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纸鹤 第15章 依赖

雨声凄凄，冰冷刺骨。

只要一秒，就只需要一秒，我就可以彻底解脱，电影尾声的【END】在向我闪烁。

刀片紧贴着脖子，冰凉锋利，我手腕用力，脖子那儿瞬间传来刺痛。

如果我还有力气，我想跟着记忆中童稚的歌声，再唱一遍《千纸鹤》。

千纸鹤飞呀飞

我的手腕再度用力，准备划得更深些，眼角却溢出了泪水。

将载着我离开

刀锋即将深入皮肉的那一秒，一道声音打碎了歌声，久久回荡于我的耳边。

“温笙晖——”

“温笙晖——”

“温笙晖——”

怎么回事，我似乎听到了朝阳的声音。

我不会听错的，干净清朗，是朝阳的声音。而且只有朝阳，才会这样一字一顿地喊我名字，比起连音轻读，这样的读法饱含力量，宛如在土壤埋下种子，发声的那一刻嫩芽破土而出，舒展蜷曲皱巴的嫩叶，生机勃勃。

可是，我怎么会听见朝阳的声音呢？

朝阳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幻觉中？

“温笙晖——”

“温笙晖——”

我又听到了一道清丽的声音，也在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是顾舒怡！

人死前的走马灯吗？在最后的时刻，我幻觉听见两个朋友呼唤着我的名字，是想告诉自己，其实我的人生也有过蜜糖，并不全是砒霜吗？

一声又一声的温笙晖，越来越近，近到仿佛不是幻觉，打碎了雨滴的黏腻嘈杂。

我的手力气耗尽，颤抖着几乎捏不住刀，噌——刀片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嘭——巨大的声响从我身侧传来，这扇由外面挡住的门被打开了，尖叫声炸响，我偏过头，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了两个人，还没等我看清，就被揽进一个怀抱。

丁香味弥漫，冲散几分血腥气。

是朝阳和顾舒怡。

原来刚刚不是幻觉，他们在找我。

“温笙晖，坚持住，我们去医院。”我被朝阳抱着跑起来，脸蹭到他前胸的衣服，但却不怎么颠簸，甚至柔软又暖和。如果不是说不出什么话，我其实很想告诉他们，我没事，我没事。

“朝阳，直接去校门口，我已经叫了救护车。”顾舒怡也在一旁，听声音，她也有些喘，找我估计废了他们不少力气。

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去想他们为什么会找我这种蠢问题了，因为我知道我们是朋友，但我颇感自惭形秽。

一路的小跑让我昏昏欲睡，浑身的疼痛像是几千万根针扎在身上，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朝阳和顾舒怡都还没有放弃我，我怎么就想着“解脱”了呢？

·

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很重，透过薄薄的眼皮，我能感知到旁边应该有一扇窗，明亮的光线正源源不断刺进来。

周围很安静，没有一点儿声音。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是天花板的白，悬挂在上方的输液瓶正滴滴答答往下坠着药水，果然是在医院。

右侧有一扇窗，窗明几净，田字格玻璃，外面是一棵高大的银杏树，金黄的树叶挨着玻璃，像一副用相框框住的标本。

“你醒了？”温温柔柔的声音从左侧传来，我扭头，发现朝阳妈妈正从门口进来，脸上是柔和又浅淡的笑。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我的嗓子有点哑，目光紧紧跟着朝阳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朝阳妈妈明显看出了我的疑惑，走上前用棉签蘸水点了点我干燥的嘴唇，向我解释道：“朝阳把你送到医院，他和顾舒怡去学校了，我留下来照顾你，你昏睡了两天。”

她在我床边坐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脸上的笑意淡下去，轻声说：“孩子，怎么那么傻，有人欺负你，就要及时说出来，别自己扛着。”

“你还小，很多事让我们大人来抗就好了，你只需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就好了。”

这话听得我鼻头一酸，说不上缘由得想掉眼泪，我轻轻眨了眨眼睛，将那股酸涩压回去，转移话题问道：“阿姨你的手好点了吗？”

朝阳妈妈拿手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子，我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丁香味，只听她说：“你的伤比我的手被刀划了下不知道重多少倍，还关心我呢？”

我只好认认真真道：“手受伤也要注意的。”

“好。”朝阳妈妈又笑起来，朝我展示了下她用创可贴贴着的左手食指，“瞧，真的没事。”

“那就好。”

“你呀，当务之急是好好养伤。”朝阳妈妈安慰着我，语调温婉，“一会儿我先生就过来了，他专门给你炖了补汤，清淡滋补的，学校里也已经给你请过假了，课程上也不用担心，有朝阳在呢。”

我看着朝阳妈妈，她的皮肤透亮，五官线条柔和温婉，看向我的目光中带有心疼，那是一种温柔的慈悲，她就像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这一刻我非常希望她是我妈妈，温柔的，善良的，有一颗慈悲心，符合我对妈妈的所有想象。

我整个人像呛了水一样眼鼻泛酸，目光一遍遍在朝阳妈妈脸上描摹，眼泪自眼角流下。

“谢谢阿姨，麻烦你们了。”我声音哽咽，一说话哭得更汹涌，直接把朝阳妈妈吓坏了，抽出桌子上的纸巾就给我擦眼泪，动作轻柔，语调轻柔。

“怎么还哭了？”朝阳妈妈仔仔细细将我的眼泪擦干净，像一根羽毛轻轻拂过我的眼睛，“不是麻烦，你也千万不要觉得是麻烦。我们是邻居，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温笙晖，撇开邻居身份，你和朝阳是朋友对不对？”朝阳妈妈接着问。

我点点头，是的，我们是朋友。

“那朋友之间，谁有事，互相帮助一下也很正常啊。”朝阳妈妈轻轻将我鬓角藏着的泪水一并擦去，“笙晖，你才十几岁，以后有大把的时间会教你独立，但在这个年纪，你大可以把事情甩给大人去做，父母照顾不到你，还有我和朝阳爸爸呢，还有老师呢，还有警察呢。”

“这个世界的天有很多人在撑着，你只需要开心、健康，就好了，知道吗？”

“可千万别一个人闷声不吭了，你是不知道，那天朝阳的脸色有多差。”朝阳妈妈摇摇头，想到当时的场景轻笑了下，“他后来把那群人，一个个都打了一顿，那是他第一次打架那么凶，怎么拉都拉不住呢。”

我没想到朝阳还为了我去打架了，那群人可坏，不知道朝阳怎么样了，只是还不等会我问，朝阳妈妈就说：“放心，他没事儿。”

“不过，等一会儿他来，看到你醒，少不了要生气。”朝阳妈妈将纸巾丢掉，抬眸看我，带着些许无奈地解释道，“你作为朋友，隐瞒了他那么大的事儿，他肯定生气。”

我的心咯噔一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和顾舒怡，忽然就想再接着睡会儿。

过渡一下，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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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