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到底是为什么买这套宅院啊?还这么急着就要住进去。”
于敏茵手里握着地契,一直走到宅院门口还没想明白云疏月的用意。
白斜水早就叫人来莲州打点,宅院买的也是顶好的,住上他们几个人绰绰有余,何须再置办一套?
于敏茵想来想去,大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月儿想要自己出去住。
“月儿。”于敏茵一把拉住云疏月,“就算我与你舅舅成婚,也不影响你。你与你舅舅是血肉至亲,哪怕你一辈子住在白家也是应当的。”
“啊?什么?”
“月儿,当初若不是你,我多半是活不成了,你救了我一命,又让我与你舅舅相遇相知,可以说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月儿,你是我与你舅舅的红娘啊,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在的。”
云疏月眨巴着眼睛,倏而听明白了,她看着眼前急得秀眉都快打成结的于敏茵,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云疏月忍着笑,带着于敏茵在宅院里好好逛了一圈。
“你觉得这个宅院怎么样?”
“面积虽然比不上白家隔壁的那处宅院,但景致宜人很是秀丽,看得出来花草也是费了心思栽种的,移步移景间心境也截然不同,每个季节都能看到不同的风光,很不错,到时候在水池里再养上几尾锦鲤就更好了。”
“你满意就好了,至于锦鲤,到时候你住进来自己去挑选。”
听到云疏月的话,于敏茵整个愣住,呆呆地问道:“我?”
“对,你。这里将是于家,是你出嫁前的家。虽说女子嫁人后常年在夫家生活,可娘家是底气,以后若是舅母看不惯舅舅了就回自己家住,将他锁在门外,如他不好好道歉一番不准进来!”
于敏茵又是感动,又是被云疏月这声舅母叫得脸红。
月儿和白斜水一样,从未问过她的来历,也未曾问过她为何会沦为奴隶,好像这些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甚至月儿宁愿买一座宅院作为她的娘家也不曾窥视她的曾经。
于敏茵内心早已经掀起轩然大波,只是她惯是不动声色的神色,旁人瞧着也不过是眼角红了些。
“月儿,其实我……”
于敏茵很想将自己剖开来说个透彻,可她向来就是内敛的人,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向别人展露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开心和痛苦,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可以称作疯狂的事。
她想向云疏月袒露的念头,在说完这五个字后毫不意外地消失殆尽。
也许她还需要再多一点的时间,于敏茵心想。只是她又怕云疏月以为她不想坦诚,念头一起,于敏茵就生出愧疚之情。
“抱歉。”于敏茵憋红了脸。
云疏月只回了一个粲然的笑容,好似并没听到于敏茵那句话,转头就开始指挥刚买来的仆人将新宅院打理好。
于敏茵呆呆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直到被云疏月挽上胳膊出门给“于家”添置东西才回过神来。
“月儿,这宅院的钱我待会儿给你。”
“不用,舅舅和哥哥给了我许多产业,我现在可是小富婆呢!我这人脑子笨,挑选礼物这件事我实在做不好,不然舅母就行行好,将这座宅院当做我送的新婚贺礼吧好不好?”
“什么舅母,别乱叫,还没成婚呢。”
“好好好,我不乱叫,那你脸红什么呀?”
“月儿!你真是讨厌!”
马车驶出一里地开外,于家门口还能听到于敏茵和云疏月的说笑声。
之后的日子,云疏月就一直住在于家与于敏茵一起将新宅填满,之前空有亭台水榭的宅院已经彻底焕新为有生活气息的于家了。
于敏茵的感受很奇妙,嫁与白斜水也不过是让她有了落定的感觉,可站在这处宅院里,她心底好似有了归宿。
而这段时间的白斜水可就没那么美妙了。
于敏茵和云疏月只留下口信说出去一段时间,并没说去哪儿更没有提去多久。
独守空巢的白斜水带着护院四处都寻不到人,只得作罢去找点旁的事做,然而当他将婚礼一应事宜筹备妥当又检查了好几遍之后,那二人还是未归。
白斜水又急又气,索性去找点其他事情做做转移注意力。
比如,去隔壁宅院八卦一下搬来的是谁。
这邻居说来也是奇怪,除了刚入住那日浩浩荡荡地进了许多人和物之外,一直都是静悄悄的,都不曾见过有人进出。
白斜水拎着大包小包刚准备出门,一辆马车正巧停在他家门口。
车帘一掀,这张脸倒是不怎么眼熟,只是那双眼睛透露着满满的不怀好意。
“请问阁下可是虎威镖局白镖头?”
“正是在下,劳问阁下是?”
“在下姓于。”
此话一落,白斜水却也看出面前这位男子与于敏茵有着六七分相似。
于敏茵不在,白斜水作为她的未婚夫自然得将人请进白家前厅好生招待,切勿失礼了。
“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于青远,家中行三。”
“原来是于三爷,不知于三爷此行前来所为何事?”
于青远在进门之际一双眼睛就滴溜溜不停打转,此时也将白家看了个大概,对白家的家底有了数,此时又见到白家家主待他这般客气,背脊不仅挺直了些,端起架子。
“听闻我那不争气的妹妹要与你成婚了?”
白斜水未料到于青远如此直接,一口茶水刚入肚差些喷出来,当真是苦了咽喉了。
他拿捏不准此人与于敏茵的真实关系,听其自称为于敏茵的兄长,白斜水不由有些谨慎起来。
“于三爷从哪儿听来的传闻?这种话若是随意传出,会毁了于姑娘清白名誉的。”
白斜水之前与于敏茵二人定下婚期,那也是于敏茵不曾提及家人再加上人是从奴隶堆里救出来的,白斜水私以为于敏茵家中早已无人,怜惜于敏茵想给她一个安稳的家才如此作为。
如今突然冒出位于三爷说是于敏茵的兄长,白斜水为了于敏茵的清誉着想,自然是要否认私下与于敏茵定亲的事实,回头再请媒人上于家说媒定亲才是。
谁料白斜水这般说,于青远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白斜水的鼻子破口大骂。
“难道白家披红挂绿竟不是为了娶茵儿?你堂堂白家家主,要悔婚不成?我妹妹与你同吃同住这些日子,谁知道你们有没有行苟且之事,如今你是想吃干抹净不认账了?”
粗俗。
这般言语白斜水听着都觉刺耳,实难相信这位蚱蜢一般的于三爷是娴静内秀的于敏茵的亲兄长。
白斜水不由眯了眼打量起来。
“来来,于三爷你喝杯茶顺顺气,该白某认下的责任白某绝不推脱,只不过白某实在不识三爷是于姑娘什么人?”
“我,她竟没与你提起过吗?我是她兄长!”
“哦?”白斜水试探一句,“我未曾听于姑娘说过她有兄长啊?”
于青远那一瞬间的慌乱白斜水没有错过,心里了然他并非于敏茵的亲近之人,白斜水只静静瞧着此人登门想要做什么。
“是,她确实是家中独女,未有兄弟姊妹,可我曾祖父与于敏茵曾祖父是堂兄弟,并未出三服,我如何算不得她兄长?”
“既是血缘至亲,敢问今年入秋之际于三爷在何处高就啊?”
“自然是在……”于青远话说一半忽然顿住,他反应过来白斜水在试探他,顿时恼怒,“你不必试探我,当日堂叔获罪的消息传到我们家中时,茵儿一家已经下狱流放,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
于青远站定,肃了神色重新落座。
“我们不是没有想办法救他们出来,只是我们力薄,等我们打探到消息赶到邶州城时,茵儿早就没有踪迹,我们也是费了不少心血才得知茵儿如今跟随你白斜水到了这莲州。白家主不信任我我可以理解,可白家主可有想过若被茵儿知晓你如此猜忌她的家人,茵儿会如何想?”
见到白斜水顾虑,于青远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既然白家主与茵儿并无婚约,那烦请白家主将茵儿叫出来,我要带她回家。”
说罢,于青远起身作势要走,当他走到前厅门口之际,身后传来白斜水叫住他的声音,于青远嘴角的笑意更是大到无法掩饰。
“且慢,白某之前确有不妥之处,还望于三爷见谅。于三爷长途跋涉而来,不若就宿在家中,也好一同等于姑娘回来。”
于青远未动。
白斜水上前躬身行礼,道:“于三爷,白斜水在此向你赔罪了,还望于三爷原谅则个,在家中安顿下来,也好叫我补偿一二。”
于青远斜了白斜水一眼,心道那传信之人说的果然没错,这白斜水当真是痴情人。
“也罢,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你计较了。不过补偿之外,婚嫁之事最重要的还是要三媒六聘,问名择期这些虚礼我们家可以不计较,但聘礼嫁妆一则是茵儿的脸面和底气,正好今日白家主与我好生商讨一番?”
“自然自然。”白斜水碍于于敏茵对于青远无不依从,“这成婚之后要去府衙做登记,正好于三爷来了,可以与我说说于姑娘家中还有何人,现在何处,我好写了一并上报。”
于青远方才还笑着的脸陡然一变。
“白家主什么意思?既然还不信任在下又何必惺惺作态服软?快快叫茵儿回来,我这就带她回家!娘家人在此被你三番五次地羞辱,那她嫁进来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磋磨。”
此时,白家大门被推开,云疏月带着于敏茵矗立于前。
云疏月大步流星,声音洪亮。
“谁是我于姐姐的娘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