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六月三十,宜嫁娶、修造、牧养、开市,忌祈福、安葬、动土。
南介看着手里蒋予北递给他的一乍黄纸,满脑子疑惑地看向蒋予北,敛着眉问道:“蒋总,您这是?”
“哦,没什么,给你死去的前男友选的黄道吉日。”蒋予北站在鱼缸前,一只手端着咖啡,另一只悠闲地插在裤兜里,欣赏着新买的鱼儿,听见南介的疑问也没回头,只随口应了声。
南介虽然不太懂这些,但还是能看明白忌祈福这几个字的含量,遂问道:“可是蒋总,我们不就是要超度亡灵,希望他能早日轮回幸福么,这忌祈福恐怕不对吧?”
蒋予北插在裤兜里的手指搓了搓,挺了挺腰身,将目光从鱼缸处移开转向南介,对于南介的疑窦他倒也没含糊,而是认真解答道:“哦,这个啊,我问过大师了,大师说祈福是针对活着的人的,死了的人不算人了,所以并没什么影响。”
南介一瞬不瞬直勾勾地看着蒋予北,想从他的脸上看到一点心虚和躲闪,但很遗憾,蒋予北坦荡的很,甚至还冲着南介挑挑眉笑了下。
蒋予北心情好是必然的,祈到的福算自己的,还能以绝后患,省得南介什么事都用他这不存在的男朋友当借口,更能收获南介的一批好感,简直一举三得。
“哦对了,明天你不用来公司了,直接去我家,咱们一起去法华寺,仪式在那举行。”
第二日一大早,南介和蒋予北一起来到法华寺。
吉时已到,法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疏文和笔墨递给蒋予北,并引导蒋予北在疏文上写下被超度人的名字和发愿者的名字。
蒋予北正写着,法师咦了一声后疑惑道:“施主,您这个被超度人和发愿人……”蒋予北打了个制止的手势,阻止了法师接下去的话,“没错,按这个办吧。”
法师见状也不在多言,将疏文放到托盘上,送到了佛像前的祈福桌上。
49位高僧法师在地藏殿内伴随着敲击木鱼的声音,高声咏唱着超度亡灵的经文,大概半个小时后,经文唱诵完毕,有小和尚举着三顶明黄色宝盖伞走在前头,伞身上绣着红色阿弥陀佛字样,还有几株惟妙惟肖的荷花,伞下各一名德高望重的高僧,他们手中持着木鱼,一边走一边吟唱着经文。紧接着便是由十几个僧人分别持着五色旗在后边,旗面上绣着密密麻麻看不清的经文,再往后便是手持木鱼的僧人和身披经幡的僧人,一行人一边吟唱一边朝着主殿大雄宝殿走去。
直到中午,所有的仪式才做完,俩人又被留在寺庙吃了顿斋饭,这才上车准备回去。
南介刚要上车便停下了动作,手搭在车把手上说道:“蒋总,您先回去吧,我想回去问法师一点事情。”蒋予北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什么事,需要多久?”
“倒是用不了太久,我就是想给我父母也做个法式,想问一些事情。”虽然这个法式起初的目的并不纯粹,但不知是寺院内飘渺的佛香,还是悠然的钟声,还是僧人们悲天悯人的唱调,亦或是莲花座上的金身佛像,这些让南介不由想到了自己早亡的父母,他像来不信鬼神,可经此一事后,他想信了。
“去吧,我等你一起回去,不急。”
蒋予北看着南介跑回寺庙的背影,有那么一丝羡慕,羡慕南介可以有惦念的人,羡慕他孝顺善良,不像他,一颗心冰冷坚硬。
南介跑回寺院,找了几个殿都不见人影,转转悠悠便来到了地藏殿,只看见一个小和尚在收拾他们法式过后的东西,便上前双手合十问道:“法师,请问想给父母做法式需要有什么条件吗?”
小和尚闻言放下手中的东西,忙双手合十还礼,“施主,您可以去后院的客堂或者前院的问事处,那里的师兄们知道的详细一些,他们会给您解答的。”
正说着话,一阵清风拂过,小和尚刚整理的疏文便飘飘悠悠随着风落到南介脚下,他弯腰去拾,但看清上面的字后却愣住了,只见上面被超度人的名字写着蒋予北,而发愿者处却也写着蒋予北。
“法师,你看这,是不是写错了?”
小和尚接过疏文看了看却肯定地摇了摇头,“不会的,这个疏文是师兄引导着写的,不会写错的,未亡人和亡人怎么会搞错呢。”
南介心脏跳得飞快,莫名就有了个胆大的猜想,但很快又被自己否定,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呢?俩人不论从外貌还是气质上来看,没有一处有相同之处不说,还大相径庭,这个应该只是粗心而已。
一路上南介都心事重重的样子,蒋予北也没多想,还以为他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而难过。
回到公司,南介越想越不对,最终还是坐不住开始翻找着心中猜想的证据,他翻到蒋予北签过字的文件,却发现上面都是他用英文名签的字,不死心的他又开始翻找蒋予北的名片,却突然想起蒋予北似乎从来都不用名片,也是,他的身份早过了给别人递名片的阶段。
南介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想着疏文上的签字一遍遍怀疑又一遍遍推翻,直到到了临近下班,他才终于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啧,真的聪明的脑瓜。
“蒋总。”南介推开蒋予北办公室的门,“您下班后有时间吗?”
蒋予北闻言放下手中的平板,并没多想,只是好奇问道:“有时间,怎么了?”不怪蒋予北不多想,实在是不敢多想了,他的大脑拒绝瞎想,主要就是怕超度过后的前男友再次复活。
“我想请您去我家一下,有点私事想跟您聊聊。”
蒋予北:……幸福来的太过突然,多少有点猝不及防,“咳,那个什么,什么私事啊?”如果是他想的那种私事,那他得好好准备点惊喜,比如说鲜花、戒指……
“我想看看您的身体。”
……之类的东西还是以后在准备吧,当务之急是先准备点床上用品。
南介的直接让蒋予北的老脸有些发热,耳尖也不自觉的红了起来,他整了整领带,意图遮掩一下自己太过愉悦的表情,但嘴角漾起的弧度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歧义太大,南介的脸也刷地红了起来,就连白皙的手指都透着粉,语气有些慌乱地解释道:“蒋总您别误会啊,我不是那样的人,那什么,不然您在这脱这行,我不挑我不挑。”
蒋予北沉默,“那你还是挑一下吧。”说完,起身拿起衣架上的西装,随意搭在臂弯处,走到南介身边处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脱衣服这种私密的事,咱还是去你家吧。”快走吧,有些等不及了。
半个小时后,南介家楼下,徐爷爷正在树下躺椅上乘凉,看见南介和一个高大男子走了过来,便招呼道:“小南啊,带朋友来玩啊?”
南介停下迫不及待地脚步,应声道:“是啊徐爷爷,您吃了没?”
不知道为什么,自半年前雪夜那次事情后,他每次看到徐爷爷,身体就不自主的开始发虚,两腿发软,像是惧怕徐爷爷一样。
“吃过了吃过了,年轻人啊就是感情好,真羡慕啊。”徐爷爷摇了摇手中的蒲扇,慢悠悠起身说道:“小南来,你徐奶奶那天看到你胳膊被蚊子咬了个包,心疼的不得了,特意给你配了个香囊,说是戴在身上驱蚊用的,好久就想给你了,总是见不到你,正好今天你一起拿回去。”
这种心意,南介像来没法拒绝。
徐爷爷徐奶奶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小时候他爸妈在学校,他自己在家害怕就会跑到徐爷爷家里,有的时候睡着了就在那住下了。这些年他父母去世,老俩口对他更是心疼他,对他多加照顾。
徐爷爷进屋后又拉开半年前那个抽屉,也是同样在抽屉了翻了翻,拿出一个小匣子。看到这,南介的腰莫名就开始酸了起来,身体也开始有些发热,南介捏了下鼻子,强迫自己的身体恢复正常。
身体如果会说话,想必一定会开口大喊快跑,这些反应只是身体发射出的求救信号而已,他已经识别出眼前的老头是个危险人物了。
徐爷爷找出一个墨绿色香囊,囊面上还绣着精致的竹子,递给南介后推荐道:“里面你徐奶奶放了艾叶、薄荷、丁香和白芷,虽都是药材但你也可以当个香囊用,你闻闻,香得很呢。”
南介接过香囊,眉眼含着幸福,“谢谢徐爷爷徐奶奶。”说完,将香囊放在鼻尖处深深嗅了一下,果然如徐爷爷所说,除了淡淡的药香味道,还有一股浓郁的花香。
捏着手中的香囊,南介和蒋予北俩人上了楼。蒋予北进屋后环顾了一周,小房子里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半年前的样子,干净、整洁、温馨,一股子家的味道。
南介将香囊放在了桌子上,回头看着还在环望的蒋予北道:
“蒋总,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