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城单恋往事 第57章 第 57 章

等待的过程是痛苦的，程雾山在等待佟翎的调查结果，荆晚在等待陈志乾实验项目的考核。

考试最终还是来了。

笔试的题目不难，面试的题目也只有一道，以陈志乾在学术界的地位，这两个项目的含金量不必多说。

荆晚本以为笔试题目会出的很刁钻，可没想到都是在他们能力范围内的，年级前十名的学业水平其实大差不差，在笔试题目如此简单的情况下，大家不会有特别悬殊的分数，这样以来，面试就变得尤为重要。

而面试结果，则取决于考官的主观判断。

荆晚和报名的同学事后讨论过，大家的面试题目是一样的——为什么选择参与这个项目。

DID组的人答案虽说五花八门，但都殊途同归。

无非就是“感兴趣，想研究，国内缺乏对DID的重视，国际上对DID的治疗方案仍然有待统一，想为DID的研究发展尽绵薄之力”等等。

荆晚看着眼前的考官，陈志乾坐在中间，两边分别是医学院的院长和他的助教秦沁。

荆晚第一次这样近距离面对面地观察陈志乾。

他身姿挺拔，西装革履，头发打了少许发蜡，这让他的发型变得考究又不至于呆板。他面容英俊，胡子刮得很干净，皱纹很少，保养有道，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年轻。

他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很像荆晚跟程雾山去过的鸡鸣寺大殿的味道。

荆晚想起很多学生对陈志乾的评价——儒雅。

现在这样看着，他是当得起这个形容词的。

只是不知道，这具体面躯体内里的灵魂，是不是真的一如他外表一般洁净从容。

荆晚看得出神，乃至忘了回答问题。

陈志乾缓缓抬起头来，对她露出一个笑容：“荆晚？”

荆晚瞳孔闪了闪，回了神。

陈志乾温言安慰：“别紧张，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就行，不要有压力。”

为什么要选PDST这个项目？

荆晚颔首，整理了一下思绪，再次抬头与陈志乾对视道：“想把她们从深渊里拉出来，重新看看太阳。”

“他们？”陈志乾脸上浮现一个不明意味的微笑。

“对。她们。”荆晚坚定道：“人不该被阴影吞噬，应该活在太阳底下。”

陈志乾不置可否：“太理想化了。”

荆晚笑了笑：“总要试试才知道。”

院长看着荆晚，赞许地点点头，转头对陈志乾说道：“干咱们这一行，还是应该有点热血。理想化不是坏事。”

陈志乾不置可否，用玩味的眼神看向荆晚：“凝视深渊之人，注定也被深渊凝视，不怕吗？”

荆晚：“怕，但是值得。”

陈志乾点了点头，转头对秦沁说道：“你瞧，师妹热情满满，你要努力啊，要不然你就要被后辈取而代之了。”

秦沁知道陈志乾这句“取而代之”的意思，心里百味杂陈，扯出一个干笑：“老师说笑了，师妹比我优秀很多。”

陈志乾又对荆晚说道：“行了，回去等结果吧。”

荆晚朝陈志乾鞠了躬，起身的时候看见陈志乾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支笔递给秦沁。

陈志乾：“明天我门诊，没电了，去买了电池装好之后放到我诊室第一个抽屉里。”

秦沁：“好。”

荆晚的视线只停留一瞬，继而便离开了面试房间。

她走了几步，突然顿住了。

刚才那支笔……好熟悉的感觉……那支笔……那支笔！！！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

荆晚飞快地奔跑起来。

程雾山已经跟荆晚约好在东校门见面，他们要一起去见佟翎。

他远远看见荆晚没命一样朝他跑过来，下意识张开双臂迎她。

荆晚狠狠撞在他怀里，程雾山看着满头大汗的荆晚不明所以：“时间来得及，你跑什么？”

“程……程雾山……”荆晚气喘吁吁对程雾山说道：“我……我知道月月画的什么了！我知道了！我知道那个独眼怪兽是什么了！”

程雾山双眼流露出讶异和不解，荆晚知道，他在等她的答案。

“是瞳孔笔。”荆晚说道：“瞳孔笔是神经精神科医生工作里经常用的一种工具，用来检查患者瞳孔对光反射的。笔帽顶端有一个嵌入笔帽里的灯，其他外形和别的笔一样，有笔夹，可以夹在白大褂口袋上，而且笔身一般是金属质地。所以月月画的怪兽都是头上只有一只眼睛，而且眼睛都发着光，怪兽的背鳍就是笔夹，怪兽身上的纹路就是灯光阳光照在金属上的光晕。月月画的是瞳孔笔！”

程雾山被荆晚的话震惊，他不学医，自然对学医的工具不熟悉，荆晚说的如果是真的，那么瞳孔笔很有可能就是陈志乾侵犯月月所用的工具。

程雾山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先去见佟翎，她说调查有结果。”

……

程雾山和荆晚到咖啡店的时候，佟翎和展煦已经在等他们。

见两人来了，佟翎打开了电脑，并将电脑屏幕朝向他们，上面的是这两天她查到的资料。

佟翎先是赞许地看了荆晚一眼：“幸亏你注意到了林星辰，我一路查下来，林星辰是周沐辰男朋友的可能性最大。”

“怎么说？”程雾山等她接下来的话。

林星辰是周沐辰的初中同班同学，初中生谈恋爱到了大学还能在一起的实在少见，这一点很出乎程雾山意料。

佟翎并不知道程雾山要查的人对他有什么意义，她沉迷于解题的乐趣，满脸兴奋：“林星辰和周沐辰是初中同学，都在成都上学。但其实周沐辰不是成都本地人，初中前两年都是借读的，初三那一年才变更了学籍，成为了正规生。周沐辰是苗族人，老家在云南，初中之前，整个童年时代都生活在苗寨里。”

“那又怎么了？”展煦听得一头雾水。

“哎呀你别打岔。”佟翎继续说：“他们两个初中毕业之后，没有在同一所高中念书。周沐辰的成绩好，考进了当地的重点中学。林星辰的成绩差一点，考的是普通高中。但是，这两所学校离得非常近，在同一条路上，我查了那条路的地图，两个校门的校门间隔也就两百多米。后来读大学，周沐辰高分考上了琴大医学院，林星辰也在琴城。他在琴城理工大学读材料专业。总而言之，他们两个从初中开始，生活轨迹非常相近，从来没有异地过。”

程雾山还是谨慎：“可即便这样，也不能证明他们两个就是恋爱关系。”

“重点来了！”佟翎的眼睛冒着灼灼亮光：“周沐辰的研究生是在本校念的，林星辰也是他本校念的。琴城理工大虽说不如琴大海大这么知名，但材料专业在全国都是拿的出手的。那时候研究生还不是满大街都是，林星辰以研究生的身份毕业，在琴城或者其他一线城市找一份和他专业有关的工作并不难。我查了查当年他们专业的研究生毕业薪资，在所有应届生里算是很好了。但是林星辰毕业之后，却没有选择留在专业领域里，而是考了公务员。”

程雾山：“这有什么？公务员一直是热门职业，毕竟稳定。”

佟翎摇摇头，终于将最重要的话说了出来：“林星辰考的是云南的公务员，而且是服务社区的基层公务员，他考进去的那个部门的辖地，就是周沐辰老家那个苗寨。”

程雾山和荆晚对视一眼。

佟翎仍旧对自己的发现喋喋不休：“这怎么可能是巧合？谁会无缘无故，放弃自己专业的高薪工作，去初中同学的老家当社区公务员。”

程雾山沉声道：“确实，这要是巧合，那未免太巧了。”

荆晚：“你打算怎么办？”

程雾山问佟翎：“你知道他现在的工作单位和地点吗？”

佟翎终于从兴奋的情绪里抽离出来：“能。不过你要做什么？你不会要去找他吧？大哥你要是找他咱们人肉搜索的行为可就暴露了，他要是急了眼告我们，那我……我好心帮你，你可不能卖了我……”

“不会，他即便追究，我也不会说是你干的。”程雾山又转头对荆晚说道：“我可能……要去趟云南。”

……

当夜，海边别墅，程雾山整理行李。

荆晚在一旁看着：“这么着急吗？你们大三的课程这么紧张，大四实习也很忙，很多考研的东西从现在就得开始准备，这件事不是你请三天两天假就能解决的，不如等到放假，我陪你一起……”

程雾山摇了摇头：“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放着这么重要的线索在心里，我也终日难安。我给院里打请假申请了，能批就批，不能批的话我就休学一年。”

程雾山将行李箱锁好，转身面对荆晚，才发现她眼睛红了。

程雾山心里一软，赶紧将她搂紧怀里：“我只是去找个人，又不是去什么危险的地方，你担心什么？”

荆晚伏在程雾山的胸膛上默默流眼泪，她害怕林星辰三缄其口，程雾山的夙愿竹篮打水一场空；又怕程雾山得偿所愿，真相太沉重，会压垮程雾山的肩膀；更害怕陈年往事重提，林星辰情绪失控，对程雾山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来。

可她又不能跟他一起去，她不喜欢这种爱莫能助的感觉。

程雾山轻轻揉着荆晚的后脑勺，蓦地想起了什么。

“对了晚晚。你是怎么想起瞳孔笔的？”

荆晚吸一吸鼻子：“我今天去参加陈志乾的项目面试，他正好拿出瞳孔笔，我就……”

荆晚还没说完，就被程雾山钳着肩膀扳直了身体。

“你去参加陈志乾的实验项目？！”程雾山第一回对荆晚说了重话：“你怎么能自作主张，都不跟我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