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白月光炒剩饭 第85章 大唐觉醒者——杜甫

过了不多久，随着严武的离世，失去依靠的杜甫只得离开草堂，无可奈何赶往下一站。妻子孩子又是一番忙乱收拾，他惧怕再一次与一家人分道扬镳，夜晚、思绪烦乱中难以入睡、他想起了匆匆那年的安史之乱。彼时李隆基还在骊宫高处醉生梦死，缓歌慢舞、丝竹声声意犹未尽的时候，渔阳鞞鼓便惊天动地而来，安禄山的大军攻破潼关的时候，他依然在奢华的宫廷中，安之若素做着帝业千秋万世的春秋大梦，此时他丝毫不怀疑自己视如己出的禄儿，竟会夺他江山，来不及收拾金银细软，便仓皇出逃。他这一跑，自己老命倒是保住，只是一城百姓，如瓮中之鳖任人宰割，一场空前浩劫卷土而来。安禄山的铁蹄之下，血腥的屠戮下，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眼睁睁倒在血泊中，长安城瞬间尸横遍街，断壁残垣间满目疮痍、此刻大唐已是人间炼狱，生灵涂炭，望之饿殍遍野。《旧唐书·郭子仪传》所记载安史之乱的场景是“人烟断绝，千里萧条”。可见这场战争是何等惨烈。

起初大唐军队毫无防范，被打了一个落花流水后，节节败退，很快被叛军逼入山脚，不得已只好退入深山，以保全军不会覆没。巍峨大山险象横生，羊肠小道崎岖难行，军队蹒跚在山巅，北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因为每次只能过一个人，无数的战马车轮被所摧折，纷纷掉落山涧。后面有追兵，前面虎豹豺狼神出鬼没，野兽伺机而动，随时准备猎捕军人，当做下酒菜，稍有不慎便葬身虎口。天渐渐暗下来，人困马乏、而山上没有一块可以栖息的地方，大队人马停留在没有人烟和落脚的地方的深山里。因为阴天并无星辰可导航，他们像蝼蚁一样迷失在山林里，找不到宿营的地方，此时又恰逢大雪来临，雪落纷纷，将士们冷彻难耐，只能就近砍柴，烧冰水吃野菜，第二天死伤不计其数。活下来的士兵，只能凭着活下去的坚定信念，奋起走出山林，不多久行入一座狼烟四起的孤城。城内哭喊声惊天动地。遥遥望去、千里大唐血肉横飞，将士正在惨烈战斗，他们迅速加入兄弟部队，支援使得敌我差距悬殊，很快战事进入白热化。反正不是饿死就是被杀死，横竖都是死，这些不顾生死的将士，个个以一当十，穿了许久的铠甲，磨破皮肤致使战士们身上血迹斑斑，而他们浑然不觉，一番惨烈撕杀，敌兵依旧滚滚而来，犹如波涛汹涌压在沙滩上。号角声震耳欲聋、破斧缺斨、风声鹤唳，刀光剑影，将士纷纷倒下，很快血迹在寒夜中凝为紫色。战斗还在继续，因为行军的路途遥远、加上天气恶劣，战士们体力有些不支，衣服也单薄，好多人在凛冽寒风中瑟瑟发抖，一时战争难分伯仲。此时战争依然没有结束的意思，城内的人都已经被杀光了，血流漂杵间，空气中凝聚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人间仿佛炼狱。原本应该在田野中、市井中耕耘劳作的普通老百姓，缺胳膊少腿的，身首异处的，一个个倒在血泊中，放眼望去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饿狗在尸体中徘徊啃食，也并无人阻止。大火在疯狂的烧，空气中飘散着烧焦尸体的味道，屋顶上长出了半人高的杂草也无人拔除，稍微偏僻一点的地方就长满了荆棘。年幼的孩子不停的在街上哭着找父母，或许父母已陈尸街头，而他们浑然不觉，张着无助的小手哭喊，杜甫心如刀割。衣衫褴褛的平民惊恐的走在路上，仿佛一夜之间长安城沧海变桑田，桑田化成沧海，看着眼前的惨状，禁不住老泪纵横。他摸摸自己的那头稀少的白发叹道：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马嵬驿兵变，杨氏兄妹尽管成了背锅侠，可是他们真的不该死吗？安史之乱大唐至少死了三千六万人（也有一说四千万）相当于二战的二分之一，可是二战的世界人口总和是二十一亿，而当时全世界才二点一亿，那是何等的惨烈？李林甫活着的时候，他会打巴掌给个枣吃，恩威并用、恰到火候的掌控安禄山。而安禄山对于这个口蜜腹剑的老滑头还是有所忌惮的，他作古后，剩下杨国忠这个实在不堪甚用的草包，除了捅娄子，仗着妹妹这个宠妃，横行霸道鱼肉百姓外，他并无多少能量可言，对付这样的人对于安禄山来说，不过是小儿科。开始安禄山还是在犹豫中，杨国忠为了自己丞相位置，一味造谣生事，只为加速安禄山起兵造反过程，还好一切按他的想法发展，奈何他猜中了开头，却掌控不了结局。马嵬驿之变，李隆基挖好坑，他顺势躺了进去，盛世他没有任何点缀，而乱世用来赎罪，也是不错的选择，反正总得有替罪羊来买单。

几乎盛唐的每个诗人都绕不开安史之乱，如王维、李白、杜甫、髙适……尼采说：“一切的文字，余独爱以血书者”。安史之乱毁灭了大唐，可也成就了杜甫等人。话归正传、街上安禄山的手下到处抓兵，他们很快捉住了随流民四处奔走的杜甫。此时他们不知道眼前人便是日后名垂千古的诗圣，因为那时候他的官职不大，关注度也不够高，所以对于他的看管十分松懈，祸兮福之所倚，这也为他以后的轻松逃跑提供了良机。虽然被抓的杜甫此时心急如焚，但表面上他不动声色，静静四处观望，随时准备逃跑计划。对面一个唐军俘虏不停打量着他，最终认出了他是杜甫，那个小兵激动的凑上来：“杜大人、您也被抓了？”他看看小兵，紧张的嘘了一下：“小声点、让叛军听了去，我就大祸临头了。”因叛军对大唐官僚格外照顾，抓来会严加管束，以便日后为己所用，所以杜甫极其担心叛军知道自己身份。幸而他官职小了那么一丢丢，人家注意不到他，不然下场就是王维。两个人说话的工夫，一个眉间似女子的十六七岁男孩凑了过来：“杜大人我仰慕您许久了，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我真是太幸运了……”杜甫：“小祖宗们，能不能小说一点，若身份暴露了，那还了得？”那个小兵说：“放心、有我在谁也伤害不了大人。”清秀男孩瞥了小兵一眼：“自身都难保，还保护杜大人？”杜甫急到：“不要叫我大人行不行？小孩家这般口无遮拦如何是好？”“那好、以后叫您杜老，”清秀男孩说道。小兵凑过来看着他俩：“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得商量一下怎么逃跑，在这里横竖都是死，说不准哪天就被安禄山煮了当下酒菜。”男孩白了他一眼：“就你浑身没有一丝肉挂着，安禄山又不是狗，喜欢啃骨头。”小兵看着男孩：“你怎么比个女孩子话还多？不想想办法，只知道这样贫嘴会惹人厌烦的。”姜还是老的辣，杜甫悄声说：“这几天仔细观察观察，看看他们什么时候换班，什么时候松懈，换班时间多长，吃饭时间多久，挑时间长一点的空档，咱们就逃跑，先不要声张，免得隔墙有耳。”三个人接下来的时间，无事就往看守的士兵那里瞟几眼，看守士兵看向自己，就假装闭眼睡觉。耐心端详了几日，终于得出一个重要结论，就是四更的时候，看守士兵换班，必有半个时辰的空档期，三个人决定冒险逃走。晚上谁也不敢合眼，内心焦灼的等待四更，听见打邦的敲了四下锣，内心忐忑不安，对望一下交汇过确认眼神，三人悄悄起身想溜之大吉，谁知刚走到门口，迎头来了几个看守，看着鬼鬼祟祟的三个人，看守断喝：“想逃跑、找死啊？”三个人筛糠一样站住，清秀男孩机灵一动道：“官爷们、这个老人家吃坏了肚子内急，我们扶他去方便方便”，那个小士兵赶紧道：“对、方便方便。”杜甫一听赶紧捂住肚子，那几个看守手里拿着不知丛那里抢来的烧鸡，踢了杜甫两脚：“赶紧出去、快去快回、别在这恶心老子，”说完扯下鸡腿，狼吐虎咽吃起来，旁边的他们看得口水直流。三个人走出空气污浊的破屋子，禁不住长长吸一口气，那个清秀男孩说：“我再也不要回去了，死外面也不回去，咱们逃跑吧？”杜甫说：“还是回去吧，他们已经注意到我们了，小不忍则乱大谋，逃跑只能被抓回来，还好咱们摸清了他们的底细，机会有的是。”那个小士兵也跟着杜甫一起说回去，就这样第一次逃跑计划功亏一篑。

接下来的几天，三人静待时机，那些看守士兵看到无人敢逃跑，慢慢松懈了下来，换班时间经常没有人。那晚风高月黑，一片呼噜声中，清秀男孩拽拽杜甫衣角，杜甫拽拽小兵，彼此会心一笑，蹑手蹑脚出来，而后放开步子就跑，不知跑了多久，看到前面举火把的人头攒动，他们赶紧找地方躲进来，躲的草丛中阵阵恶臭传来，零零星星躺在地上的好像是人的物种，应该死去好久了。清秀男孩刚要惊呼，小士兵一把堵住她的嘴，轻轻说：“小祖宗、叫出来咱们就死定了。”清秀男孩打了一个激灵：“要死啊！离的这么近，你想憋死我？”小士兵道：“真是不识好歹，抓回去、让油炸了你，给安禄山下酒才好。”杜甫悄声说：“你们俩不要说话了，人还没走远呢？”士兵快走近了，三个人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他们大约是嗅到恶臭味道：“真他妈的晦气，别往前走了，这么多死人，别遇见鬼，”说完骂咧咧离开了。三个人看到士兵远去，深一步前一步拼命逃跑，黑夜加上不熟悉路，绕进了深山里。黑暗中到处乱撞了许久，一声镇地咆哮传来，三人大惊、不远处血盆大口一张、凛然一啸的斑毛猛虎赫然耳畔，三个人吓得魂不动体。小兵懊恼的看着庞然大物哭腔道：“怎么办啊？刚出狼穴又入虎口，看来今天我们必死无疑了？”清秀男孩急道：“你快叫它爹试试？”小兵疑惑：“干嘛要叫它爹？”清秀男孩道：“虎毒不食子啊！笨蛋！”那个小兵结结巴巴道：“万一……万一是个母的呢？”清秀男孩：“那就叫她娘，俗话说要个讨饭的娘，也不要个当官的爹，娘比爹更亲。”杜甫急道：“你俩现在就跑，我在这堵住，一把老骨头跑不动，你们年轻腿脚好，赶紧跑。”清秀男孩道：“大人、我们万不能丢下你不管，要死一起死。”小士兵随即应和：“对、对、对、要死一起死，不然咱们等太阳下山吧？”清秀男孩问：“为何等太阳下山啊？”小士兵：“因为虎落平阳被犬欺，到时候找只野狗吓跑它。”清秀男孩白了他一眼：“太阳还没生起来呢？估计下山的时候，咱们都被老虎吃掉拉都拉出来了，这运气也没谁了？估计不只是得罪了叛军，怕也触犯天条，今日注定我命丧虎口……”

远处传来一个焦灼声音：“千万不要动，只要不动、也不要出声，老虎就不会攻击你们了。”三人放眼望去，只见两个猎户正在搭箭，随着箭嗖嗖而来，老虎低吼着退去。看着猎户走近，他们简直是比亲爹还要亲的人。杜甫赶紧道谢：“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请受在下一拜，”说完就要拜。猎户赶紧扶住他说：“在下不过也是为了糊口，请官人休要客气。”小士兵赶忙说：“猎户大哥、我们从叛军那里逃出来，一宿又累又饿，大哥好心收留几天，待我三人避过去风头，再做打算好不好？”那个清秀男孩也随合着说：“是啊！是啊！大哥您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好不好？想想我们三个九死一生……”她指指杜甫道：“这位老哥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还指望着他呢””说完低头饮泣。猎户憨厚的摸摸头：“三位若不嫌弃请随我来吧，只是如今兵荒马乱的，我能猎到的猎物实在太少了，也只能草根菜团子，填填肚子而已。”杜甫赶紧道谢：“当今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您能收留我们，实乃我们仨之大幸。”猎户：“这位官人不必客气，一夜未吃东西，想来也饿了吧？请随我来。”绕过深深浅浅的沟沟壑壑，来到河边树林旁一处简陋的茅草屋旁，他喊妻子：“宝儿他娘，我带回几个客人，他们一宿未吃东西，你准备一点饭菜吧。”一个细长瘦弱的妇人，从茅草屋里钻出来，只见她浑身补丁，却收拾的十分干净利索。说话清脆掷地有声问：“今天猎到了什么？给客人们打打牙祭。”猎户垂头丧气道：“这世道连动物都饿死了，连只鸟儿都不曾打到。”妇人道：“无妨、山里野菜还是有的，只是苦了三位。”而后她转身对着三人：“客官、屋里坐吧、等我做好饭叫你们出来吃。”杜甫看着简陋的屋里，知道他们家并不富裕，很是过意不去道：”有劳大嫂了，今日我们仨恐添麻烦了。”那位妇人道：“这位官人，如今能见个活人不容易，我嘴拙不会说好听的，安心住下就行，”说完起身去烧菜。那个清秀男孩说：“大嫂、我来帮你吧，”说完上前挽住妇人就走。那个小兵看到眼前一幕，不无担心的看看猎户，对着杜甫嘀咕：“看看她、男女授受不亲，猎户大哥该生气了？”那个妇人回头冲着小士兵爽朗一笑道：“她跟你不一样，没事的、你大哥可不小心眼。”两个人咯咯笑着做饭去了。小士兵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杜甫笑笑不说话，他大约猜到了清秀男孩是个女孩子。不一会儿一大盆蔬菜汤，一盘子炊饼端了上来，三个人饿极了，顾不得客套抱起碗就喝，喝完杜甫不好意思说：“这些日子滴水未沾，请不要嫌弃我们粗鄙？”猎户憨憨道：“使劲吃、就当自己家。”三人相视而笑，一口口炊饼不停往嘴里塞。吃完早饭，连续好几天的困乏，三人一头睡去。

翠绿的金钿映衬着佳人脸庞，寂寥的香闺窗户悄然开着，新婚妻子依在窗前望着远方，泪水如断线珍珠洒满前襟。眉间淡淡哀愁之色让人犹怜感顿生，清减神韵，风流婉转、像盛放在幽幽空谷的兰花，一样清雅迷人……杜甫由心痛中醒来，皎洁的月光透过简陋的柴草荆条编制的门扉，铺在了空荡荡的身上，显得格外冷清，不知妻子儿女可否健在？他有些烦躁不安的翻来覆去。想起当年旧时月色，照在从前的院落，清辉洒落了一地，曾经在这样的月光下，与迷人美丽的妻子，共同享温柔旖旎一帘幽梦。那年妻子还是司农少卿杨怡家的千金，（司农少卿相当于今天主管农业和财政的副部长，）与世代为官的自己家可谓门当户对，初见她还是一个小小孩童，爷爷杜审言笑呵呵，指着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甫儿、将来让她做我孙媳妇可好？”杜甫看着爷爷嗔怪：”爷爷、她才多大啊？等我成亲的时候，说不定她牙都没长齐呢？”爷爷戏谑道：“好饭不怕晚，那就等她长大爷爷看人是不会走眼的。”杜甫看着爷爷，鼻子喷出一笑：“那好、我答应爷爷，等我行遍万里路，回来娶她可好？”杜审言道：“臭小子、一言为定啊！”

经年后玩累了归来的杜甫，来到杨府拜访，庭院中，一女孩身段瘦削，纤细的腰肢上裹着素帛，摇曳生姿至眼前，明艳如朝霞中缓缓升起旭日，清丽似绿波间绽放的新荷。牙齿整齐有如一串小贝，甜美地一笑道：“大哥哥多年不见，你可好？”杜甫木讷看着眼前美少女：“你长这么大了？”女孩羞涩低头，大眼睛上面的眉毛缜密像翠鸟的羽毛，她抬头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杜甫。不施铅华的素颜清丽，空气中充斥着她的清香，她走到竹子旁边，轻轻站立着引路，一段天然风韵楚楚动人，不由得令人看呆。眼前人，让杜甫联想到月光洒落时，疏影摇曳窗前的一株梅。杜甫失口道：“好一个雪月映梅花……”女孩调皮回敬：“大哥哥怎么看都像，卤水点豆腐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