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回来了!”白斜水担心死了,一个箭步跑到她们面前,“你们去哪儿了?留了一个口信人就跑了,你们倒是快活,却是不管我的死活了?”
此时的白斜水哪里还有一点白家家主的模样,整个就是一位被抛弃的怨夫。
于敏茵不得不先安抚白斜水。
云疏月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抱着手臂上下打量着于青远,一点儿也不客气虚与。
“你就是那个于姐姐落难时不见人影,如今要嫁人了就突然冒出来,自称是我于姐姐娘家人的人?”
“你这姑娘怎么说话呢!说话如此不中听……哎哟!”
于青远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到嘴角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尖锐的疼,可他扭头看向左侧又只见白家庭院和与隔壁宅院毗邻的院墙,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被飞虫撞了?
于青远很快就回到正题上来,他此行是要从白家拿银子走的,他是于敏茵娘家人这件事必须要坐实。
眼前这小姑娘看着年岁不大是未出阁的装扮,说话做事怎的没半点少女的羞怯,竟敢这般与外男说话。
那白斜水也没半分阻拦,想来这就是传信人口中白斜水最疼爱的侄女云疏月了。
传言中此女举止惊世骇俗,不仅忤逆生父与家族割裂,还与人私奔数月,与一群男子整日厮混。
如今倒是真见识了。
于青远打心里瞧不起这样的女子,纵然有几分姿色也不过是自轻自贱之人,上不得台面。
“你就是那被生父厌弃,被未婚夫退亲的云家大小姐?哎哟!”
这次,于青远不仅是嘴角被砸了,整个脸都像是被抽了一巴掌。
云疏月面色不虞,白斜水更是想要上前揍于青远一顿。
而那于青远就像是抓到了把柄,借题发挥起来。
“好得很,我当你们白家是走镖的,与寻常商户不同,没想到竟是这般待客,做出这等偷偷摸摸不敢见人的勾当!就凭你们,还想娶茵儿?痴人说梦!”
“茵儿,你可还记得这个东西?”于青远气坏了,冷哼一声,转头看向于敏茵,手里拿着一块手帕。
“这是我母亲的绣工。”
于敏茵一眼就看出了这块手帕的来历。
“你既知道自己还有母亲,那便与我回去,婚嫁之事自当有你母亲来定夺!若有人想要求娶,那也该三媒六聘堂堂正正地来娶!”
说罢,于青远上前扯过于敏茵的手臂,拉着人就要出门,却被云疏月扯过另一只手,两厢僵持着。
“敏茵。”
白斜水迟迟说不出挽留的话来。
那人毕竟是于敏茵的亲生母亲,纵然她平素不曾提及家人,可他还是能感受到于敏茵是思念家人的。
白斜水只这样看着于敏茵,只要她说不走,他就立马把人抢回来。
若是她想要回到她母亲身边,他也尊重她。
于敏茵犹疑了。
于青远趁机大力将人扯走。
“你放心,我一定会三书六礼,大开中门迎娶你!”
白斜水大喊。
那一瞬间,于敏茵有冲回白家的念头,可她哪里敌得过于青远的力气,直接被扯着上了马车。
云疏月追出去问:“于姐姐,你若是想留下,我定不会让他带你走!”
只是马车内无人应答,顷刻间驾得飞快,于敏茵被紧紧捂住了嘴。
云疏月连忙派人跟上去,交代要好生盯着,她没看到在此之前已经有几条身影从隔壁院子仅仅跟在于青远的马车后。
回到白家,云疏月一言不发,白斜水以为是于青远的那番话叫她伤怀了。
“月儿,你别听那个于青远胡说,你那生父是怎样的狗东西我们都清楚,是我们不要他,不是他厌弃的你。至于沈酌……”
“舅舅,我不想提他。”云疏月打断白斜水的话,“桑麻之前来信说安顿好了邶州城的事,这两日怕是就要到了,得叫人去莲州城门处相迎。”
云疏月转了话题,问:“舅舅,眼下于姐姐被带走更是要事,你现下如何?”
“是我错了,就算敏茵没有说起过她家里的人,我也该正正当当地聘个媒人去下聘才是。”
“现在不是追究对错的时候。况且说媒下聘都只是形式而已,定亲的还能退亲呢,最要紧的是你们两个人的心意如何。我担心的是于姐姐那些‘娘家人’。他们凭空出现难道就真的只是为了给于姐姐撑腰?早干嘛去了?”
“怎么是形式呢?三书六礼娶回家的叫正妻,是要登记在册入族谱的!”
“难道你原本娶于姐姐不是娶正妻?不是打算登记在册入族谱?”看到白斜水哑口,云疏月蓦的又想起那姓沈的来,心里腾的生出些火气,“你就不怕你这一放手,于姐姐就被她那些娘家人生吞活剥了?男人当真没一个好东西,都指望不上,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白斜水很是无辜,有心想要辩驳两句,但又觉得月儿说得对,那所谓的娘家人他没有亲眼见过,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一想到于敏茵遇到坏人的后果,白斜水就待不住了,抄家伙骑马就走。
云疏月跟在后面,无奈喊道:“你知道在哪儿吗就跑!留心路边的墙和树,跟着箭头走!”
“知道了!”
白斜水头也不回,全速追上去。
云疏月不会打架,索性就不跟上去添乱了,她舅舅的功夫她很是放心。
人都走后,她在原地待了很久,心绪飘到很远,想了很多以前发生过的事。
其实过了这么些日子,要说她有多恨沈酌也没多恨,在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一步错就可能万劫不复。
沈酌的选择,她并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心里还是闷得慌。
云疏月不明白,有什么事两个人不能好好说明白,一定要自以为为对方好,最后谁也不领情,谁的心里都堵得慌。
这样的事,云疏月自己也干过。
她没什么好指摘沈酌的。
起风了,云疏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转身时没看到隔壁院墙有两个身影迅速躲开。
雁书侧目,颇为担忧。
“侯爷,云姑娘似乎十分不愿提及您,可见您啊将人心都伤透了,追妻之路漫漫啊。”
沈酌侧身贴墙,并不理会雁书,直到听不见云疏月的脚步声才跳下墙。
已经开春,莲州又地处南方,早已回暖,她怎的还披着毛氅?
沈酌心中担忧,脚步加快,吩咐道:“准备纸笔,我得向秦无恙讨要那老神医来。”
日头西斜。
云疏月的屋内燃上炭盆,暖洋洋的。
白斜水还未归来,云疏月心中惦念睡不着,铺开纸笔研墨开始练字。
在皇城中也不是一无所获,她日日抄写,总算是将毛笔驯服成功,左右也能写出些像样的字了,只是绝对称不上有字体一说。
今日云疏月的心总是乱乱的。
好似是从于青远说出那句被未婚夫退亲开始,她就老是想起沈酌来。
正当是没骨气。
垂眸一看,洁白的宣纸上赫然写着大大的一个“酌”字。
云疏月看得心惊,将那纸迅速团成团扔到炭盆里去。
“晦气!”
“酌,斟酒慢饮,缓缓品之,雅兴也。怎会晦气?”
听得这熟悉的声音,云疏月僵在原地。
“月儿,我来了。”
啪嗒——
墨滴滑落笔尖,在纸上晕出一团黑色。
他来了。
云疏月设想过他会来,也设想过她见到他一定要臭骂他一顿,再狠狠地打一顿出气。
可此刻她却连转身都做不到。
沈酌从炭盆里救出那张纸,仔细展开,放回桌上。
“对不起。”
简单的三个字,犹如蚁穴,瞬间击垮云疏月心中堤岸,瞬间红了眼。
她赌气一般拂开那张写着“酌”字的纸。
“我还当哪个贼人如此嚣张敢半夜闯入女子闺房,原来是平息皇城动乱的沈小侯爷。”
云疏月退开些距离,撇开头收拾那张被墨滴晕染的纸张,“侯爷真是爱说笑,民女只是一位被家族厌弃,被未婚夫退亲的不祥之人,担不起侯爷的一句‘对不起’。”
“月儿。”
沈酌伸出的手落了空。
“是我不好,惹你动气,我今夜前来也绝非想行孟浪之举,是真有要事。”
见云疏月不肯理他,沈酌紧随上去,在云疏月身后放柔了声音。
“月儿,暗卫来报,你舅舅遇到麻烦了。”
“什么?”
云疏月闻言一惊,顾不得在生气,转身想要问个清楚。
可不料身后之人离得近,她一个不稳眼见就要摔倒,下意识扯过沈酌的衣襟紧紧拉住,若非沈酌一手撑住,一手揽住她的腰,二人怕是要双双坠地。
只是此时情况也不好,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是会不顾一切抓住救命稻草。
云疏月也一样。
她此刻清清楚楚地能感受到沈酌身上的温度,烫得吓人,甚至能驱赶她的体寒。
沈酌憋得难受,又不舍得放开,只轻声唤着:“月儿。”
“别在我耳边说话。”云疏月一把推开沈酌,平复着乱掉的心跳,“你赶紧说清楚,我舅舅怎么了?”
沈酌见她此状,心中窃喜,立在窗边朝着云疏月伸手,“来。”
看到云疏月防备,沈酌失笑,道:“路途遥远,难道月儿想要走去?”
万万是不能走去的,骑马又会冷得慌,云疏月思来想去,将手搭在沈酌的手中,一瞬间,冰凉的小手就被滚烫的大手紧紧握住。
大手用力一拉,云疏月整个人被圈进温暖的怀里,再一眨眼,她已经被厚实的大氅团团裹住。
“月儿,抓紧了。”
云疏月想要驳他一句,让他不许叫她月儿,离地的失重感瞬间袭来,她只顾得牢牢抱着能抱住的一切,顾不得称谓了。
沈酌揽住云疏月,感受到腰间紧紧环住他的手臂,眉目一沉。
怎么这般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