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褚沂顿住动作,看着榻上的人满脸泪痕。
她后悔救他?
低低的啜泣苦涩得很,扎在他心头是未明的酸。伊始,是温久宁恬不知耻跟在自个身边,又是她送出代表情谊的抹额。他们曾在药池相吻,在床榻间欢愉。
现下温久宁敢说后悔?
作为弈者的他都没玩腻,她有甚么资格说道后悔。
“晚了。”
越褚沂低头吻干净对方脸颊边的泪珠,惩戒般含住她的耳琅。
温久宁被迫仰着脖颈躲避对方的索吻,双手叫他举过头顶。她每瑟缩回儿,越褚沂就变本加厉咬她口。
酥麻的挑、逗顺着寒毛钻入皮肤,温久宁抿着唇任由香汗浸润对襟。
望着头顶的帐篷晃动,她略有失神。
“为甚么还要留着我,泾州已然是大夏的底线,这桩买卖不划算么?——还是说,你舍不得我?”
极轻的喃喃说得慢,却足以令越褚沂听得分明。
话甫出口,温久宁自个也觉得荒谬。越褚沂冷血无情,怎会对大夏的人心有牵挂。
然她气到极致,忍不住拿此话恶心对方。
隔着半掌距离,他以手肘撑着榻默然看向温久宁不解的脸。
里头有失望和愤怒,唯独没有说此话时的柔意。
他神情晦暗盯着她的眸,兀得扯起嘲讽的嘴角,“你身上有让我舍不得的地方么?”
越褚沂一边吐着冰渣子一边拿手去囚她的腰,“处处忤逆我,就连在榻上都无趣得很。随便一个人都比你懂得讨人欢心,留着你不过是激怒夏澄明。至于泾州,我不需他割让也能夺下。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温久宁也学着他的模样扯着嘴皮肉不笑,“难为你浪费口舌和我解释这般多。”
身上的人攥紧指尖,破天荒没有把人圈在榻上狠狠折腾。他很是厌倦般站起身扔过温久宁的襦裙,又单掌竖起自个凌乱的墨发借着发带绑好。
做完这一切,豆烛也燃到将烬时,越褚沂一次也未回头,随意披上滚边的狐裘披风朝外去。
营长外的寒气隔绝在鹿皮帘子外,温久宁抱着单薄的被褥爬起身摸索着干净帕子。
不多时,红烛眼眶干涩冲进来,看见对方狼狈的模样心底巨颤。
原本想问的话卡在嘴里,她独自深吸好几口气方缓过神去要热水。
泡在撒有羊奶的浴汤里,温久宁浑身泛着青紫的肌肤都透着粉。她累得手指都抬不动,仰面享受着红烛的推拿。
“娘子,听闻今儿是和大夏谈判,您可见着大夏的人——?”
温久宁勉强打起精神,“我见到澄明哥哥了,他很好。大夏的人也都撑着口气,有血气总归是好事。”
先帝在时半数朝臣皆浑浑噩噩,自甘南方沦落。夏澄明登基短短月余难以使节节败退的夏军如有神助,但他能尽己所能令朝廷上下一心。
这是好事,不枉祖父对他的期盼和拥护。
红烛没想那么多,她现下最在意的就是夏澄明出面能不能将娘子救出去。
“那陛下何时来接您?”
温久宁尴尬清咳声,“大抵,来不成。”
“他不顾及少时的情谊了么,还是大夏不愿意承认您的身份?温家不倒长安城的人怎敢如此对您!”
“陛下愿意以泾州换我,是越褚沂不同意,两军谈判闹到最后撕破脸面,我尚不知陛下是否安好。”
红烛敛去方才的激动认命般叹口气。大夏亲自开口越褚沂都不放人,这暗无天日的处境何时是个头。
主仆二人对视眼,皆看出眼里的绝望。
温久宁环顾四周无人后压着声宽慰,“我决定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我要和他鱼死网破。刺杀失败后,我自尽当场也不算辱没皇室门楣。”
红烛呆住,“娘子,要刺杀也让奴来,您的小胳膊小腿……”
莫说刺杀,恐怕连越褚沂的五指山都越不过。
“越褚沂此人贪生怕死,平素身侧围着数名暗卫,你寻不到机会。唯有他在榻上,暗卫方会避嫌离去。这个时候,我出手才能有可能伤及他要害。”
“先前您刺杀,也没成啊。”
“那次是我全无准备也未选趁手的利器,再来回不说一击毙命,我至少要咬下越褚沂的一块肉。”
最好断了他的子孙跟,看他嚣张个甚么劲。
打定主意,温久宁招呼红烛凑近,“还记得我那支银簪罢,削铁如泥,替我寻出来。”
红烛自是记得。
从前都收在梳妆奁,然娘子知晓越褚沂是假东宫后怒而将东西却丢出去。
“你放心,我不会冲动行事。定然从长计议找到最好的机会动手,绝不白白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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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大帐内。
正中央摆着张行军桌,桌面铺尽中原地势、关隘城池。斜插几只鲜红旗帜圈点大夏的兵力部署同粮草辎重囤积点,并几颗白棋子简单示意险峻山道。桌外围圈虎皮大椅,三五位将领端坐其上。
“如今大夏国内暗潮涌动,其兵力多集中于北部边境,与他国时有摩擦,这对我们而言,可是个难得的良机。” 潘俊承率先打破沉默,手中折扇指向地图上大夏北部的区域。
“虽有机可乘,然大夏的精锐也不容小觑。贸然强攻,即便能得一时之利,怕也是损失惨重。”
“大夏的精锐?今儿他们的无用苏兄也见着,边塞援军未到他们连句重话都没底气说!”
烛台上的油烧着,烫出的亮光打在越褚沂高挺的鼻尖。他面无表情垂着眸,瞧不清是赞成亦反对,平素束得整齐的高马尾现下带几分毛躁。
唐偃承若有所思打量眼越褚沂的玄色披风,里头外翻的腰带似是系错个盘扣,方才在行何事不言而喻。
作为首领,越褚沂杀伐狠绝更一马当先。
可惜年纪轻,尚未明白情爱二字于成大事者多么苍白。今儿之事但凡换做帐内其余人,必当以温久宁换泾州。日后坐拥天下,甚么女人找不着,何必为大夏的内奸赌气。
他微叹口气,不再纠结此事,朗声打断几位将领的争执,“自然不能硬攻。我们才要回粮草,他们此时必定疲于调度,这恰是我们的机会。不若先派小股精锐乔装混入,待摸清敌情后伺机破坏后方军资。届时,大人率兵从侧翼迂回,攻其不备。”
潘俊承双眸微亮,扭头等越褚沂指示。
“由孙洪带一支精锐去办,十日后发起攻城。”
“是!”
得到命令的将领三三两两结伴去挑选合适的兵卒暗中部署,帐内便只剩几个参谋还在核对地舆图。
何恣俦小心观察越褚沂的脸色,沉吟道,“还有一事属下不解,今儿何不把人送回去?”
上首的人没急着开口。
何恣俦赶忙解释,“能换泾州于我们大有裨益,何况她心属大夏留在营内到底不安分,属下是觉着……——”
“你是觉我拿不下泾州?”
“属下不敢!”
话虽如此,何恣俦半点不服,能靠女人拿下泾州有何不可,大是大非上逞能白白浪费机缘。
然现下见越褚沂如此执意留下温久宁,他眼神闪烁,复谄媚道,“大人英勇无双留个女人自然无碍,不过我看温久宁犟得很不愿伺候您,属下手头正好有批容貌姣好的舞女,不若一并留下来伺候?”
说着,门口缓步踏入六名舞女。各个身着淡粉色襦裙,乌发如瀑仅以银簪挽起。随人莲步轻移,裙摆摇曳若朵朵芍药。
越褚沂阖上眼,“滚。”
何恣俦神情略僵。
舞女忙不迭垂下脑袋逃命般朝外去,慌乱中有个人狼狈跌在地上,端是楚楚可怜。
越褚沂稍抬眼,余光恰落在她乱颤的耳琅上,忽道,“你留下。”
何恣俦大喜过望。
他还当越褚沂真是个情种,原也受不得诱惑。到底年轻,多收几个女人就明白美人关最是好过。
思及临行前对舞女的叮嘱,何恣俦自觉退出帐篷叮嘱士卒守好此处。
不知所措的舞女先是一愣,复而咬着唇不情不愿走上前。
她生得秀美,若非家道中落也不至于被何恣俦网罗用于赠人。
“把衣服脱了。”
闻言,舞女抖着手,分外羞耻地解下襦裙,只是在她要脱罩着的里衣时,越褚沂随手掷出枚金元宝,“可以滚了。”
舞女:“?”
不敢忤逆对方的意思,她弯腰捡起足有巴掌大的金元宝喜滋滋跑远。
半晌后,张三欲哭无泪对着水面挽发,“大人,属下实在不会作女子打扮。”
话语间,本就紧绷的衣衫被他撑出个口子。张三急忙拿带子重新系上。
委实造孽,他不就是生得矮小些,怎被大人喊来男扮女装。
程十一看不下去,上手替他点缀上珠花。
若不主动开口,张三从背影上瞧的确和女子无二。
“你,过来。”越褚沂招招手。
张三扭捏着步子小跑过去,而后竟被越褚沂粗暴搂在怀中。
他顿觉天翻地覆。
“会示媚么?”
张三茫然,“啊?”
他家大人没管他死活,自顾自朝外头吩咐,“派个人去教教温久宁何为规矩,让她老老实实在帐前迎接夫君。”
活力更新榜终于更完啦~
明天应该没榜单,暂时休息一天,星期五恢复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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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