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 第41章 台城

此地正是连通广平的城池，台城，城墙俱是用石头垒起，森然而又威严。

一行人上了马车，等阿田勒住了马车，停在一间小巷子里头，就见到一处院门忽然打开，一个打扮明艳的妇人扭着臀，高声道：“哎呀，听着马车声，就知道是你回来了”，说着话的功夫还特意往马车内看了看。

林霏霏被她瞧了一眼，心里颇为惊惶，紧张的看了一眼爹爹，又看了看顾明怀，可惜杜永斌正想着城门口的画像，倒是和自己的面容颇为相似，而顾明怀倒是想着刚刚阿田的一番动作，虽然听命于杜永斌，但是仔细打量却是没有一丝尊敬又或者惧怕，一时之间也没有注意到林霏霏的表情。

等着阿田将马车赶进院落，才招呼道：“老爷，到家了，先下车吧”。

一行三人下了车，妇人立即走到林霏霏面前，笑着道：“姑娘请吧，一路舟车劳顿，先去梳洗一下”。

林霏霏见她如此亲切，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爹爹。

杜永斌点了点头，林霏霏这才乖巧的看了一眼妇人，跟着她绕过右边的回廊，转过湖水假山，进到一处水榭中，水榭正前面正是一池盛开的莲池，在夏日的阳光下，来回摇曳着粉色或是红色的莲花，正是朵朵出水芙蓉，清丽可人。

厢房里早早就备好了泡澡的浴桶，在青山重重的屏风上后是摆放好的换洗衣物，还有香喷喷的澡豆。

那妇人也不多嘴，只温柔的笑着道：“让奴婢为姑娘卸一下脸上的东西”。

林霏霏一听，赶紧坐到铜镜面前，看着妇人小心翼翼的用方巾沾着一旁的水盆里的水，处理着脸上的脂粉，等到镜子中露出林霏霏自己的脸，妇人才小心道：“姑娘，可知奴家叫什么”。

林霏霏摇摇头。

“我叫桃夭”

“那可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桃夭见殿下仿若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心下担忧，嘴里却是不动声色道：“是吗，这可是我自己取的，不过我家姑娘总是觉得沾染了艳丽，总是不喜”。

“不会啊，春天里的桃花多美啊”林霏霏简单明了道。

妇人掩唇一笑道：“我听说姑娘长途跋涉来了这里，可是为了什么事”。

“我是跟着爹爹来的”林霏霏看着铜镜一旁放着的珠玉宝钗，镯子一系列的物品，好奇的看了一眼。

“姑娘若是喜欢，皆可以戴上”桃夭说着，就从一旁的匣子里拿出来一根白玉钗子，小心的插在林霏霏的乌发间，又继续道：“十分好看”。

林霏霏对着镜子，照了照，果真显得自己清丽动人。

“姑娘，我扶着姑娘先去沐浴，等好了，我为姑娘挽发，如何”桃夭瞧着她额头上的薄汗，建议道。

“好”

桃夭扶着林霏霏进到浴池里，转身就阖上门扉出去了。

却说林霏霏泡的舒舒服服，才换上崭新衣服，正觉得腹中饥肠辘辘，就见到桌上摆了一小份上好的糕点和一碗冰镇绿豆汤，汤里还夹杂着各式的鲜果，小心尝了一口，嗯，味道很不错，一不留神，就吃的干干净净。

林霏霏吃完，就想起不知道爹爹他们如何了，一推开门，就见到院外无人，想着刚刚妇人领着自己走过的路，又绕回到前院，却见到院内空落落，也是无人，奇怪，人都去哪了，转过左厢房，就听到人声。

声音很是低浅，一时之间倒是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林霏霏站着听了一会，干脆循着人声走，越走越离主屋越远，等绕过几处院子，林霏霏心下奇异这地方怎么如此大。

忽然，越过一座假山湖石，就见到一个人影，林霏霏连忙走过去道：“爹爹”。

那人回头，的确是杜永斌，只是易容的胡子被汗水打湿，又因着风大，这胡子挂在脸上随着夏风，来来回回摇动，十分惹人发笑。

“爹爹，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林霏霏看着四周围着不少人，又见顾明怀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

时间回到妇人刚刚阖上门扉，还在正殿的顾明怀和杜永斌就见到阿田殷勤将东西放到正屋，就道：“老爷，请往这边走”，说着就领着两人做绕右转的走到这一处最偏僻的院落。

顾明怀眼见越走离林霏霏所在越来越远，眉头一皱就看向前面的杜永斌，忽然道：“这院子也挺大的”。

阿田应了一声，直接闷头往前走。

杜永斌一听顾明怀的话，就心里也觉得奇怪，自己既然扮作了老爷，那自然也是应该住在最近的正殿才对，怎么越走越远，和顾明怀对视了一眼，正准备开口。

阿田已经将肩上的行李放下道：“到了”。

“到了”杜永斌环顾四周，这已经是这座院子的西北角，面色不渝道：“我就住在这里”。

阿田像是没有听出杜永斌的质疑，平静的道：“就是这里了”。

顾明怀总觉得他的那张脸没有了刚才的恭敬，仿佛还多了一层假笑，立即皱着眉道：“杜老爷，他是你的手下吗？”

杜永斌正想说话，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婉如黄莺的声音道：“杜老爷”。

听着这妖娆的语调，顾明怀立即回头一看，就见到了来人，正是桃夭，一身鹅黄色的长裙，手里拿着一株浅粉色的荷花，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道：“他自然是殿下的人”。

“怎么可能”杜永斌难掩诧异道，自己明明是按照约定来到这里。

桃夭在这，顾明怀想着不只身在何处的林霏霏，直接道：“霏儿她”。

“殿下自然没事，只是现在是你们有事”桃夭说的温柔，但眉眼却带着几丝冷意道：“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殿下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杜永斌冷冷一笑道：“不过一个奴婢，居然敢如此和我说话，真是狗胆包天”。

桃夭一听，也不说话，只冷冷一笑，双手当空轻拍了一下，只见到偏殿的屋子猛地被人从里面打开，十几个身形剽悍的大汉安静的走到院落，冷冰冰的看着两人。

顾明怀连忙解释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忘记了我”。

桃夭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嘲讽道：“你可真是没用，殿下都护不住”。

顾明怀面色一抽，也冷冷的讥讽道：“那是，不过我这无用之人倒是比某些有用之人，提前找到她”。

桃夭正想反驳，站在一旁的阿田平静的开口道：“你见了殿下，她人可还好”。

原来刚刚的妇人正是桃夭所假扮，听了阿田这么一说，立即道：“殿下倒是比以往都好”。

“可是”杜永斌见这些人只自顾自的交谈，仿若自己根本不存在一样，面色越来越红，最后焦躁道：“你们究竟是谁”。

桃夭看了他一眼，思量了会道：“殿下好像不记得我了，要不就先顺着点殿下的意思来，到时候，再去找周大夫看看是什么情况”。

“殿下连我也不认识了”阿田点点头道：“如今朝廷的人马查的紧，我去安排回广平的船只，你们先在这里等着”。

正说着话，忽然就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阿田立即道：“没有人守着殿下吗？”

“我想着殿下平日里都不喜欢人守着，所以我”桃夭说到这里，林霏霏已经走了过来，叫了一声：“爹爹”。

“爹爹，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杜永斌见着自己的女儿，心下烦躁，正准备开口，就见到院子中的人全部聚精会神的看着自己，脸色不由难看，但语调却是低了下来道：“我住在这”。

“喔，这么远啊”林霏霏嘟着嘴喃喃道：“不过，爹爹，我看到一处院子那边有一处水榭，那里有一池荷花，开的很漂亮”。

说完就见到桃夭手里的粉荷，抿着唇对这桃夭笑了笑。

桃夭见她笑的笑容带着一丝羞涩，又带着纯粹的欢喜，当即上前挽着林霏霏的胳膊道：“小姐，若是很喜欢的，不如我领着小姐去莲池游船如何”。

林霏霏一听，就开心，但又想着爹爹，一抬头看着杜永斌。

杜永斌只得挤出一丝微笑道：“等一下，让爹爹问一下这位姑娘，怎么我们会到了此地”。

“老爷难不成记错了，这院子本就是老爷您的，至于你为什么会到这里，自然是因为只有我们知道如何平平安安的去广平啊”桃夭随意的敷衍道，说完也不等杜永斌开口，拉着林霏霏就往院外去。

杜永斌听了这话，又见桃夭行为举止如此随意，只得咽下这口气，真是该死，自己带的人为了以防一都留在了船上，本来是和着广平的人说好，在台城接应，不过也无所谓，有霏儿在，自己绝不会有事，想到这里，干脆进到屋里休息，休息。

顾明怀早就进了屋子，取下易容的东西，拉着阿田就道：“这里如何沐浴”。

“厨房里有水”阿田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

顾明怀心下一叹，看样子，自己要亲力亲为，等到他梳洗一番，桃夭早已经在水榭准备好了午膳，又赶着午时最热，但从水榭一旁的假山石上泻下一道清泉，落在层层叠叠的花木上，越发显得水汽氤氲，硬生生的将暑气消散了不少。

“爹爹，他们不来吗”林霏霏看着桃夭打开食盒，拿出十几碟刚刚新鲜出炉的小菜。

“他们啊”桃夭想了想道：“姑娘，以前在商船上，也是一人食膳”。

“喔”

桃夭实在是少见殿下如此乖巧，正想着等着下午要准备什么衣物或者首饰还有好玩的，却见到顾明怀手里也提着一个食盒，举止风流，走到水榭中央笑道：“我去了府外，看到有不少好吃的”。

桃夭一见他擅自出府，面色一僵，还未开口，顾明怀已经道：“不过我对此地不熟，倒是请了一位府中的兄弟，同我一起去”，说着，就从食盒里拿出一道糖醋鲤鱼，红烧肉，酒酿鸭，又自备了一套碗筷。

林霏霏见他将菜摆好，赶紧舀了一勺嫩豆腐，放到他碗里道：“辛苦了，顾大夫”。

顾明怀尝了一口豆腐，却是清爽可口，尤其是在这夏日里吃，很是不错，顺手夹了一块鸭肉放到林霏霏的碗里。

然后在桃夭凝重的面色里，看着林霏霏一点点吃完。

“难怪殿下气色好了很多”桃夭见她吃了两块，脸上没有任何的不适，喃喃道。

“咦，你说什么”林霏霏没有听清楚，见桃夭傻愣愣的望着自己，笑着道：“桃夭，你也吃”。

“好”桃夭一口应下，胃口也大开了不少。

一顿饭吃完，喝着顾明怀特意吩咐厨房买来的鸡汤，再看一看几乎铺满整片莲塘的荷花，笑眯眯的点点头。

“小姐很开心吗”

“嗯呢”林霏霏软软道。

“为什么”

林霏霏古怪的看了一眼桃夭道：“饭很好吃”。

桃夭一听，也笑了道：“那是，今天也是个好天气”心里默默加了一句，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