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府二三事 第12章 第 12 章

重明也过来凑热闹，他双手交叠拱起，躬身行礼道：“李家哥哥们好，我是乔家重明。望哥哥们到了我家凡事莫客气，就如自家一般。”

李家三位哥儿本还有些拘谨，现下一见乔府姑娘公子都这般平易近人，他们不由地微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了一些真切的笑出来。

李家大哥看向自家两个弟弟，三人一同回礼道：“见过重明弟弟。”

这边厢兄友弟恭，好一派齐乐融融，那边厢老太太看着这幕和谐场景也欣慰不已。

她笑道：“我们凊姐儿、明哥儿到底是长大了啊。”

李氏笑道：“可不是！都道他们还小且不知分寸呢，可谁知偏他们出来见人像模像样的。那礼数周全得不得了！”她侧转了身子朝小李氏道：“还是三弟妹会教孩子。规矩都这般好！”说罢她还朝王氏那边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

小李氏眉眼不动，眼里的笑依旧，还是那般温温柔柔的，只见她朝上首的老太太看去，“府里孩子只这姐弟俩出来露了个脸，也不过是常规的礼仪，竟就叫二嫂这般夸。这夸得我这做亲娘的着实脸红！”

她语气轻缓，声音像南调那般柔和婉畅，“我倒是想将这好揽在自己身上，可这良心着实昧不过去。咱府上的哥儿姐儿都是聂先生手把手教的，拿出来都是说得出嘴的。如今只我们房里两个出来现了眼露了脸，二嫂这一夸赞，这……如今倒都成了我的功劳了。”

“是矣是矣。”老太太大乐，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聂先生有大才，哥儿姐儿们碰见了他，是我们乔府的福气。”

李氏方才那些话，王氏本有些不虞，然而叫小李氏和老太太这么一通说，那话里的意思就陡然转了个味儿，她不由得面色缓了缓：“谁说不是呢，要说还是聂先生学问高、有法子！我家那个皮猴儿昨儿个才因为不好好读书被先生打了手板子。唉，也是因着这个，今儿我才没叫他过来见过李家哥儿。他小孩儿家家，好容易家里来了远客，心里哪有不喜欢的道理，就是昨儿才被打了手板，那小手肿得跟蹄膀一般，这般样子来见了客，他也是羞惭万分，实在是没脸见人。也望李家哥儿不要介怀。”说罢她朝李氏三兄弟看了过去。

李家三兄弟忙起身朝王氏拱手，李家大哥道：“四叔母多礼了，弟弟养伤要紧。”

上首的老太太挥手示意李家哥儿都坐下，嘴里忙道：“无须多礼，快快坐下。”然后又对王氏道：“不忙不忙，哥几个以后在家塾里就能见到，重静也不用急。”她看向李家三兄弟，“这挨了板子的小猢狲，惯来闹腾！以后若是有哪里失了礼数的地方，你们且来告诉我，我来收拾他。”

主人家说的客气，做客人的哪里好应承下来？李家大哥忙道：“弟弟不过好玩罢了，哪会如此。”

小李氏朝李氏看了一眼，笑道：“这自打我们进门来，这李家哥儿都不知行了几次礼了，可见李家家风好。”说着她就嗔怪道：“二嫂也是，自家侄儿也不知道心疼。他们刚到府里自然拘谨，偏生您还不帮他们周全。小小的人儿都绷着精神在那儿候着呢！这知道的是觉得他们来我们府里做客，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巴巴的给人孩子罪受呢。”

李氏一听，忙醒悟过来，她拍了下自己的额头，隔着榉木案几亲切地拉起小李氏的手道：“还是三弟妹细致！瞧我这粗心肝儿的。”说着，她朝上首的老太太道：“娘，不知道儿媳妇我是否能向您讨个巧，就让我这几个侄儿先下去歇歇？”

这该寒暄的也寒暄了，乔家老太太自然不会拒绝，然后她便看向善凊姐弟俩，“你们姐弟俩无事，便去送送李家哥儿几个，顺道也带着他们在府里转转。”

善凊本打算从上房问安出来回头就回院里补觉，可不想这计划赶不上变化，临了落了一份差事儿到头上。惦记着人家远来是客她是主家，这礼数自是不能缺，于是她眼珠儿一转儿便笑应了下来。

重明也挺乐呵的，这下他有伴儿了！回头玩起捶丸来，这人数上也就够了，正好还不用带重静一起玩，省得四叔母见着他就对他说道几句，真真是烦不胜烦！

一行人出了上房，沿着回廊过了洞门。善凊随性，老太太叮嘱她带人在府里转转，她便顺着李家几个哥儿回客房的路线，沿路瞧见了什么景色就随口说道几句，一旁的重明间或地补充一两句。女孩儿说话伶俐，男孩儿说话童趣，李家三兄弟也松懈下了自进府以来就紧绷的心神，才至半道儿，几人便熟悉起来。

李家老三李正林和善凊岁数挨得近，他本是个嘴里把不住门儿的主儿，如今放开了规矩便就露了行迹。一会儿问这丛花叫个什么名儿，一会儿看见了那槐树便又道院里种槐又是应了什么道理。他嘴里的话是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道，偏生重明还一句一句地往下接。

善凊在这有来有往问答声里昏昏欲睡，冷不丁地旁边突然冒出话儿来：“乔家妹妹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善凊将快眯成一条缝儿的眼微微睁开，见是李家大哥李正杉，她就勾起嘴角笑了笑，“不瞒大表哥，我这是缺觉儿呢。昨儿我做了一晚上功课，这会子实在没了精神，有失礼的地方，还望你和两位表哥不要介怀。”

她身量还未到李正杉胸口，明明自个儿还梳着丫髻，一个小人儿家家的，偏生说话一副大人口吻，李正杉不由地想笑，但顾及善凊面子又将笑意强压了下去。

李家二哥李正杨可不如大哥李正杉方正，他见善凊好玩，他便想着逗逗。

“乔家小妹，你看有只呆头雁掉进前头荷花池里了。”

“哪儿呢？”善凊簌地一下眼睁大，明澈透亮的眸子倒映着李正杨嬉笑的一张脸。

李正杨面色不改，继续蒙她，“那儿呢，看见了没，还在那儿扑腾呢！”说着话，手还往那个方向指。

善凊虽然疑惑都城哪来的大雁，但还是循着本能朝李正杨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看了半晌，荷花塘水面上空荡荡，别说是大雁了，连只野鸭都没有。

李正杨哈哈大笑起来，“大哥，你看乔家小妹怎么这般有趣！”

到这会儿善凊哪能还回转不过味儿来，她便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李正杨，冷冷清清的眼神就那般盯着人。

李正杨的笑声越来越小，直至一点儿不闻。

善凊还道：“表哥怎么不笑了？这般好笑的笑话理当再笑一会儿才是。”

李正杨腹诽，你若是将这般冷飕飕的视线收回去，我应当还能再能笑那么一两声。但对着善凊那张已然冷如霜的脸，实话是不能说的，于是他只能含糊地支吾两声应付过去。

“你这二表哥性子顽劣，还请妹妹原谅一二，不要和他计较。”李正杉忙瞪了李正杨一眼，将人拽到一旁，自己上前和善凊拱手道歉。

“杉表哥，这不与你相干，你无须为杨表哥来向我赔礼。”善凊睨了李正杨一眼，而后缓了面色朝李正杉淡淡地道。

她说完也不要人回，然后便朝李正杨的方向哼了一声自顾自地领头走了。

落在后面的重明便朝李正林吐了下舌头，“完了，阿姐生气了。这可要命了！”

李正杉便说李正杨，“一个姑娘家你逗她便罢了，但怎好将人比作呆头雁的？现下好了，将人气跑了。”

李正林看着李正杨臊眉耷眼的样子，对自家大哥调皮道：“现在也不知道呆头呆脑的是谁了。好端端地还说人家……”

李正杨簌地抬头，朝他龇牙咧嘴地比划了一下拳头。

李正林便喊：“大哥，二哥不服，还要打我！”

李正杉啪地一下拍在李正杨的肩膀上，小声训斥道：“刚惹的祸。老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