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凊主仆两费老牛鼻子劲儿将东西搬了回来。在屋里歇过半晌后,胳膊上的那股酸劲儿还未缓过来,摊在榻上的善凊看了看对面同在榻上歇息的折竹。
折竹察觉到善凊视线,好奇地张望过来。
善凊朝角落里的捶丸抬了抬下巴。折竹了然,顿时苦着脸从榻上爬起来,“姑娘,我腕上的力气还没恢复呢。”
“不指望你将东西送过去,你在院子里叫上几个粗使丫头,指派她们将东西送过去,你顺道过去给小爷传个话便成。”善凊有气无力地道。
“传什么话?”折竹还要再问。
“你真真是个笨丫头!”善凊没好气翻了个白眼,“你我主仆这么多年,竟一点儿心有灵犀的默契都没有。”
折竹委屈地撇撇嘴,“姑娘,你这几日又看了什么妖精和书生的话本了?这心有灵犀不是用来形容那等有情人的嘛!”
“合着我们俩就不是有情人了啊?”善凊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真想撬开这犟丫头的脑袋看看,“主仆情合着不是情啊?”
“那……也不能这么说。”折竹小声道,“这俩总不是一回事嘛。”
她瞅了瞅善凊道:“用小爷的话来说,姑娘你这是混淆什么听。”
“混淆视听!”善凊越听越糟心,朝她挥了挥手,“你还是赶紧出去将东西送了,别在这里碍你们姑娘的眼!”说完她不待折竹再问,便快速地交待道:“记得跟小爷说,让他得了捶丸,不要玩物丧志。”
折竹依言点了点头。善凊看着她穿好了鞋抱了捶丸离开,待人走了后她才摇了摇头,低声呢喃道:“不想这丫头竟这般认死理。”
过的几日,李家几个子侄登门,小李氏带着善凊和重明去上房迎客。
路上,重明与善凊抱怨,“先生回来后也不知是发了什么兴,将我和重静的学问好生考校了一遍,我倒还好,重静险些没去了半条命。”说罢,他小脸狰狞,连忙摇头感叹,“阿姐你是没看到,重静那两只手都叫先生打成了蹄膀了!”
“想必是聂先生告假了几日,重静便闲散了几日,不然不会是这般结果。先生再如何考校你们,总不会脱了前头那几本书去,都是前头学过的,你们又怕甚。”善凊精神不济地道。
昨夜乔贤布置许多课业下来,善凊光是理解《大学》的释义就忙活了半宿以至于她今儿早上差点没从床上起来,还是小李氏派了李妈妈过来,这才勉力将她从床上扒拉出来。
善凊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扫了重明一眼,“重静那蹄膀可好看?明儿你若是躲懒,这蹄膀也是你的下场。”
重明不禁打了个冷颤。
善凊吓完弟弟,精神头也回来了一些,她小声道:“不是说这李家在山东府么,怎么这几日就过来了……”
走在前头的李妈妈也在与小李氏说此事,小李氏环视了一眼廊子四周,轻声道:“昨儿老爷寻思,怕是二嫂早打了这主意了,李家那头估计也早得了信儿,所以这李家哥儿几个才能这般快地进京。”
“这二夫人好打算。”李妈妈轻声道。
“李氏耕读出身,只有这一个弟弟。听说这位现在在山东府下辖的一个县里当县老爷,治下清明,百姓和乐,官声很是不错。”李氏往身后瞧了瞧,见善凊姐弟无异状这才又回过头来继续,“这样看来,那想必李家子侄品行是不错的。至于打算……”她看了一眼李妈妈,“若是你知晓聂先生的本事、家里又有这个门路,你也会为家中子弟筹谋的。”
一入上房,便见老太太坐在上首的榉木官帽椅中,堂下两侧的官帽椅上落座了不少人。小李氏带着儿女们向老太太请安,乔府这位老太太眉眼慈和得似个菩萨,一见着善凊姐弟俩便忙着挥手让人起身,嘴里似嗔非嗔道:“快上前来,叫我好生瞧瞧。这一猫一猴成天不见人,素日里到我这里请安,我还没回过神来人便已不见。”
堂下的李氏笑歪了身子,“老太太惯会说些时鲜话,我看着凊姐儿明哥儿,倒是一时间分辨不得她们二人哪个是猫哪个是猴了。”
和她隔了一个空位的王氏接过话来,“这猫不消说自是凊姐儿,至于那猴儿嘛自当是明哥儿。”她看向重明,意有所指道:“明哥儿,听说你近来得了一个好玩物了,可别忘了你重静哥哥。”
善凊朝重明看了一眼:是捶丸?
重明回视过去,闭了闭眼:是捶丸。
两姐弟一边打着眉眼官司,一边朝老太太走去。老太太见他们这般磨蹭,自己耐不住起身,一手拽一个叫人到了跟前,“真是两个不省心的乖乖!姐弟两成天见面呢,也不知这会儿子挤眉弄眼地打什么哑谜呢。”
被老太太误打误撞叫破,善凊讪讪而笑,“祖母您瞧错啦,自打我进门眼里看的都是您。重明,我成天见他还嫌不够烦的呢,这会子谁还稀罕瞧他啊。”说罢,她还朝重明那头扮个鬼脸。
老太太就轻拍了她胳膊一下,笑嗔道:“成天就你爱闹!刚说你是个猫儿呢,这会儿又变个猴儿了!”她朝下首右侧指了指,“你们姐弟快见过李家几个哥哥。”
善凊一进来便见着那在右侧坐下的三兄弟了,三兄弟年岁不一,但却做一样装扮,都是一身青色袍子,腰间缠着同色丝绦编成的交花索,索上挂着素面荷包,但颜色却是不一样。
善凊瞧着有趣,脸上便露出暖甜的笑,她朝李家兄弟屈膝行礼,“见过李家哥哥们。”
李家兄弟起身,拱手回礼道:“见过乔家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