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啊?诶?”
春樱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拿着衣服绕着楚秋绥走了一圈。
“这……?没看出来殿下还有这癖好啊。”
楚秋绥无奈一笑,“想什么呢!这他们不让出府就真不出啊,平日我父皇的话我都没这么听过。”
“可你这偷出府和扮男装有何联系啊?”春樱挠了挠头。
“那荣侯家的小侯爷前两日不是分府了吗,这两天正广招门客呢,没想到父亲是个不干事儿的,儿子到是勤快。”
“殿下你这是要……可这风险也太大了吧。”
楚秋绥手下动作没停,一边在春樱掏出来的瓶瓶罐罐中仔细筛选着一边说:“这荣侯乃是开国公的嫡子,我要尽快搭上这条线才是,还记得总出海的李叔说的吗,风浪越是大的时候,鱼儿才会越多。”
“可是……”春樱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楚秋绥已经拿起瓶瓶罐罐在镜子前捣鼓了起来。
“好啦春樱,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在这四方天地里蹉跎一生,再说你忘了我师父是谁了吗,千面鬼手,我这武艺学不会就算了,总不能哪哪都没了他的名声吧。”
未时已过,夕阳为整间屋子镀了层金,铜镜反射之下,那张绝美的脸在楚秋绥手指翻飞间逐渐变了样。
约莫一个时辰后楚秋绥终于松了口气,看向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手虽生了些但也还算够用,怎么样春樱,我这副样子出去还会被认出来吗?”
春樱看着眼前这张脸,愕然地摇了摇了头,现在殿下已经活脱脱一个刚及冠不久的公子模样,长得虽说还算清爽但和之前那一副美人模样也大相径庭。
即使细看之下有着四五分相像,可也不会有人轻易把此二人联系在一起的。
“唉可惜技艺不深,只能在自己相貌下稍加改善,若是真有相熟之人大概还是会被戳破,不过会一点也总比没有强。”
楚秋绥盯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足足盯了约莫半刻钟才用清水洗去。
“嘶——”清水碰到伤口钻心得痛令她不自觉倒吸了口气些,就是这样一来一回免不得伤口愈合得更加慢了。
“殿下,还是奴婢来为您洗吧,这伤口在眼下可要多加小心才是。”春樱听到声音急忙赶来,动作极其轻柔。
“可我们要怎么瞒过那些官兵呢,进来的时候我可是看了,围得可严了。”
楚秋绥咬牙忍着疼答道:“我们初来乍到不知道,总有人知道的,那柳卿云可不像是能老老实实待在府中的样子。
“可是五皇子他……”春樱面色复杂,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这……我看您们好像是……不太熟?”
“哈你在担心这个啊,好搞好搞。”
“嗯?什么好搞?永乐公主不会是在说本殿下吧?”
柳卿云的声音随着他本人一块迈进了房,语调又恢复那副乖戾张扬的样子。
“你怎么进来了?”猝不及防下楚秋绥问了一句蠢话,刚说出去便是后悔了,恨不得扇自己两下。
果不其然,嘲讽声如约而至。
“诶呦呦,原来这搞定是要搞定我这间府邸啊,这里可是五皇子府,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这正房我有什么进不得的?”
“怎么公主在淞启当小霸王当惯了,来我这里还是什么都想占为己有啊,这若不是三岁孩童便是那痴儿才能干出来的啊——”
夜七两眼瞪得溜圆,这话是能这么说的吗?这不上赶着把人家往什么二皇子那里赶吗!
“诶诶诶,公主您别误会,我家殿下这嘴就是说习惯了,平时都是和我们这群粗人打交道,还请公主您别一般见识哈。”
抱着要为主子终身大事着想的念头,夜七一个箭步插在二人中间,忙得和什么是得疯狂摆手。
可明显柳卿云并不想领这个情,“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诶呀殿下您您您,祖宗啊您少说点儿吧,这这永乐公主还受了伤呢,你看看你,都给人家骂哭了!”夜七忙不迭地说着。
柳卿云也是一怔,结果这样看去那眼眶确实红红的,一下子也手忙脚乱了起来。
因为眼周旁伤口牵连着有些流泪的楚秋绥也傻了眼,这主仆二人怎么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呜呜呜对啊,没想到……没想到殿下竟是如此看我,我这伤刚才一清洗又是渗出了血来,这要是破了相也就算了,还惹得殿下如此误会呜呜呜……我干脆撞死算了!”说着就要向桌角撞去。
得亏是春樱离得不远,一下子拦了下来,也是来了气,“你这人说话怎么这样,我家殿下也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不是上你这受委屈来的!”
“这……我,我确实说话重了些,我赔罪我赔罪。”
“怎么赔?”楚秋绥一下子止住了哭泣。
“你说如何便如何。”
“把我弄出来府去。”
柳卿云身躯一震,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一样?严词拒绝,“不行。”
楚秋绥微微滞了几秒,随机小脸一垮又是哭道,“……那我还是撞死算了!”
柳卿云也急了,赶忙把桌子都推出去了几米,“行行行,别冲动别冲动,此事确实是我有愧于你,送你出府倒是不难,不过你总要告知我才是做什么才是。”
“我……我就想每天出去玩玩嘛,我以身家性命发誓!我楚涟绝不会干任何出格之事。”楚秋绥举起三根手指对天,煞有介事地说道。
柳卿云终是送了口,“西南角耳房边有一颗很高的柏树,你先爬上然后再转……”
“嗯,嗯嗯……”楚秋绥努力用脑子记着,不住地点头。
“对了,最后能向公主请求见事吗,我们能不能……分房睡……”柳卿云声音越来越小,听起来颇有些心虚,一旁的夜七都急得要冒火星子了。
“求之不得。”楚秋绥飞快地答应,“那我搬去厢房?”
“不不不,我睡书房就行。”“好。”
看着这两个人把新婚夫妇分房这件事说得如此轻巧,夜七在一旁不住地摇头叹气,最后更是拉着柳卿云走出了房门,像是一秒都不愿多待一样。
楚秋绥倒是没心思注意那些,回过身对春樱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
“嘿,我就说吧,这事儿好搞!”
“不愧是殿下!”春樱伸出了大拇指予以回复。
翌日,天刚蒙蒙亮,日光尚未照射大地,躺在床上的楚秋绥突然猛得睁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是的,梦魇依旧侵蚀着她。
火光冲天的皇宫,到处是绝望的人们的嚎叫声,她就那样无休止的跑着。
倏地,姐姐那张眼神涣散的脸直接贴在她的面前,下一秒整个头赫然断裂开,鲜血四溅。
“春樱,春樱?春樱!”她下意识呼喊着。
可是春樱呢,春樱在哪里?似是回应她的呼唤一般,熟悉的鹅黄色衣裙映入眼帘,步伐体态都是春樱没错。
但这具“人”甚至快要看不出人形,身上插着无数把刀枪剑戟,整个脑袋都被洞穿,胳膊没了一只,眼也瞎了。
楚秋绥想起来了,应该说她根本忘不了。
当时北篁军攻入后宫,在她跑进宫与母亲汇合时,这个比她还要小两岁的少年毅然决然的锁上了宫门,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门外,替她们拖延了片刻的喘息。
听着宫门外的打斗声,她甚至不能停下脚步哀悼哪怕一秒。
明明这小丫头总是盼着说二十五岁出宫要吃遍天下美食,游遍大好河山的,盼星星盼月亮十多年都熬过来了。
“等我出宫了呢长了见识,天南海北的美食我都给殿下带回来!再在京城开一家小客栈,殿下出宫玩就可以有个歇脚的地方啦!什么春夏春绿春花……她们出宫不想嫁人都可以来我这里!”
就差四年……就差最后四年!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我刚才听到了你在唤我。”
是鲜活的声音。
楚秋绥看着眼前二八年华的少年情不自禁地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春樱,我放你自由身好不好。”
哪知春樱好似听到什么志怪话本一般,面露惊恐地跪拜在地。
“求公主殿下指点,奴婢不知哪里出了错事,但请殿下给奴婢一次改正机会吧,不要赶我走啊公主殿下!”
目即于此,楚秋绥的心中好似有一团永远也理不开的线一般,学着姐姐对自己的方式,为她抚去了鬓角几屡发丝。
“你不向来想要出宫吗,我这都嫁过来了,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了,出去游山玩水岂不乐哉?”
这下急得春樱眼泪都似要掉出来了,“殿下,之前即使出了宫,奴婢依旧可以见到殿下的啊,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离了殿下我不放心啊。”
“他们这些人哪里知道你爱吃什么,喜欢什么,什么表现是累了,什么是病了,要吃何药,又要何时吃。”
春樱抓住楚秋绥的手,是那么的恳切真诚,“春樱哪儿都不去,殿下在哪里春樱就在哪里。”
“可这条路可能会要了你的命啊,我不想将你卷入这里,我想看你快乐平安地度过一生。”
春樱笑了,眼带泪光,“若不是殿下,我早就死在了冬日的那口井里,您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春樱这条命只有和殿下在一起才会快乐啊。”
楚秋绥鼻头也跟着一酸,拉过春樱的手轻拍了拍她的背,“那好,我记得你先前想开一家客栈,为此还特地去打探了许多消息对吧。”
“那可不可以请你在这里也做一些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