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 第40章 入城

林霏霏无聊的透着窗户看着已经无限类似的江景，烦闷的趴在桌子上，也懒得理会早早就在一旁的顾明怀，这人可真是奇怪，爹爹也是奇怪，怎么能够让一个陌生的男子进到自己的房间，想着昨天爹爹还在屋子里，自己好奇多问了几句。

爹爹只皱着眉看着自己，最后冷冷道：“你好好待在屋子里就好”。

顾明怀听着少女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唇角勾起一丝笑意道：“怎么，烦了”。

林霏霏无趣的撇撇嘴，虽然爹爹找了绣样还有话本子给自己，可是真的好无聊。

“你可都五天没有出这间船舱了”顾明怀简单的陈述着这个事实。

林霏霏眼巴巴的看了他一眼，小声道：“爹爹说了，不可以出去”。

“那我没来之前，你已经呆在这里多久了”顾明怀心下不喜，压着性子问。

“差不多快半个月了吧”林霏霏算了算时间道：“之前都是在坐马车”。

一旁站着的丫鬟忽然猛地一咳。

林霏霏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眼珠子一转，还没有说出什么，顾明怀已然右手一动，然后她就看见刚刚还立在那里的丫鬟猛地闭上眼，狠狠的砸在地上。

“啊”林霏霏急促的叫了一声道：“她”。

“没事，她昨晚没有休息好，太困了”。

林霏霏面皮一抽，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心的低下身子，靠近丫鬟，摸了摸她的鼻息，高高悬起来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又古怪的看着顾明怀道：“你能让她醒过来吗？”

“你不烦她管着你”，顾明怀走过去，小声诱惑道：“说不一定，你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会告诉你爹”。

林霏霏察觉到他越靠越近，面色泛起一丝红意，努力镇定道：“那她没事吧”。

顾明怀见她如此，往后退了一步，懒散道：“没事，她好好睡一觉就醒了”。

林霏霏犹豫着点点头，然后扶着丫鬟的胳膊道：“你帮我扶一下”。

顾明怀见她吃力的扶着丫鬟，这个丫鬟几乎就要压到她身上，无奈的摇摇头道：“放下，放下，我来，我来”，说着，就一只手拖着丫鬟道：“放哪”。

“放我床上”林霏霏站在一旁焦急道。

顾明怀轻轻松松将人拖到床上，又见林霏霏细心的盖上被子，还帮忙拖了鞋，心里一顿，早知道就应该点穴了，至少就没有那么多的事。

眼见折腾完，林霏霏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细汗，缓缓坐在桌旁，到了两杯茶，递过一杯给顾明怀，自己则咕隆咕隆的喝完，笑着道：“你下次别折腾思顺了”。

顾明怀十分庆幸，幸好自己喝完了那杯茶，才不至于被这名字笑道，但还是疑惑道：“孝顺的顺”。

“嗯”林霏霏嘴角也不免露出一丝笑意道。

顾明怀实在是觉得可笑，杜永斌这法子也是厉害，厉害的很，眉眼起伏之间，弥散着笑意，最后实在受不住了，朗声大笑。

林霏霏见他如此开怀，反倒显出了一丝少年意气，一双眼水盈盈的看着他，浅笑不语。

笑过之后，顾明怀才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无形之间好像近了一点，望着窗外的渐渐越来越多的船只，他忽然道：“不如，我带你出去玩”。

林霏霏也跟着他往外看，见来往船只多如砂砾，笑着摇摇头：“不行，爹爹说我不能出去，我身子不好，要好好的休息”。

“那不如让我帮你把把脉”顾明怀试探道。

林霏霏摇摇头道：“爹爹说了，我没事，就是要休息”。

“怎么这么听话了”顾明怀疑惑道：“我在你这年纪，可是谁的话都懒得听”。

“可是爹爹很害怕啊”林霏霏无奈的支着颐道，待到说完，才小声道：“不要和我爹爹说啊，就是说了，我也不认喔”。

顾明怀实在少见她乖巧的如同他幼时在山间林中的小鹿，心下一动，趋近她，万语千言只汇成一句低声在她耳边道：“我一定不说”。

林霏霏被他的语调磨得耳朵泛起了一丝羞红，整个人下意识的往右侧一靠，道：“你要是待的无聊，可以下去看看”。

顾明怀反而摇摇头道：“你知道这里停靠的是哪里”。

林霏霏摇摇头。

“是一个叫灵风的小镇，这镇上有一处寺院的前殿院子里，有一株参天的百年榕树，榕树下有一处莲池，开出的莲花是浅紫，十分难得”顾明怀坐会桌边，细心说着。

“那你去看过吗”林霏霏也坐过来。

“嗯，我听人说，特意赶着夏天来过，花很美”顾明怀回忆道。

林霏霏心里细想了一番，也想不出紫色的莲花，但还是笑着道：“那一定很漂亮”。

“那我去把它摘下来”顾明怀提议道。

“啊”林霏霏连忙摆手道：“不，不用了，等下次我去和爹爹说，让他许我下船就好”。

顾明怀自然明白杜永斌决计不会同意，奇怪道：“怎么，你不喜欢把花摘下来，喜欢枝头上的花”。

林霏霏笑着双手合拢，贴在右边的面颊道：“我都喜欢，只是这花一听就很难得，难得的东西还是让大家一起看才好”。

顾明怀心下一动道：“喜欢的东西，不想拿到手吗？”

“喜欢的东西”林霏霏喃喃道，抬起头看着顾明怀道：“喜欢的东西，不论在不在自己手上，都会一样喜欢”。

顾明怀听着她说话，又道：“若是你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人了”。

林霏霏见他说到喜欢的人，下意识的面色一红，期期艾艾了半天才道：“能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难得的事，能得到一个人真心的喜欢，也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可是我，我和爹爹这些年四处漂泊，躲避，我也不知道爹爹在谁躲，但是我或许以后，哎，这样子的我，哎”。

“那你会放手”

“要走的人是留不住的，要留的人是走不掉的”林霏霏轻轻道。

恍惚之间，顾明怀仿佛见到了当初在公主府的林霏霏，正温柔的望着自己，果然，杜永斌给她吃的药正是自己炼制的日日醉，也不知道这药是如何流到杜永斌手上的，当初自己炼制这药，不过是希望自己忘记幼时的记忆，没有想到炼出来的药效力会让人沉迷在一种幻境中，会让人下意识的忘记自己不想记住的事，但最后这也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是梦，就会醒。

我只是希望你能醒的晚一点，再晚一点，能多吃些好吃的，睡得好好的，好好地享受这不用承担他人生命的时刻。

林霏霏见顾明怀又用看不懂的眼神看着自己，走到窗前，漫不经心的拿着前几日爹爹送来的胭脂，调皮的用毛笔的笔尖沾上一点点，轻轻的画着绣样。

杜永斌暂时顾不上林霏霏这边，只让人专门看着，不出去就好，自己则是思量着如何绕过宁国的军队，前往广平。

自从自己当初从长京出来，早早就派了人拿了林霏霏的公主印信，前往广平，和广平的驻军谈好，只等自己一行人到了，到时候，作为林霏霏的父亲，掌控广平必然不在话下。

时光荏苒，又过了大半个月，林霏霏困在船上，正无聊着，杜永斌忽然进到屋子里，林霏霏刚刚一回头没有认出来，但是他一开口自己就听出来，他道：“去给他们弄一下”。

说着，就露出身后的一个干瘦的老头。

林霏霏试探道：“爹爹”。

来人随意的点点头。

林霏霏这才放心，好奇的打量着爹爹新的模样，头发依旧束起，但眉梢显得精明而又刻薄，皮肤没有以往的白皙，反而泛着一丝暗淡的褐黄，陌生的很。

顾明怀看了一眼老头，任由他随意折腾，不过一会的功夫，林霏霏就见到风流倜傥的少年就变成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厮，至于等林霏霏睁开眼就见到镜子中的自己也变了模样，简直就是一个白胖的小姐。

杜永斌见林霏霏还好奇的对着镜子打量自己，挥挥手让老头退下，也不多解释，只道：“等一下下了船之后，要记得要听话，你们到时候记得都称呼我为老爷，知道吗?”。

林霏霏一听要下船，顿时连忙回过身子，笑的牙不见眼道：“嗯嗯，好的，爹爹,不，老爷”。

杜永斌随意看了一眼顾明怀，顾明怀自然识趣的点点头道：“老爷”。

得了顾明怀的承诺，三人很快就跟着众人一起下了船，上到码头，直接进到一辆马车里，守着马车的中年汉子也不知道和杜永斌说了些什么，很快，三人就坐在马车里，随着隆隆的车轱辘的声音，一点一点离开码头。

而随着远离码头，架着马车的阿田压低嗓门道：“老爷，前面的城里，有守卫要检查嘞”。

林霏霏听他说着方言，带着南方特有的吴侬软语，偏巧和他黝黑的肤色，粗壮的身材完全不符，眉眼间带着七分的好奇，又带着三分的笑意。

杜永斌心下忐忑，离开了水路，自己手上的人马就不好像在江上绕过去，可是若是这条陆路是走广平的必经之路，想也知道必然是危难重重，可回头一看就见到林霏霏的面色带着几分喜悦，脸色就越发黑了。

等到了城门口，果真见着城门处的守卫正拿着朝廷下发的画像正在比对人像，等着前面的人一点一点的往前移，很快就轮到了杜永斌一行人。

“下车，下车”守卫呵斥道。

林霏霏被独自留在马车内，掀开帘子就见着阿田弓着身子，小声的说了几句，又私下塞了一锭银钱，守卫眉头一挑，左右看了一眼，见无人看过来，才道：“这些是”。

“这是我家老爷和小姐”阿田指着杜永斌恭维道。

“那剩下的是”

“是我家小厮”。

守卫眉头一皱，但还是疑惑的看了看顾明怀一眼，不过一细想这手里的画像，要找的一个女子和一个中年男子，这完全是不像，多看了几眼，便挥挥手道：“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