那之后我父亲替他支付了每月的生活费,为他分担了一些压力,才觉得他渐渐好转了,后来他参加工作,第一件事就是偿还我父亲曾经对他的帮助,这几年他一直活得很累,但是刚刚,和你在一起,我难得在他身上看见了几分鲜活气息,真的很感谢你。”
霍驰重重吐出一口气:“不是我救赎了他,是他在救赎我。”
很快,问诊室的门打开,晏鹤率先走出。
霍驰看向医生,摸了摸晏鹤的头发:“你和慕总去买瓶水好吗,我想喝上次和你一起喝的那个椰奶。”
面前的青年很乖的揽住自己朋友:“那我给你带一个,等下在车上等你吗?”
霍驰把车钥匙递给他:“再买一点水果。”
两人说笑着离开,霍驰跟着医生进了问诊室。
“霍总,晏先生现在的状态不算很差,如果可以,暂时把药停掉吧,比起药物治疗,心理开导更有用一些,只是会更耗费家属的心力。”
赵医生清楚地看见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长长舒出了一口气,似乎心底的石头落了地,他抬起手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没事,不怕费心力,能治愈就好。”
赵医生简单和他交代了该如何照顾晏鹤:“霍总请放心,晏先生很坚强,只要用心呵护,一定能治愈的。”
晏鹤陪着慕容瑾坐在后座等了五分钟,霍驰终于出了医院大门。
他率先打开后车座摸摸晏鹤的额头:“不舒服了吗?”
青年脸上出了些汗,看着亮亮的,眼睛转来转去的,没了昨天的疲惫感。
见他点头霍驰放下心来,自前排抽出来一张湿巾:“怎么不开空调?”
晏鹤撕开湿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刚上车不久。”
霍驰揉了揉他的头发,回到了驾驶位:“想吃什么?”
他还病着,只能吃点清淡的,海鲜更是想也不能想,三人找了家餐厅,简单吃了一口。
怕晏鹤受了风再烧起来,没在外面多站就回了御海园。
有慕容瑾守着,霍驰得以处理一下积攒的工作,晏鹤头还有些昏沉,睡又睡不着,慕容瑾搬了椅子过来坐在他床前。
晏鹤捂了捂头:“艾婧在给简钧琦出气,不止我受到了影响,公司的风评也受到了影响,无忧的风评也受损了。”
慕容瑾替他揉了揉眉心:“你别操心了,好好养病,这些你对象还管不了吗?”
晏鹤抿了抿唇:“他还不是我对象。”
慕容瑾啊了一声,起身悄悄关上了门:“他一会摸你这,一会摸你那的,就纯耍流氓呢?”
晏鹤叹了口气:“是我还没有答应。”
多年挚友对他表示不理解:“你之前不还对他有点好感?现在又没有了?”
“我和他在一起,能给他带来什么?他值得更好的。”
慕容瑾真想把他的脑壳撬开看看他在想什么,他懊恼道:“你在他心里已经是最好的了,我今天也问了他了,他承诺的样子不像假话。”
晏鹤略有些苦恼的捂了捂眼睛:“我知道他很认真,可是我确实......我还病怏怏的,和他在一起是耽误他了。”
慕容瑾又气又觉得心疼,握了握晏鹤的手:“鹤鹤,爱不是衡量,爱是奔赴,你总用利益来衡量他对你的感情,那才是对彼此的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