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可休 第2章 没有讨厌你

乔与陌烦躁得将那石块踢到一旁的沙土地，再一看石板路上已经没什么能踢的了，她不得不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身侧的人身上，手无处安放便一摊手，而后才抱着臂放在胸前。

“可能没话说了吧”

乔与陌初中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那个时候她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十句话只说半句，想做什么只用那攥紧的拳来克制。

升入高中后她可能觉得自己长大了，要成熟一些，她顾虑的越来越多，也就没那么勇敢了，渐渐的也就不去打扰顾谨修了，只是她每逢佳节都会给她发句问候，来借此说几句话。

“能看出来，我还当你讨厌我呢”

顾谨修说得轻松故作玩笑乔与陌眼底起了波澜，身侧的手都有些颤抖。

她知道顾谨修指的是什么，这几年的联系不是单向的，或许顾谨修会联系过她几次，但她的拧巴与别扭驱使她不愿意继续话题。

她攥紧了拳，鼻酸的感觉又来了，她故作不在意道

“没有”

“没有讨厌你”

何止，我还喜欢你呢

这话乔与陌当然不会说，她知道顾谨修知道她过去喜欢她这件事，只是她在装，装作不在意了，万一她会信呢，不信也没关系，至少给自己留一些体面。

“讨厌你的话怎么还会给你拜年”

她担心顾谨修误会便多解释了一句，话一出口就变了懊悔，解释这么多有用吗。

“你还没回答我这么晚怎么一个人在这呢”

“吃完饭在家太无聊了，出来消消食”

乔与陌一点也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和朋友们都聚过一次后就很少与她们一起逛街唱k，她没什么喜欢的东西，也没什么喜欢的事，当然，不喜欢的她可以说一箩筐。

她向来是被动接受，不过不喜欢的她倒是会明确表现出来，她从来不会委屈自己，除了面对顾谨修。

顾谨修曾以为她很喜欢的草莓实际上是她最讨厌的东西，草莓味的东西更是，顾谨修总给她塞一些小零食，像草莓味的饼干，草莓味的小蛋糕，草莓味的奶茶，因为是顾谨修给的，乔与陌也就在那一刻喜欢上了，一方以为对方喜欢草莓，一方逼迫自己喜欢草莓。

如果说非让她说一件喜欢做的事情那就是去一些顾谨修有可能出现，自己也可以合理出现的地方，就像这片海岸一样。

自她高考完有了闲，已经这样很久了，或是在曾与顾谨修一起去过的商场漫无目的地逛上一天，或是去曾与顾谨修买过东西的超市逛上一圈买一瓶矿泉水，或是点上一杯顾谨修曾给她买过的奶茶，或许是书店，或许是蛋糕店，或许是图书馆，或许是体育公园……

更多的是她们没一起去过，顾谨修却向乔与陌许诺过的，也是这片海岸，她食言的海。

“还没问你考的怎么样呢”

“没对答案，对了也没用”

“会考的很好的”

“信你咯”

“准备去哪”

“还没出分呢，不过不出意外的话就是A大，运气特别特别差也能去C大”

“之前不是想去B大吗”

乔与陌摇了摇头，牵起一抹自嘲的笑。

“我文化文化不行，专业专业不行，全省就招三个，怎么可能轮得到我”

她交叠着手放在脑后看着漆黑的夜空满不在意道

“A大多好，想家了地铁公交打车怎么都回去了，就像我从家来这看海一样方便，虽然我觉得我不会想家的”

“谁说的准呢”

不知道是在说她考入哪所学校还是在说她会不会想家，亦或是其他什么。

顾谨修停了，乔与陌低头一看没路了，再长的路原来也有走完的一天。

“往回走吧”

顾谨修叫她，乔与陌快步跟了上去却始终落了她半个身位，顾谨修余光瞥到她，手一偏，捞到了她的手。

“别走我后面”

乔与陌由着她拉着自己，眼前确实一阵恍惚，低头看脚下四只脚有了重影，她分不清究竟是顾谨修的脚还是她的脚。

上次她说这话好像还在昨天，在梦中反复出现了无数次，她却从来没想过这场景会再次在现实中上演

从前乔与陌喜欢走在顾谨修身后，或许是觉得自己不配和那样好的人并肩而行，她永远默默跟在顾谨修身后。

顾谨修总会拿这件事说她，她待乔与陌一向很好很温柔，却会因为这件事同她生气，慢慢的乔与陌的毛病也就改过来了，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走了十几分钟，牵着的手一直没放，路灯的光越来越亮，虽然还是那般暗，眼见着还有一半的路程就要回到原点乔与陌丢掉的勇气被灯光点燃。

“你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这话问出口她就觉得不太妥，好像不是多年没联系的师生，而是斩不断理还乱的前任。

“不太好”

乔与陌没有心情再胡思乱想，她宁愿顾谨修同她说她过的很好，和爱人很恩爱，很幸福，也好过是这个回答，她不希望她过得不好，她看着顾谨修想追问又觉得自己没身份，方才已经越界了一次，她不能再…

正想着头上被揉了一把。

“骗你的，其实挺好的，只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不太开心”

鬼才会信，顾谨修一向说好就是一般，说一般就是很差。

“你呢”

“我就一读书的破学生，哪有什么好不好”

“我是问你开不开心”

乔与陌自己的时候多半是在发呆，或是想些不开心的事情，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没开心过，上学的时候学习也不开心，也只有和她那些没心没肺的朋友们在一起才会短暂的开心一会。

“偶尔吧，开心哪有一直的”

“我觉得你不开心”

乔与陌偏过头看她，眼中带着疑问，似是在问她为什么这么说，顾谨修虽然没看她却知道她在想什么，自顾自往下说。

“因为你的朋友圈看起来有点太开心了”

被牵着的手不禁一颤，脚下的步子也顿住了，不过仅仅只是片刻她就一副了然。

“知道了，下次装好点”

乔与陌从来不是个所谓的乐观积极的人，虽然她身边的人都这么看她，但只有顾谨修才知道，她们是一类人，一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那个时候的乔与陌还没像这样会伪装，对她也从来没有设防过。

“你为什么不开心”

乔与陌或多或少猜到一些，她不知道顾谨修现在是做什么的，只是知道她教过她之后就没再做过老师，以她那随心所欲的性子多半是因为人际交往中的虚与委蛇。

“矫情”

她听懂了，她也知道她会懂，这两个字说的是现实也是无奈。

“刚才你旁边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乔与陌岔开话题，装作不经意问出自己最感兴趣的问题。

刚才是四女两男，她们两个与其他四人中间隔了些距离，这才是乔与陌假装没认出的原因，人家男朋友在场她一个连追求者都算不上的怎么好意思开口。

“我哥哥，亲哥”

又想踢石头了，或是说想找一个发泄的缺口，路上的碎石全被环卫打扫了。

“哦”

“我很久没谈恋爱了”

“为什么”

这句话与她的心意无关，纯粹的好奇，毕竟她以为顾谨修还会如从前一般没有空窗期。

“没什么意思”

两个人又很久没说话，人是个很容易适应的动物，虽然灯光昏黄，但要比方才走过来的一路要亮很多，乔与陌觉得自己的视力突然变好了，不然也不会看到远处与顾谨修一起的朋友，虽然很小，几乎是几团黑点，可的确是看到了。

乔与陌习惯性紧了紧右手才反应过来右手正被牵着，她慌乱的瞄了眼顾谨修发现她没感觉才松了口气。

她说对她没意思那是不可能的，可差距太大了，十二岁的年龄差，她对她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自己所了解到她主动透露给自己的冰山一角。

可自己屡次徘徊在这些地方不就是为了这小说中的一刻吗，这次过去她们再见面又是多久之后呢，这次隔了三年，下一次是几年，四年？五年？十年？还是说余生都不会再见了，就像彼此人生中的过客，成为那几千万分之一。

至少要做朋友的，乔与陌贪婪地想。

可她们的生活轨迹连个交点都没有又怎么去做朋友，靠着自己对她那龌龊的心思吗。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当胆小鬼，隔三五月聊一次天，或许这次就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顾谨修。

另一个就是赌一次，年轻漂亮是她唯一的资本，也是她身边任何一人都所不具备的。

不会比现在还差，她几乎能听到她的朋友们的说笑声，乔与陌停下脚步，顾谨修在她停下的第一瞬便发现了，转过身去看她，乔与陌又一次落在她身后半个身位，而牵着的手却没分开。

“你现在没有谈恋爱是吗”

猜到她要说什么了，顾谨修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亮，那眸中的光要比两侧的光更能照亮人心。

“嗯”

“我…我可以追求你吗”

“我知道，我很小，还是个要上学的学生，我我我…”

话及此乔与陌再也说不下去了，她什么也给不了她，却异想天开得说这种话，自己十八岁能挥霍青春，可顾谨修三十岁了还能吗，她本以为她成熟了，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让自己和对方下不来台。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先走了，你回去的时候慢点开，注意安全”

乔与陌微微用力便挣出了自己的手，向顾谨修鞠了一躬逃也似得往旁边的广场走去，她忍不住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感受到脸上的痛她心情平复了一些，她在兜里摸索着，她现在急切需要尼古丁那令人作呕的味道来抚平她焦虑的内心，摸了半天没摸到她才想到已经被那个人扔了。

她想到自己刚才紧紧攥住烟蒂的手，她将摊开的手掌放在面前轻嗅，没有尼古丁的味道，只有不知是顾谨修洗发水还是身体乳的花香，熟悉而令人迷恋这味道使她更加焦躁，却鬼使神差的没有拿下来，而是仔细去寻找那逐渐消散的花香，不知哪一次呼吸那花香突然变浓，浓到几乎呛到了她。

“乔与陌”

顾谨修她一直在她身后，那这么说方才她那不知廉耻的一幕被对方尽收眼底，这样刚好，她厌恶自己的话或许就能早些放下她吧。

“怎…怎么了”

“你就是这样告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