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何歆与正随手翻着上次从刘景庭那里拿来的手抄本,之前她只从他那里拿到过不少香料方子,这正经的医书还是头一遭。
她本是想翻翻看,到底有没有适合二夫人这种情况的病症,如果以后还能用到二夫人,她倒是不介意再帮帮她。
刚翻看了没一会儿,秦氏风风火火的进了屋。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这叫什么事?!什么叫从寺院接回来的?什么叫生下来体弱多病送到寺院养了?什么叫二夫人多年卧病在床就是想女儿想的?那我算什么?啊?”秦氏一进屋就把桌子拍的啪啪响。
何歆与早在秦氏进门就示意挽月去把院门锁了。
“谁能信这些鬼话?!整个何府谁不知道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怀胎十月千辛万苦把你生下来的,别人一句话你就换了娘了?!”秦氏指着何歆与骂道。
何歆与低着头继续看书,没搭腔。
“你个小没良心的,有奶就是娘是吧?自己想着攀高枝,就不要我这个亲娘了是吧?我告诉你,不抬了我,你休想好过!”秦氏怒气冲冲道,上去夺了她手里的书甩在她的脸上,“看看看!就知道看,看这个破玩意儿有什么用!”
何歆与脸被砸的一痛,很快脸蛋上有了一条清晰的红印,她面无表情抬起头看向秦氏,“所以,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我闺女都成了相府二小姐了,多的我就不说了,最起码得抬个妾吧!”
何歆与嗤笑一声,从地上捡起书,检查了一下没事,继续看起来。
秦氏看她这模样气急了,上前一巴掌再次拍掉何歆与的书,怒道,“又看!又看!你老子娘都不管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不解决了我,这事没完!”
何歆与终于被她烦的受不了,抬起头盯着她道,“你有本事在这里嚷嚷,你怎么不去冲着大夫人,冲着二夫人,又或者冲何启远、老夫人嚷嚷?!问问他们,为什么不给你位份?”
秦氏被她说的一噎,“这,我这不是……”
“这不是什么?”何歆与抢道,“你当年既然敢背着主子偷偷爬床怀孕,就没为自己想一点点后路?如今这个局面,你又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好啊,翅膀硬了,敢跟我呛呛了是不是?!可真是认了高枝儿当娘,还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不是?”秦氏梗着脖子,色厉内荏道,“你就不怕我把你这个事儿给搅黄了?!”
何歆与看她这个样子,索性连话也不说了,再次把书捡起来拍了拍灰继续看,与一个糊涂人说话,怎么都是说不明白的。
秦氏一看她这个样子,心里的怒气更盛,“好啊你,你就给我好好等着吧!这事啊,没完!”说完便又气呼呼地出了门。
挽月看着秦氏走掉才进了屋,她上前担忧地问,“姑娘,不会出什么事吧?”
何歆与冷笑一声,“她如果真能折腾出什么事,我倒还会高看她一眼。”
不用想也知道,自从府里声称她是二夫人一直养在寺院的女儿后,秦氏也跟着身价水涨船高,这一阵大夫人又病倒在床没心思管她,秦氏的得意可想而知,今日过来也只不过是怕她把她丢下不管。
其实秦氏巴不得何歆与更厉害点,这样她也好借着光作威作福。
挽月又道,“奴婢是说您的脸……”
何歆与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没事。”
她都习惯了,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说完后到底还是在意自己的容貌,放下书到镜子前仔细看了看,确定不会留疤,这才走到窗边,拿纸提笔写下一个方子,交给挽月,“下午给二夫人送去,记住,要亲自送到二夫人手里。”
“好的,姑娘。”挽月接了方子就出去了。
下午时分,二夫人收到方子后,倒是笑了,这个何歆与还真是……立马就有反馈。
春月拿着方子,有些不解,“夫人,这方子不是跟上次一样么?”
二夫人道,“这哪里是给方子,分明是她在说,这事扯平了。”
春月好奇道,“什么扯平了?”
二夫人笑而不语。
何歆与显然是在说,想拿这个方子的事情,与她上族谱的事情两相抵消。
可哪里有这么轻松就一笔勾销的好事?
既然何歆与已经记名在她曹氏名下,扯平岂不是个笑话。
这丫头啊,到底还是嫩了些。
不过,这几日她服用何歆与给的药方,果真感觉比以前好了不少,不仅睡眠好了,食欲也跟着上来了,倒是可以继续服用下去。
当下就让人给了挽月打赏。
挽月捧着五两银子的打赏回来交给何歆与时,何歆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自己留着吧,来,帮我梳个头。”
挽月高兴的收起了银子,过去给何歆与梳头,“姑娘,我看二夫人还挺好的,您以后跟了她肯定是好事儿。”
一下子收了五两银子的挽月瞬间对二夫人感觉好了很多,更何况,二夫人并不像大夫人那样,动辄就骂人。
何歆与听了看了挽月一眼,“你还真是单纯。”
二夫人好?那哪里是好,分明是包藏祸心。
这次明明可以直接说出事实,让她入族谱,二夫人却偏偏想了这么个法子,那以后她何歆与的婚配嫁娶,岂不都要被二夫人拿捏了。
跟二夫人比起来,大夫人都可以说是个不错的人了,坏都坏在明面上。
今天她特意提醒她方子的事情,是希望以后两个人可以相安无事。
不过,她已经为自己谋好了出路,别管二夫人后续有什么想法,也得看她答应不答应。
何歆与扶了扶发钗,二夫人这边事暂且放下,明儿个就要进祠堂祭祖了,她还需要准备准备。
*
第二天,何歆与一身素净的衣服,端正跪在祠堂里,听完管家的大段话后,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又往祖宗牌位前插了香。
今日她特意画了个端庄的妆容,眉眼里的艳色被她压下去不少。
插完香,何歆与又回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被专程请来的族老执笔在族谱上勾出了何歆与的名字。
何歆与道,“多谢老祖宗,多谢祖母,多谢父亲。”
按理接下来该有个训话的,不止有训话,还有其他一系列过程,但最近何府事情太多,何老夫人和何启远都没心情,也就大略走个过场罢了。
族老倒是讲了几句话,何歆与安静受训。
事后何老夫人和何启远去招待族老了,何歆与又独自回了自己的小院。
“最近京城有不少不利传言。”族老摸着花白的山羊胡,面色端肃凝重,“我何家祖祖辈辈高节清风,虽不至德被四方,但也可说一声重才重德,如今却怎生出这样一个不顾礼义廉耻的人来!”
何老夫人有些惭愧地道,“大伯所言极是,我也是无颜面对祖宗。”
族老又看向何启远,“皇上那边怎么说?”
何启远道,“皇上那边还没消息。”
族老道,“皇上此番指婚势在必得,幸而未曾指名道姓是哪个女儿,不如就让二丫头去吧。”
“这……”何老夫人犹豫道,“这二丫头从未受过正经教导,又是庶出,这时间上来说又十分匆忙,恐怕……”
族老一拍桌子,“受过正经教导又如何!还不是如今这番模样!”
何老夫人也就不说话了,何芷娆这事,的确难以自圆其说。
何启远道,“不若先看皇上那边如何,我们再做定夺。”
族老听了这话,便也没多说什么。
而何启远虽这么说,但心中其实已经有底,这联姻圣旨已下,是万万没有再收回的可能的,至于何府送的是大丫头,还是二丫头,皇上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更何况这大丫头的名声如今已经传出去了,皇室不少人都知道了,再许配五皇子,岂不是让五皇子脸上无光?
而想必皇上也是不会看自己儿子娶个不知礼义廉耻的王妃的,这倒不是他多看重五皇子,而这主要是关乎皇家颜面。
所以这结亲的人选,非何歆与莫属。
*
正经上了族谱的何歆与,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连走路都带起了风。
再加上大夫人卧病不起,大姑娘又被禁足,一时间安荣院里,何歆与风头无两。
以前看不上她,甚至得罪过她的下人们都战战兢兢,尤其是在何歆与暗中找原由处理掉了两个曾经欺负她欺负的最狠的人时,其他人更小心谨慎了。
何歆与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那些仇她可都记得,不过她的计划才完成了一半,还不敢太明目张胆,只能暗中悄悄地来。
不过,这都是早晚的事儿。
李嬷嬷感受到了安荣院的风向,心里生出了几分警惕,在大夫人耳边叨叨了几句。
大夫人正因为何芷娆的事情气得爬不来床,又听说了这个事情,直说心口疼。
可一时又拿何歆与没办法,如今何歆与可算是二夫人曹氏的姑娘,她身为主母倒也不是不能出面教训,但的确不能如以前那般了。
想到这些,大夫人气得又敲打了秦氏一番。
可即使敲打完秦氏,也改变不了事实。
思来想去,她觉得必须得跟老夫人念叨念叨了,这么下去可不行,岂不是让曹氏骑到她头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