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白月光炒剩饭 第73章 大唐文起八代之衰——韩愈

从贫瘠的阳山南望繁华长安，眼前豁然开朗，波光粼粼外，暮天向晚，夕阳残照，烟波尽头，红蓼草在水边深处，红白相映，映衬出心中几多喜悦。在这里近两年，为阳山的兴起，他起早贪黑恪尽职守，当一切步入正轨的时候，朝廷便诏他回京，心里自然放不下，这一片自己曾经为之奋斗的贫瘠之地。只是这诏书一来，他也不得不星月兼程，食君俸禄，忠君之事。一切收拾停当，清晨被外面吵嚷声唤醒，穿戴完毕推门，从门口到前面山坡，乌压压一群人，看到他出来，好多人哭作一团：“韩大人、不知道此去，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到你，晴天大老爷……”哭声震天，他看着眼前朴实无华的人儿，眼里的真情流露，成就感溢满脑尖，这两年起早贪黑的回报颇丰。眼前一人一篮子好吃的，纷纷塞入他车上，直到塞不下，还是有人硬塞，他急忙制止：“够了够了，乡亲们的心意我领了，有机会一定回来看你们……”说完哽咽着转过身去。邻家的妇女怕他路上冷，一夜未合眼为他赶制寒衣，到天明还没有缝好，也只得带着匆匆赶来送给他，说路途遥远，寒冬路上披身御寒是没有问题的。他道了许久的谢，不忍看着哭泣的人追着跑，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芳草脉脉含情，夕阳默默无语，大雁在南面的水滨横列成阵，他想：或许孤独的妻子斜倚在西楼，日夜远望，盼他归来吧。回家的感觉总是让人眼前一片赤诚，想到自己的小儿该满街跑了吧。一叶扁舟，无牵无挂，潇洒飘逸，随波逐流飘回长安。妻子闻之他要回来，辗转难眠，半夜推窗看着天上的星星，好像也调皮的冲自己眨眼睛，熟睡中的小儿鼻息均匀，心儿顿时柔软。一年前孟郊带回了他的书信，信中诉说他的相思如何成疾？漫长的别离，心里满满牵挂不已。她将这封难得的书信放在贴身的地方，每每拿出来看看，在寒凉如水的冬夜，那种彻骨守候的希望与期盼交杂的凄柔悲凉，让自己几度黯然神伤。等待丈夫归来的日子，她每夜都在祈祷，希望有一天窗前的一片月光，将自己的孤影幻化出两个影子，从此成对成双，好在他归来的消息已近在咫尺。

院子里两个小小孩个正玩得不亦乐乎？突然发现敲门声，以为是有客人来了，撒腿就跑过去，急急忙忙打开大门迎接客人。来者脸上布满沧桑，他们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父亲，眨着眼前看着来客，而后大声呼唤母亲：“娘亲，来客人了！快出来看看这个爷爷！”他上前抱起两个孩童，大一点的问：“爷爷，你怎么长得像我父亲啊？”他忍住泪水：“我就是父亲啊！”说着一手一个，紧紧抱住两个孩童。妻子从屋里小跑出来，看着来者，她扑进他身边哽咽着：“我不是做梦吧，你居然真的回来了，为何不提前通知我？我好好打扮一番，我可不愿意让你看见我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韩愈深情望着妻子：“快两年了，恍若隔世。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好看的……”怀中的孩子奶声奶气：“娘亲，你们靠的这么近，弄疼我了……”两个人看看小家伙不觉大笑。一念深秋黄昏深，一念灯火夜归人，离别的时光，随着相聚一堂，被熬炼成最温柔的相逢。夜幕降临，夫妻一同欣赏夜空繁星璀璨，你在全神贯注欣赏夜空的时候，我在全心注视你绽放的盛世笑颜，目光倾泻处感受你的眼神炙热。微风轻拂，波光潋滟，星光洒满窗外池面，大自然赐予的绝美画卷，落入两个人眼中，目之所及的温存遍植全身。

天气晴朗，归来的喜悦洋溢着整个韩府，夫妻二人行至街上，寻常巷陌感受人间烟火。耳畔一声：“韩大人……”夫妻抬眼望去，各种香木制成的 “七香车”上罗帷轻轻推开，两个丫鬟扶下一个珠光宝气的女子，从丝织的帐帷中缓缓摆步而出。雍容华贵的脸混入眼前，仪态万方头微抬，她看到了韩愈身边的卢小姐，有些吃惊，眼前人虽不施粉黛，林下风气浸润的像不食人间烟火、脸若远山芙蓉、文过饰非、 起身柔风杨柳微垂，淡月下海棠般清新脱俗，韩愈看了一眼杜小姐，扶住她：“小心一点，注意腹中宝宝”。目测的恩爱情节，杜小姐醋意翻滚，女子白了韩愈一眼，也顾不得杜小姐：“你现在心中只有宝宝？”韩愈摸头傻笑：“因为你知道照顾自个，可他不会啊？”女子憨笑点了一下他脑袋：“你个呆瓜。”两个人相视而笑，眼里的蜂蜜水羡煞旁人。她看到狗粮撒了一地，内心想狠狠羞辱一下这对夫妻，看见他们对自己视而不见转身要离开：“韩大人别来无恙？”韩愈抬头有些吃惊，明艳喜悦的脸，回眸一笑，却让人清冷了全身。卢小姐看着来者，再看看自己老公，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局促。未等韩愈开口她悄声说对自己夫君说：“她不来你肯定无恙……”韩愈白了她一眼，她呢？说完自顾自傻笑 ：“没事的，人家跟你打招呼呢？赶紧去热忱回应一下，不要显得咱们小家子气，”说着俏皮的眨巴眼睛。韩愈上前施礼：“杜小姐一向可好？”“劳你费心了，我还行，”说完摸摸手上碧油油的祖母绿镯子，脸上露处得意姿色。”韩愈杵那里手足无措，卢小姐一看这呆瓜，不由自主上前：“这位夫人怎么称呼？”韩愈说：她乃吏部尚书二公子夫人。”杜小姐点点头对着卢小姐微笑不语。“听说韩大人被贬阳山，苦寒之地一向可好？不知何时归京？”韩愈一听她有些幸灾乐祸，一个大男人跟女人唇枪舌剑的有失颜面，也没搭理她。此时的卢小姐开口：“阳山呢不错，我夫君远离朝堂远离了尔虞我诈，为当地百姓做了许多实事。”杜小姐：“那韩夫人为何不去那不错的地方，陪着韩大人？这样也显得伉俪情深。”

妻子反讽：“这就不劳夫人费心了，将来我与夫君退居山野，三两间草屋，打理的窗明几净，住着吧舒适，出门也不怕遭贼惦记。与山水为伴呢？夫妻二人在晨曦微熹中林间漫步，感受山野气息。夜幕降临，仰望星空，远离尘世喧嚣繁华，尽享林木清幽。粗茶淡饭每顿都能吃饱就行，粗布衣服比丝绸暖和，最可贵的是干活穿着不皱，休息穿着舒服。”杜小姐轻蔑道：“泼天富贵也不是哪个人都能轻易唾手可得？有些人得不到也只能酸溜溜望梅止渴吧。”妻子道：“滔天富贵又如何？莫向外求，一切唯心造，向外求，便心随境转，亡失真心，积一鼎一镬的粗耕细作，享一酌一饮的天长地久。”而后她转向韩愈深情道 ：“就像玄宗皇帝，他用整个大唐盛世为他的爱情买单 ，杨贵妃死得其所，每个人生命中至少该有一次奋不顾身的爱情。只要有你在，一切都是我要的模样，彼之□□，我之蜜糖。”韩愈禁不住：“娶妻如此，夫复何求？今生有你足矣。”说完拥妻子入怀。杜小姐此时明白，自己的富贵对人家来说，不过是味如鸡肋，食之有味弃之可惜，心灵的富足是她永远得不到的奢侈。

水云深处，风静炊烟直，湛蓝的天空，纤尘不染、 夕阳西下看芦花飞雪，斜阳带归鸦，鸟儿在绿叶底栖息，月光洒满了台阶，恒古不变的月光，洒在心头之上，布满欢喜过往。寥寥几许星火，点缀在华灯初上，凭栏相望，尘封的心弦被琴声撩动，弹起记忆深处的落红翩翩。走进心爱的人儿身旁，心无旁骛，悠然自得，忘却了尘世的纷扰。春夏侍花，秋冬奉茶，明月映照窗前，阵阵清风催眠。夫妻二人爬在窗户边，韩愈动情道：“你在眼前，四季都是良辰”。妻子不经意的望着月光：“既然你选择与父亲一样刚直不阿所带来的结局，那么我支持你的选择，不是每个人都慧眼识珠，我确定我的男人一定名垂青史，因为他心怀苍生，这是我敬重他的理由，”说完转身、看着外面月色笑而不语。韩愈突然想起：“十二郎守孝已经三年了吧？该催他回来了，那次他说软脚病犯了，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妻子：“我磨墨、夫君写信吧，这样催他回来，咱们好有个照应。”“我老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几个哥哥都早逝，万一我哪天突发疾病，十二郎可以照顾你们。”妻子：“能不能不要这样咒巴自己，你看你壮得牛一样，那会有什么毛病？倒是十二郎咱们该上心一些才好。”

好久没有做梦了，入夜、梦中他十二郎忧郁的眼神，出现在他面前：”小叔叔、十二郎要先行一步了，你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我的儿女也一并交于你吧，替我抚养他们长大……”一身冷汗惊起，妻子一旁拍着他后背：“可是做噩梦了？是不是想十二郎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放心他收到信，很快就会回来，还不到五更，再睡一会吧。”他拉着妻子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不久在忐忑不安中昏昏睡去。虽然是南柯一梦，他还是不祥的感觉充斥全身，第二天趁上朝的空间，早早找人给十二郎寄信。那年、十九岁的自己进京赶考，分别的路口，十二郎送了一程又一程，他哭得呜呜咽咽。自己故作轻松道：“十二郎你我是生离又不是死别，你哭的这般伤心，让我不忍前行啊！”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等我高中、一定接你与嫂嫂去京城，我们从此再也不分离，还要让你把京城好吃的吃个遍，等我好消息吧……”十二郎嘤嘤道：“我是怕你路上没人照顾，万一冻着饿着怎么办？我不在你身边，冬天连个热被窝的人都没有……”“你看看你、怎么一副小女儿姿态，在家替我好好照顾嫂嫂，日后我还要接她去享清福呢？”“这些碎银不多，是我替人家写书信所得酬劳，这一去路途遥远，小叔叔拿着路上买些用度吧。”他把碎银递到自己手中，然后飞快跑向一边大喊：我等你回来……”十二郎的声音犹在耳畔。想起还要叮嘱几句话，又把封好的信打开，他继续写道：“你爷爷和几个伯伯都早逝，我近来身体每况愈下，怕是跟他们一样，你赶紧回来吧，万一哪天我走了，来不及见最后一面，怕是终生遗憾……”

不久、与他一起赶考的孟郊带来了十二郎的死讯，秋风凄厉、秋叶凋零、秋虫惨淡交响哀鸣。秋水浮云归于暮山，将是白日的结束，落日悬浮于秋声，亦是眼前最落寞的残景。时有西风劲吹，把书斋的门铃吹得叮叮直响 ，他躲在黑暗的书斋里默默流泪，妻子一声不响的陪伴在身旁。这时窗外飞雁一声哀鸣，举目望去，只见一只孤雁叫着飞过，仿佛十二郎的魂魄。风中萧萧作响的桧树满身披霜，勾起一腔愁肠，想到那年村边陋室里，自己和十二郎同窗苦读、十二郎总是不用心学习，老撕着自己衣角，让自己陪他玩一会，他耐心劝告要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而今哪怕他不读书，一直一直玩下去，他也希望十二郎继续拽自己衣角，永远不放手，泪水无声滑落。心在凌迟一样的痛苦中，悔不当初，要当这官作甚？为何不在老家一介布衣，守着十二郎好好过日子？十二郎不仅是最亲的人，还是他儿时玩伴，一路支持他前行的人，如今阴阳两隔，再也不能承欢膝下，鸡犬桑麻对饮田园，终究不过是一个破碎的梦想，他含泪提笔写下《祭十二郎文》。时光荏苒，年少时的欢声笑语、嬉戏玩闹已成过眼云烟，儿时的一切仅留下记忆被封存，让人不忍再开启。十二郎去世的好几年里，他一直落落寡欢，大门每次响起，他都不由自主望去，看看是不是十二郎的身影出现，等了好久好久……寒气来临，北风如猛兽般咆哮，凄冷而凛冽。蓼花开始凋落，蒲叶也渐次散乱，不知秋天的脚步已经远离的杨柳，依然摇曳着疏翠的枝条拂过栏杆，似在诉说着今夏意犹未尽的春恩浩荡。悲伤让夜晚更加漫长，抬头仰望天空，夜空中的星星，就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眼泪，在寂静的夜晚里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夜已深、但思绪难眠，仿佛能听到那些星星的低语，它们在述说着那些深藏在心底，自己与十二郎的童年种种往事。

韩愈从阳山重返长安后，因为直言不讳，当权派视他为眼中钉，仕途在他们的轮番轰炸之下，亦如如初始不顺。他在宦海沉浮十余年，升降起伏都是官场这条康庄大道上的常态。到公元819年，他更是遭遇了政治生涯的灭顶之灾，唐朝的皇帝攀上老子这个李家祖宗后，执迷于黄老之道，追求长生。

而唐宪宗更是沉迷佛道，吃斋念佛不理朝政，为了得道升仙，更是荒谬生出“六开宝塔，谏迎佛骨”之举，长安城立刻掀起了佛教热朝。本来宗教之事，无所谓对与错，存在即合理，百官看得出宪宗对佛教推崇备至，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没有人在皇帝一腔热忱的时候，赶上去泼冷水，谁也不愿意去碰一鼻子灰。可佛教的到来，弄得长安城人心浮躁、社会不安。佞佛误国，韩愈这种人岂会袖手旁观？于是执笔一挥写就《论佛骨表》，言辞犀利，要求烧毁佛骨。他怎会不知？自己的行为定彻底激怒皇帝，引来灭族之灾，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上书言辞激烈道：“孔子曰：“敬鬼神而远之。”古之诸侯，行吊于其国，尚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然后进吊。今无故取朽秽之物，亲临观之，巫祝不先，桃茹不用，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举其失，臣实耻之。乞以此骨付之有司，投诸水火，永绝根本，断天下之疑，绝后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圣人之所作为，出于寻常万万也。岂不盛哉！岂不快哉！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悔……”果然，宪宗看到奏折后龙颜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