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 第49章 第 49 章

一行人此时便坐在叶初阳等人落脚的客栈中，即是季长安出言相邀，他便做尽了东道主的风范。

有人愿意做东，其余人自然也不推脱。谈笑间众人知晓季长安由西北而来，西北空旷无垠，沙丘连绵，入目皆是旷野。

自来便是剑客、豪侠流连之所，一望无际的草原、沙漠，纵马奔驰、自由潇洒，习武之人最是向往。

本在比武大会上季长安快人快语，叶初阳对他也颇具赞赏。待听得他自小在西北长大，心中也是艳羡不已。

人对自己未知的事物难免心生向往的，江南水乡成长的人对广袤无际的沙漠、绿洲自有一番神驰，而广阔的沙漠、草原见多了，也希冀着小桥流水人家的细腻入微。

云客帆在镐京之时，也常听同僚讲起西北的诸多趣事。西北地区有着大熙最繁华的陆路商运，不同于南岭，地理环境对商运的发展至关重要。

南岭靠海海运极为昌盛，西北尽是陆地，陆路商运乃是重中之重。听闻雍州地区更是海外行商的聚居地，每年往年贸易的商人不计其数。

人常说，“江南出才子，北方出武将。”江南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文人墨客自然居多；北方气候寒冷、靠近边关，彪悍英勇、善战的将领自然多些。

永阳帝亲政后，和匈奴有过几次交战，匈奴部落被击退几次。西北也由此安定了好几年，几年间朝廷广开商路、设立互市监，管理商贸。

百姓得益其中，自然生活也富庶起来。几人也被季长安口中如今的西北风貌深深吸引，恨不得此刻能策马向西，亲眼目睹大西北的繁荣锦绣。

木枫忍不住说道，“师兄，云大哥，等武林大会结束，我们能不能去西北游历一番。”

云客帆若有所思地眼神看向木枫，木枫恍然想起方才遇到“龟背王”的事情，便就此噤了声。

季长安不明所以，想着木枫既然对西北有兴趣，那此时表明来意当是个好时机。饭菜还未上桌，他先提起酒杯，三言两语便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他只顾着畅谈自己的来意，全然没留意到一旁的云客帆拼命给他使眼色，示意他先行噤声。

季长安话毕，叶初阳的脸色已然甚是不好。云客帆偷偷瞄了一眼他，赶忙握着他桌下已经握成拳头的手。

莫芊凝抿了一口眼前的茶水，默不作声。季长安还未察觉到桌上异常的氛围，兀自继续说着自己的事情。

梁云算是惊觉境况似是不对劲，目光在其余四人脸色逡巡一圈。云客帆拿起酒杯跟季长安碰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话，“原来公子是定西军季将军之子，久仰久仰，在下先敬公子一杯。”云客帆先干为敬，季长安也跟着喝了一杯，这才止住了他的话头。

若不是云客帆打圆场，只怕季长安再说下去，叶初阳这个大火山便要喷发了。一杯下肚，桌上重归一片寂静，谁也没有贸然出言。

季长安欲要再次开口，云客帆见势赶忙提起一杯便要敬他，云客帆原来可是几杯下肚便醺醺然的人，如今也不知跟谁练就的本领，酒量已成海纳百川之态势。

季长安不明他的用意，“云公子，鄙人酒量尚浅，不可……”

“师兄，云大哥，”季长安话没说完，便见二楼拐角楼梯口处有一少女快步流星而来，气喘吁吁地，嘴里又喊道，“云大哥，师兄。”

云清长舒了几口气，用手抚了好几遍胸口位置，正欲开口说方才跟踪“龟背王”的情景，才发觉桌上还有两个不熟识之人，赶忙止住了话头。

季长安望着云清，因为方才追赶的原因，她的脸颊处红晕爬上，唇红齿白，冲着他盈盈一笑。

也不知是酒醉人还是人自醉，他耳尖、脸颊竟泛起了一抹绯红。旁人在场，是敌是友不明，云清也不曾多言，将手中宝剑置于桌旁，就势便落座于木枫身旁的位置。

好巧不巧那位置正对面便是季长安，她这一坐下，季长安眼神竟躲闪着，云清毫不在意，冲着他颔首示意。季长安招募木枫的话如此便被打断，此时自然也不便提起。

席间季长安再未提起招募之话，可叶初阳心里对季长安的欣赏荡然无存，看着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云清不知方才饭桌之上的事端，于是她一人吃得是津津有味。饭毕几人便欲告辞，季长安却追上前，木枫认为季长安还未死心，说道，“季大哥好意，木枫心领了。”停顿片刻又说道，“征战沙场、逐鹿中原本是男儿本色，我入剑阁派第六载，师父如父如母待我，恩情重如山海。边关如今安定富庶，相逢即是缘分，若来日边关有需要，木枫自当挺身而出。”

话毕他微微躬身，再次像季长安道了谢意。云客帆欣慰地笑了笑，转眼去看叶初阳的神情，见他面色比之先前有所缓和，忍不住伸手在他眉心点了一下，笑道，“现下可以放心了，怎么还皱着眉头。”

叶初阳虽面有愠色，可心里却是窃喜的。木枫已经婉言谢绝，季长安微笑接受。几人脚步向前便欲离去，季长安欲言又止。

眼看着眼前这群人身影即将消失，季长安禁不住高喊一声，他的声音才刚落地，几人转身望向他。

叶初阳暗道，这小子难不成还不死心，他望着季长安的眼神又染上了怒意。谁料季长安这句话却是冲着云清说得，“匆匆一别，还未请教过姑娘芳名？”

云清指了指自己，季长安点点头。云清道，“云清，云中锡、清水涧二字。”

季长安口中呢喃几声“云清”，还不住地说，“好名字，好名字！”

而后便很是谦恭地施了个抱拳礼，“在下季长安，洛城相识，即是有缘。”

适才匆忙之间，其实云清并未仔细打量眼前的人，现下一番打量，季长安面容清秀，可常年练武又让这身材精壮起来，为人举手投足之间都彰显着不俗的教养。

云清微微一笑颔首示意，并向他回了礼，道，“季公子，幸会幸会。”

当下云客帆都无需去看叶初阳的面色，便知他的脸色必定甚是难看。云清转身便同众人一齐离开，季长安站在原地还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视线久久未能收回。

梁云摇了摇头，忍不住笑道，“少爷人已然走远了。”

季长安眼中还带着依依惜别的惋惜，心里略带着落寞。梁云又说道，“只怕少爷早已忘了此行的目的了。”

季长安一掌拍向梁云的头，“好小子，竟开始调侃少爷我了！”

想起此行目的，季长安垂头丧气，叹得口气。好不容易有了满意的少年英才，没想到人家对此不甚在意。

梁云安慰道，“少爷也不必气馁，这比武大会还有好几天，我们定能寻得比木公子还适合的英才。”

季长安道，“木枫与你年龄相仿，你是为何参军？”

梁云笑了一声，道，“我自小在西北长大，一直羡慕那些将士策马出征，扬尘四起的场面。别提有多威风了！”

季长安失笑道，“要是这次没能招募到将才，你我回去就不是威风，而是要丢人了。”

思及此处。二人更加沮丧，想着后面几日务必要加倍用心。自己请缨出行，却一无所获，那可是丢人要丢大发了。

云客帆等人回到客栈之后，云清这才说道自己适才跟随那“龟背王”的后续。范流洋和那男子一同离去，她跟着二人到了北街的一处宅院，宅院之中空无一人。

云清见其中无人值守，便纵跳进了宅院之中。范流洋武艺高强，云清唯恐被他发觉，不敢贸然靠得太近。

她蹲守在屋外，听着屋内二人的对话和动静。不知二人是否也是心虚，交谈声音很是低沉，云清听起来着实费劲。

可高手在前，云清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隐在原地努力辨认二人所言。云清费尽心思想要听清屋中对话，能听清的也只有寥寥几句，“他们好像在说，什么定西，南岭，然后又是一同发力，后面的我实在听不清楚，范流洋这样的高手耳力定然极好，我不敢贸然上前。”

云清脑中一道精光闪现，大喊道，“对，他们还说了什么城防图，对是城防图。”

此言一出，几个人神色都凝重起来，他们既能提起城防图，那说明岭南之事跟此人干系重大。

而当时在南岭，古月斋老板口中所说的，“假齐升”乃是个南邦人；而琴烟口中的“行商”是个装扮成南岭行商的人；叶初阳和云客帆在四海山庄暗道下所捡拾的玉佩也是出自南邦；施粥棚闹事的几个混子口中有人曾说道，给他们银两的人似乎也是南邦人。

若是如此，叶初阳和云客帆抬眼看向彼此，他们二人心中此刻都有了一个从未产生过的怀疑，若是这些人口中的都是一个人？

云客帆问道，“小木,你是怎么发现他便是四海山庄的“龟背王”？”

木枫答道，“起先我与慕天丞比武之初我还尚未发觉，我想他定然以为我没有认出他来。后来慕天丞上前纠缠师姐，猛然间我看到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太过熟悉。”

莫芊凝问道，“眼睛？”

木枫点点头，道，“没错，想来他在四海山庄之时，故意顶着驼背也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高，而江湖上擅易容术的人，在面貌之上做些更改不是难事。当时在四海山庄，我就很是奇怪，一个身体年迈、步履蹒跚的老人，怎会有一双如此精神矍铄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