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澄明一脚踹翻玉桌,扭身抽出佩剑直指越褚沂的面门。
南军暗卫飞快摆成阵列,手中暗器亦对准夏澄明咽喉。
“陛下不可冲动!”苏士成滑跪抱住夏澄明的腿,声嘶力竭,“临行前都商议好,绝不先出手。常言‘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大夏本就不占优,唯稳坐高台以静制动方保太平。贸然出手后各方暗箭齐发,陛下身边防卫再严密,也难免百密一疏。内忧外患,大夏还指望您撑起来,陛下切莫冲动!”
夏澄明脖颈青筋滚动,他深吸口气摁回佩剑,朝温久宁伸出手,“阿宁,过来。”
众目睽睽下,温久宁还半‘倚’在越褚沂怀中。她并非不想跑,奈何脚铐加身她跑不动。
“阿宁?”夏澄明不解轻唤,忍不住上前步,“朕是你的澄明哥哥,我们是先帝赐婚自小的玩伴,幼时朕还牵着你的手去母后宫中请安,你不记得了么?”
说着,他努力挤出个温润的笑意,缓步靠近。
自然记得。
温久宁梦里都怀念幼时两小无猜的日子。
眼看着夏澄明欲踏过暗卫们筑起的防线,她一狠心朝前跳去。
双脚离地须臾便是腾空的感觉,她来不及反应仰面撞进越褚沂过分阴冷的眼。
他看似在笑,每寸眉梢却都挂着杀意,瞳孔里幽深的暴虐像潜伏许久的野兽,恶毒蛮横。
温久宁愈发后悔她曾阴差阳错招惹这样位枭雄。
暗卫竖起利剑迫使夏澄明顿足,越褚沂故意将人在怀中掂掂,露出脚腕处刺眼的脚铐,“她过不去。”
苏士成双眼一闭几乎晕厥。大夏储妃遭如此羞辱,颜面何存,今儿宴席简直把大夏的脸踩烂。
夏澄明骤然变色,“你枉为人。”
越褚沂稍俯身,从容当着他的面将温久宁置于玉桌上,手指挑起她的铃铛耳琅挑衅般开口,“我和自个的夫人嬉戏,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雪白玉桌上的女子正红色衣裙委身,乌发挽起珠翠如云,蜷缩着双足柳泣花啼的姿态楚楚可怜,仿若两军的筹码堂而皇之亮于众人面前。
温久宁觉奇耻大辱。
她活了十多载何时在人前如此狼狈,倒吸声钻进她耳里比越褚沂的嘲讽还难堪。温久宁面色燥热,气得浑身发抖。
岂料越褚沂得寸进尺,众目睽睽下抬着她的手,而后十指紧扣缠得极紧。
夏澄明强压心中怒火,掌心掐出血痕。
他恨自个半年前船舫之行为何没要了越褚沂的狗命!满长安如珠似宝养大的女郎,在南贼眼中是拿来交换的筹码和玩物。此举不可谓不诛心,若连阿宁都带不走他辛辛苦苦登上皇位全成笑话。
夏澄明闭上眼,声音哑的厉害,“如何才能放人?”
越褚沂轻笑,“在谈这个问题前,我应当谢谢你。”
“谢朕何事?”
“若非你幼年走失温久宁不至于南下寻夫,又若非你上赶着刺杀我她也寻不到那艘船舫,甚至谢你的生辰八字恰与我相同。种种机遇,方使温家贵女成了我的妻。”
温久宁听得怒不可遏,用力拽回自个的指头,结果没拽动。
“按你这般说朕也该谢谢你。若非你将朕踹入河中朕未必能恢复记忆,又若非你主动带阿宁赴宴朕恐怕到死也寻不到未婚妻子。南贼无情,却成全朕和阿宁的情缘。”
话落,二人谁都没开口,盯着对方的眼里尽带冰冷。
半晌,夏澄明吐出口气,“你绑着阿宁不过是为了羞辱大夏并要走好处,既然目的已达,说出你的条件。”
“要你自戕于殿,如何?”
苏士成目眦欲裂,“无法无天!”
夏澄明眉眼见冷,“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大夏历经内忧外患确心有余而力不足,然随朝廷稳定援兵回京,剿灭南贼只是时间问题。你,还没有在朕面前蔑视君恩的资格。”
越褚沂没搭理他,目光落在温久宁通红的眸,抬手摩擦她眼尾泪渍。
温久宁同受惊的兔子般缩回脑袋,复以仇视的神情瞪回去。
伸出的手顿顿,越褚沂若无其事撑着额角,以只有他们二人的声问道,“这就开始心疼夏澄明?”
温久宁委屈得慌,“你带我来不就是为了侮辱他,现下你要我做甚么,当着他的面让我屈服么。”
“我要你说,你我恩爱两不疑。”
荒谬的话落在耳里阵阵发麻,温久宁不可置信望着他。
越褚沂仍旧那副厌世的嘴脸,目不转睛看着她的反应。
话堵在喉咙,最后也仓促说道,“为甚么,这话有何意义?”
“我想要,便是它的意义。”
温久宁小脸惨白,咬紧牙关,“如果我说了,你能不能放我回去。”
他垂眸,窥得女郎眼里的惶恐不安,和对夏澄明的担忧渴望。
好生没道理,分明是和他拜堂的人,缘何一门心思惦记旁人的安危。
从前——温久宁是护着他的。
“越褚沂,莫要为难阿宁,你要甚么朕都能同意!”
见越褚沂不应,夏澄明面沉如水,“朕愿拿泾州换阿宁,越褚沂,你答不答应?”
苏士成以额触地悲呼,“陛下不可,泾州一旦拱手送人北方无地形优势,更寒了天下人的心。”
“求陛下三思!”
大夏臣子纷纷跪地。
夏澄明攥紧掌心,“朕连妻子都护不住谈何护天下百姓?再有疑者,滚出去。”
苏士成喉头腥甜,生生气晕倒地。
大夏气势如山倒,各个面无人色痛哭流涕,再无赴宴前的高高在上。
反观唐偃承则面色红润,直叹大人好计谋。抓来个美娇娘竟比宋鹏还金贵,轻松让大夏割出泾州。这笔买卖委实划算,南军阵营无一不抚掌称快,等着自家大人摁下契约。
他压低声冲越褚沂献策,“大人,买卖可行。兵不血刃拿下泾州后我等可长驱直入,届时大人若还欢喜这位美娇娘再夺回来便是。”
割让泾州和自断大腿无疑,天亡大夏。
“越褚沂,只要你将阿宁送过来,朕即刻拟圣旨,君无戏言。”
望着夏澄明安抚的视线,温久宁胸腔苦涩,“陛下切莫中南贼奸计,若因我一人舍弃泾州我永无安宁日。我愿意等大夏战胜后陛下光明正大迎我回去。”
“阿宁……朕怎舍得让你留在南贼手中。”
“陛下……”
二人声音之悲戚令大夏闻之落泪。
兀的,越褚沂拔出佩刀贯穿桌面,力道之大震碎半片玉案。飞溅的玉屑逼得温久宁别过脸,瑟瑟发抖抿紧唇。
他神情薄凉扫过对方的面,忽嗤出声,“一座城池便想夺走吾妻?”
“泾州已是让步,你难不成还要粮草?”
闻言,越褚沂不紧不慢把温久宁鹌鹑般的脑袋塞到自个胸前,睥睨对上夏澄明的眼,“要换就拿你的传国玉玺来换。江山还是美人,你选。”
两侧人皆神情难看。储妃再尊贵也越不过皇位,天底下没有人会同意这笔买卖。如此开口,是诚心不愿放人。
唐偃承急忙劝阻,“大人,就换泾州罢,闹难看了大夏只会重新选位储妃。”
“没听清我说的么?”越褚沂指尖弹在雪白的剑刃上,“要换就拿出点诚意,区区座城池还不配和吾妻相抵。”
“今儿你不留下阿宁,朕不可能让你离开瑶池院。”
随夏澄明抬手,无数皇家暗卫围在院落出口,虎视眈眈盯着南军动静。
“是么?”越褚沂好似察觉不到身后的危险,起身抱着温久宁信步离去。
他身后的南军迅速反应,训练有素的士卒和暗卫分别执软剑长矛围着圆盾而立,严丝合缝挡在越褚沂身侧。随人走动,盾牌后探出细密暗器对准大夏众人,阁楼上上百柄弓箭发出寒气。
越褚沂面无表情于雄勇南军之间回头看着夏澄明,“我要带走的人,没人拦得住。”
孙宇以命拦住拔刀欲战的夏澄明,“陛下不可!南军人多我们对上没有胜算,皇家暗卫虽然足以护住您的安危,然其余臣子的安危您不在乎么?此次出行皆为精锐,少一人都是大夏的损失。”
高大的身影和正红色裙衫缠在一块,模糊的影子于泣血夕阳下拉得纤长。
堂内,则是无数死谏的悲鸣。夏澄明惘得松手,佩剑落地露出剑柄的血痕。
“陛下圣明。说到底温久宁未上玉蝶算不得皇家人,何苦为她坏了大局……”
“调兵!”
“陛下?”
“朕要率铁骑迎回阿宁!”
渐远的喧嚷伴随瑟瑟秋风扑在温久宁的身上,她仓促握紧缰绳才避免跌下马。
越褚沂扬起长鞭,独自带着温久宁策马长驰。
营帐前的下人纷纷跪地,诚惶诚恐任由越褚沂抱着温久宁踏入内室。随门闩落锁,里头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儿。
越褚沂三两下扔开繁重的外衫,双眸通红将人压在榻上,气得发狠,“怎么,一离开夏澄明你就失魂落魄,可惜他没胆子抢走你。”
温久宁拼命挣脱对方的钳制,破口大骂道,“今儿的侮辱还不够么,还留着我作甚!”
他未答,俯身落下密麻的吻。温久宁喊得嗓子生疼,张嘴咬住他的虎口,力道之大令舌尖尝到滚烫的腥甜。
她松开嘴,鲜红顺着唇瓣蜿蜒而下。
“我真后悔,自个救过你。”
小剧场2:(假若穿越到现代剧组)
男主角:“阿宁……朕怎舍得让你留在南贼手中。”
女主角:“陛下……”
男主角:“噢!阿宁……”
女主角:“陛下——”
“卡”
导演擦着额头冷汗示意温久宁过来。
温久宁哒哒哒跑近,“是我演的不好吗?我觉得还能发挥得更投入点。”
导演简直想给这位姑奶奶跪下。没看到制片人都快把咖啡杯捏烂了吗,再拍下去剧组明天就倒闭。
“呵呵,小宁啊,这段戏我还要改改,你今天先下班吧。”
“这样啊——”
回家的路上,温久宁满是疑惑和主驾驶的男人聊起今天的意外。
越褚沂风轻云淡,“这剧本枯燥无味,的确要改。”
温久宁似懂非懂点点头。
“话说,这怎么有个捏瘪的咖啡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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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