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客帆三人由洛城西行,五六日后便已到了雍州地界。西北戈壁辽阔,一路策马而来,广袤无际的土地让云客帆心胸也不由得开阔了几分。
雍州地处西北腹地,三人路途中也遇着不少经商旅人。雍州商贸与扬州截然不同,水陆交通不同,地理环境、地域风俗也大相径庭。
入城之后,季长安便带云客帆去了定西将军府,季明德已在三日前收到了季长安的信件。
待得季长安归后,将诸事详加赘述,便已知晓其中来龙去脉。同季长安一样,季明德自然听闻过云客帆在扬州彻查赈灾银贪腐之事,因而见到来人,丝毫不掩盖内心对云客帆的赏识。
季长安和云客帆也不顾沿途风尘仆仆,一同进了季明德的书房,一番详谈结束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季明德口中不住赞赏道,“贪腐案后,公子一介布衣之身,一路追查线索。若不是公子不弃,只怕南邦人的阴谋我们还尚未可知。”
云客帆摇摇头,道,“季老将军言重了,在下只不过略尽微薄之力。当务之急,还望季老将军定夺日后,如何行事?”
季明德一番赞赏却是发自肺腑,可云客帆所说也确实在理,如今匈奴人打算即已得知,雍州该如何应对?
季明德将墙上的舆图取下平铺在桌案之上,季长安和云客帆双双盯着眼前的舆图。
“雍州”两字一眼就进入了云客帆的视线中,匈奴部落距离雍州尚有百里之距。
云客帆忆起时遇春临终之言,匈奴尚出于观望之态,妄想坐收渔翁之利而已。定西军兵强马壮、粮草贮备充足,征讨匈奴不在话下。云客帆的视线上移半寸,盯着地图的某处久久不曾收回视线。
季长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舆图,云客帆的手指蓦然落在雍州的上方—南山阕。舆图之中的南山阕好似一道天然的屏障,隔开了匈奴部落与雍州之间。边关连年征战,南山阕现下则在什平治下。
南山阕在什平治理下十余年,民间起义、反抗声音四起,先前的大熙百姓虽身处什平治下,可内心却无不思念大熙。
永阳帝亲政之后,边关战事不断,连年征战匈奴部落节节败退,边关才得以有喘息之机。
南山阕便成了大熙的一块心病,这块心病迟早需要医治。季长安和季明德眼神一对视,同时望向云客帆手中指向的位置。
南山阕一旦收复,雍州不但有了一道天然的瞭望台,而此举也能有力震慑匈奴部落。
收复便意味着通商、驻守军队,而匈奴如要进犯,南山阕便可充当雍州的“望楼”。
云客帆的提议有点冒险却也入情入理,季长安和季明德父子二人,四目相对间眼神中俱是跃跃欲试的火苗。
云客帆见二人陷入沉思之中,便追着道,“二位将军,何意?”
季明德手指在地图之上的“南山阕”那处点了好几下,长舒口气,道,“南山阕一旦收复,此后征讨匈奴部落,大熙军队便可长驱直入。”
云客帆道,“我曾听闻,南山阕子民时常有起义之举,不过好几次均被什平镇压。野火烧不尽,自什平掌管南山阕以来,百姓起义屡次镇压,屡次又死灰复燃,足以说明南山阕的百姓依旧认可大熙,想做回大熙的子民。”
季长安慎重地点点头,“云大哥所言不错,南山阕民间的动作,自然能传到雍州,民心所向便是取胜之关键。”
话及此处,季长安和季明德的想法也很是明了。趁此机会让南山阕重归入大熙,却是个好时机。
匈奴打得是隔岸观火的主意,想必不会贸然出兵。那雍州便烧一把大火,看看匈奴如何自乱阵脚。
云客帆道,“若能有人里应外合,想必胜算也会大些。”
百姓起义抗争自然少不了领导者,这些人对南山阕有着足够的了解,有了他们的配合,成事机会自然也大些。
季长安眉头紧锁着,倏尔眼睛大放异彩,道,“边西军中有不少曾是南山阕人氏。”
季明德颔首,道,“如今的边西军,仍然还是长公主的人。”
云客帆问道,“长公主?”
云客帆进京赶考那年,长公主李泽敏已不在京都。因而他对这位长公主知之甚少,只知道长公主长居雍州之地。
当年雍州除了定西军,便是归属长公主麾下的边西军,军中大将卢将军与长公主情投意合,二人成婚之后边关战事告紧。
那时,匈奴部落与周边诸国蠢蠢欲动,边西军与定西军也曾通力合作,共抗外敌。
夫妇二人也是聚少离多,成婚第三年,卢将军在一场战事中丧生。蒹葭情深、长公主自此离开京都,久居于雍州。
昔日的将军府便成了如今的公主府,永阳帝亲政之后,朝廷对西北驻地进行了变革,边西军自此便和定西军融合成了如今的新“定西军”。
毕竟是长公主麾下,新帝感念姐弟情深,准许长公主设府雍州,边西军中余部仍旧受长公主调配。
如今若要打听南山阕的诸事,还须长公主点头才是。季明德沉思道,“此事应当不难办,边西军中还有不少当年一同出战之人,事关大熙,长公主自是不会为难于此。”
三人详谈结束,季明德又邀了几个军中将领想要进一步协商南山阕之事。季长安便先带云客帆前去休息,一路奔波,进城之后又马不停蹄地与季明德商谈议事。
身心疲累也是到了极致,夜幕低垂,云客帆望着远处暮色,心中不免想到了叶初阳。
不知他们一行人可到了剑阁派?
林霜绛从季长安信中得知,儿子在洛城遇到了心仪的姑娘,心中欣喜非常。这几日千盼万盼将人盼了回来,可归来之时季长安却还是孤身一人。
当着云客帆的面,她也不好开口询问季长安。云客帆见她们母子二人似是有话想说的样子,便随口托辞先行离去。
季长安略带谦仄看向云客帆,云客帆不甚在意,微微一笑,跟着家中侍奉的侍从前去休息的住处。
云客帆一走,林霜绛这才开了话头,季长安很小的时候便跟着林霜绛来了雍州。林霜绛是个标准的北方女子,行事彪悍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加之身为将军夫人,自是女中豪杰一个。
季长安在信中所说,大有非此女不可之意。还说二人情投意合,提前在信中请示父母,想要带着心上人回雍州见过父母。
可回来的时候哪有什么姑娘,只见着一个少年文人而已。林霜绛这才犯了难,莫不是人家姑娘不愿,因而才不一同回来?
林霜绛声音拔高,道,“你跟娘说实话,是不是你自己一厢情愿?我们季家不比镐京的名门望族,可情爱之事讲究两厢情愿,强扭的瓜,不甜呀!”
林霜绛话音一出,季长安便知她是误会了,急切道,“娘,您想哪去了。我同清清真是两心相悦的。”
“清清,是那姑娘的名字?”
“对,她叫云清,是蜀地剑阁派门中的弟子。我与她在洛城武林大会上相识,其后滋生变故,她师父、师叔为外人所暗害,她与派中同门回剑阁派处理各种事端。等一切尘埃落定,她答允便会来雍州,到那时你与爹爹便可见一见她。”季长安提起云清,眉目之间柔情涌现,林霜绛一见他这般模样,不禁摇了摇头。
“云清?那那位云公子可是她的?”
“不是,兴许他们曾是本家吧!云大哥同清清的大师兄乃是一对佳偶。”季长安摇摇头,扶着林霜绛往后院去。
林霜绛琢磨着,失笑道,“长安,看来这位清清姑娘的师兄还不怎么认可你呀?”
季长安干笑两声,林霜绛续道,“你把这位云公子请来,那云姑娘的师兄自会前来,师兄来了,师妹才有借口来。好小子,算盘打得挺响。”
季长安堆着笑脸,道,“也不全是此意,云大哥见识阅历不凡,今日与父亲详谈中,父亲对他,也是赞誉有加。”
“打仗的事,我不懂。我只盼着早日见着我儿子的心上人。”
“那说好了,您和我爹到时候可不能为难她。”
“我儿子好不容易开窍了,我可得好好看看什么样的姑娘能给你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