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与卢园一一核对完姓名,年龄,籍贯后。
魏洵斜靠在椅子上,一只脚还踩在了椅子边缘,一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样。
一只手随意地挑起桌上的卷宗,瞄了几眼,又扔回公案。
“卢园,你可知罪?”
“小人不知。还望大人明示。”
“呵,卢公子记忆不太好是吧?看来本官还要肩负帮你恢复记忆的重担啊。”
“来人,用刑。”
凌鹤提着一箱子东西就走向卢园,箱子里东西哗啦作响。
卢园吓得躺倒在地缩成一团,嘴里还大喊着:“我是吏部郎中卢哲之子,你们不能随意用刑!”
凌鹤脚步停在原地,看向了魏洵。
魏洵阴阳怪气到:“呦,卢哲卢大人啊,那看来这案子还要请上他一起说说话了,来人,立即传召卢哲。”
卢园立马爬了起来:“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此事与我父亲无关。”
“那此事是什么事呢?”魏洵笑着往前凑了凑。
卢园只觉得这笑容犹如厉鬼。
他仍然是闭嘴不言,只是瑟瑟发.抖的身体出卖了内心。
“行了,卢园,老实交代吧,刚才你们那屋的几位公子都交代得一清二楚了,他们可都声称,是你卢公子指使他们所为啊。”
卢园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又忽地大叫大嚷起来:“你,你骗我!对,你肯定是骗我。”
魏洵冲着门口抬抬下巴,凌鹤心领神会走过去推开了审讯庭大门。
卢园回头张望,只见审讯庭门外,一排被龙武军押着的身影站成一行,正是刚才在书房的众人。此刻个个都垂头丧气,面色惨淡。
凌鹤又关上了门,提着哗啦作响的箱子走到卢园身后:“殿下,依我见,还是尽快用刑吧,免得耽误您晚膳了。刚好用这人试试大理寺最近研发的工具,看看效果如何?”
卢园哪里知道那箱子里装的只不过是仆役常用的杂物,吓得大喊:“大人,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小的冤枉。”
看样子卢园是准备拖到卢哲找人来救他了。魏洵知道此事速战速决最好,若是真被卢哲央求了赵家来介入,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看来卢公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唉,烦死了。”魏洵又冲凌鹤使了眼神。
凌鹤放下箱子,从审讯庭偏殿领着几个人走了出来。
这几人卢园确实都不认识。
正在茫然时,魏洵将一把卷宗扔到了他跟前。
那几人纷纷跪地打呼:“大人,我们都是一时糊涂,鬼迷心窍,才会听信谗言。大人宽宏大量,饶了我们吧。”
卢园捡起地上卷宗一看,是举人们买题的口供。
他看看那几人,又低头看看手中的卷宗,突然大呵一声,一把撕碎了手中卷宗。
“卢公子可知,依照我大成律法,科举舞弊主谋,该如何判刑吗?”
未等卢园答话,旁边一位主簿站起身朗声道:“依照我大成律法,科举舞弊泄题者,应当先处以杖刑,再流放西南地区,终身不得参加科举。且家中亲属如有官员涉及,应当连坐。
若能配合官府调查,主动伏法认错,则量刑时可予以从轻发落,彰显朝廷宽仁之道。”
卢园瘫坐在地上良久,口中只是反复念叨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冤枉。”
见状,其中一位举人往前跪了几步:“殿下,我认得此人,虽然与我会面的是另一位男子,但我担心此事有诈,留了个心眼,跟着那人一路,见到他在一处酒楼与此人会面,后来这人回了卢府,小人绝不会认错!”
卢园望着举人指着他的手,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依然是连连摇头,嘴里翻来覆去还是我不知道。
魏洵此刻是真的有些心烦气躁了,这人怎么比文志阳还能死撑。
审讯庭大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了,只见沈又鸣和几位将士提着几人衣领走了进来,沈又鸣一把把人推到在地:“来,卢园,看看这是谁?”
卢园呆滞得转过头去,辨认了一会儿,面上不住的抽搐:“你们……你们……”
那几人伏在地上痛哭流涕:“卢公子,老实交代了吧,他们什么都知道了。”
这几人正是卢园派出去与举人们接触的侍从。
会试前几日传递完题目后,卢园便安排这几人立马启程离开了华都。
卢园的安排确实仔细妥当,处处不由自己出面,他和那群狐朋狗友没有一个直接与举人们接触的。
又拿准了哪怕卖的题目一道都对不上,举人们也不敢来报官。
毕竟科举舞弊不仅会终身禁考,还会流放,严重的还会连累家人。
收到的钱财也由多人存进了华都的各大钱庄,兑换成了银票,由多人分别保管。
卢园这计划可真是思虑周全。
若不是文卿远棋高一着,从一开始部署周密,只怕事后追查起来还要费一番功夫。
踏出审讯庭大门已是更深露重,魏洵合上门,伸了个懒腰。
沈又鸣端着个盘子自偏殿走了过来:“殿下,赶紧吃吧,专程给您留的。”
魏洵接过还热乎的薄饼:“多谢。”
“今日也辛苦你了。”魏洵胳膊肘撞撞沈又鸣,“动作挺快啊,我还以为今日带不回那几人了,要等明日了。”
“哼,殿下也太小看我龙武军了,区区几个侍从而已。”
“我哪儿敢啊,我人手不够,分身乏术,要不是你帮忙,还得多费不少时日才能全员抓捕归位。多耽误一日都恐有不少变数。这事给你记一.大功,你想要什么?”魏洵挑挑眉,话中有话。
沈又鸣扫他一眼:“殿下首次任职,事情还没办完,就要急着论功寻赏了?”
“有何不可,怎么,不要?”
“要,殿下的赏赐我怎敢不要。”沈又鸣嘴上这么说,表情却是相当不在意。
魏洵见此,伏到他耳边低语:“我皇兄的玉佩,如何?”
沈又鸣下意识一掌拍在魏洵胸口上,这下可是实打实的,魏洵猝不及防往后退了一步:“啧,你真打啊,下手也太狠了吧?”
“殿下,您先管好您和文卿远吧!”沈又鸣又羞又恼气得转身要走,又略带得意的回过头来,“而且您以为我没有吗?哼。”
沈又鸣都走没影儿了,魏洵还在揉胸口,这武将下手是真疼啊。
“殿下。”凌鹤走了过来,“您猜谁来了?”
魏洵打量了一下凌鹤神色:“嗯……看样子不是赵家人。那就是卢哲?”
凌鹤失望地摸.摸脸:“殿下,难道我在脸上写了答案?您说对了,赵府一人都未来,只有卢哲来了。”
才走到大理寺侧门门口,魏洵就听见卢哲压抑又激动的声音:“文大人,我儿不过是有所牵连,怎么就连面都不让见了,他可还没被判刑!再说了,你一个礼部郎中,有何资格在大理寺门口拦着我?”
“哼。”文卿远冷笑一声,“卢大人,这不是你我可妄议的,卢公子是否有所牵连,还是此案主谋,当由大理寺判定。还有,可不是我拦着您,是大理寺禁军拦着您啊。”
“那你站我面前干嘛!”
魏洵贴着门缝往外看,只见文卿远一个迈步挡在卢哲跟前:“卢大人,您怕是急糊涂了吧?您儿子在大理寺受审,此案还与近日科举有关。您作为吏部郎中,此刻造访大理寺已是不合礼法,下官提醒您是为了您好呀。您要是今晚真走进了这大门,会有什么后果,想必卢大人混迹官场多年,比文某清楚许多。”
“你……”
文卿远句句在理,卢哲又气又急,指着文卿远却又说不出什么。
“卢大人,当务之急还是先回府从长计议吧,我没记错的话,您当年是赵大人门生吧,若要下官说,不如先去找赵大人商量商量?”
魏洵在门内差点笑出声,卢哲白日接到消息必定立马就去求过赵承泽了,如今深更半夜才独身前来大理寺,想必是能求的人都拜访过一遍,却无一人出手相救。
文卿远这话可真是软刀子一把扎在卢哲心口上。
卢哲气得浑身发.抖,在门口来回踱步,文卿远依然不让开。
僵持中,后背被人拍了一下,魏洵扭过头,见沈又鸣冲他挤眉弄眼。
魏洵立马乖乖让道。
沈又鸣推开侧门,身后跟了几位龙武军将士,人不多但气势可谓如虹,浩浩荡荡一字排开。
“卢大人,这深更半夜的在大理寺门口大声喧哗,不成体统吧。”
“沈副统领,下官只是想见见我儿,看看他如何了,下官就这么一个独子。”卢哲说到此处已是语带哽咽。
“行了,卢大人,请回吧,此案非同小可,谁也不敢放您进去,您就死了这条心吧。至于卢公子,您放心吧,有饭有菜好生招呼着的,只要他老实交代,谁也不会动刑的。”
卢哲居然还是不肯走,又对着沈又鸣好话说了一箩筐。
魏洵急着与文卿远相见,也走出门去:“卢大人,老远就听你声音了,人到中年还这么中气十足啊。”
“殿下……”卢哲赶忙行礼,“求殿下,让下官见见我儿吧,哪怕是远远看一眼也行。”
卢哲欲朝着魏洵跪下,被文卿远一把扶起,拽着胳膊不让跪:“卢大人,今日夜深了,殿下也要回府休息了。怎好为卢公子的事情耽误殿下就寝?”
“你?”卢哲刚开口又被文卿远打断了。
“殿下,刚才卢大人还怪罪微臣不让他进大理寺呢。”文卿远耷拉着嘴角,目光诚恳,语气颇为委屈。
卢哲震惊的看着文卿远这副嘴脸,简直要被气晕了。
魏洵语调夸张,捂住嘴惊呼到:“哎呀,卢大人,那这可是误会了,是本殿下下令不许任何人进出大理寺的,您错怪文大人了。”
卢哲求情不成反被将一军,看着门口这一唱一和的阵势,明白自己今日是肯定进不了大理寺了,只得垂头丧气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