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 第35章 第 35 章

大熙朝水运四通八达，扬州到南岭沿着运河南下，一路上顺畅无比。可这四人偏偏不喜坐船，一致觉得纵马自在至极。坐船整日闷在船舱里，煞是无趣。

桑榆开始也吵闹着要跟他们同去，被叶明晴果断制止，“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去了也是给他们添乱。”

桑榆不满地反驳道，“我都跟着阿芊姐姐学了不少了。”人虽然没能跟着前去，但她十分有心地给四人准备了护心甲。

叶初阳觉得她小题大做，叶明晴道，“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好，她既己备着，那你们便贴身收着。”

莫芊凝将茵茵的习武托付给了桑榆，还嘱托要给她找个教习先生。自打走水事件之后，她二人早已摒弃了针尖对麦芒的状况，亲近了不少。

桑榆心里早已将莫芊凝当成了家中的姐姐，莫芊凝幽幽地看着她，还不忘叮嘱她用功读书。

桑榆吐了吐舌头，“先生都说了我最近读书刻苦，阿芊姐姐，上次先生教了一首诗，我觉得很衬你，我念给你听啊。”

莫芊凝颔首示意她念下去，桑榆薄唇微启道，“先生那一句是这样念的，至此鲜花赠自己，纵马踏花向自由。”

莫芊凝将这一句诗词反复在自己心里念了几遍，嘴角慢慢上扬轻笑出声。桑榆见她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那匕首刀柄处嵌着精美的玉石，阳光照射之下熠熠生辉，匕首通体流畅。桑榆用手轻轻摩擦着刀锋，冷冽之气直逼。

莫芊凝缓缓开口道，“从南岭回来，姐姐带你跟茵茵，我们一道纵马踏花、快意潇洒。”桑榆不住地点点头。

马蹄声在青石板路上想起，四乘马并排齐发，不多时影子便已消失在了街角处。四人快马加鞭，晌午时分便已出了扬州城。

回身望去，扬州城的城门楼越来越小，直至成为了视野之中的一个黑点。四人相互望着对方，出得城外，情绪才开始悄悄蔓延。

年关将至，四人出城之路上采买年货的百姓来来往往。城中不少商铺之中也是张灯结彩，一派焕然一新之气象。

扬州到南岭一路若通畅，也需得十日程。这一来一回，指定是赶不上新岁，况且这一路上南下，辞旧迎新的氛围也是越来越盛。

四人也不免被此影响，除了云客帆其余三人每年新岁从未在外，无一例外皆在剑阁派中。一日在旅店打尖，云清冷不丁冒了一句，“不知这几月师父可好，自从入了剑阁，从未这么长时日不曾回去。”

四人这一路上无甚阻碍，只是路过浙江地界之时，偶遇一伙匪患，耽了几日功夫。那伙匪患也是碰上了惹不起的人物，最后被四人合力扭送至了官府。

自打莫芊凝知晓二人关系之后，叶初阳也不用刻意避讳旁人。一路上也是瞅准时机便想着跟云客帆缠绵一番，可出门在外诸多不便，实在找不到契合的时机。

因此二人许多时日也不曾亲近，最亲密也不过就是亲吻、拥抱、牵牵手而已。好不容易有一日寻得点机会，莫芊凝和云清想上街逛逛，顺带着买些干粮以备不时之需。

好巧不巧莫芊凝临走之际将银钱袋子忘了，返回之际便听到隔壁叶初阳房中传出的动静。

她一个大姑娘被这动静，羞得面红耳赤。云清不明所以，直问她是不是发烧了。莫芊凝沉默不语，云清还一直追问，莫芊凝只好寻了个借口将此搪塞过去。

云客帆直觉莫芊凝这几日看自己的眼神带着点怪异，他不明所以，没想到莫芊凝竟主动问道，“云大哥为何会喜欢我师兄？”

云客帆没想到她问得如此直白，一瞬间竟然有点呆愣。莫芊凝却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点点头，嘴里还低声说道，“我就知道定然是师兄死缠烂打，你才不得不从的。”

云客帆“啊”了一声，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解释，“不是，倒也不是如此。”

这下轮到莫芊凝“啊”了一声，“难道你，你真喜欢？”

云客帆粲然一笑，整个人耀眼明媚，“初阳他很好，人很有正义感为人也不拘泥小节。就像他对你们这些弟弟妹妹，管教有点严厉，可那些犀利的言语里藏着的全是关心。你看他被你们师父赶出师门，说起此事他总是满不在乎，可他从未在心里有过怨言，总是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错，惹了你们师父生气。”

莫芊凝支颐沉思道，“其实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师父为何要将师兄赶出门派。大师兄这个人吧虽然行事放荡不羁，可他从未做过什么让剑阁派蒙羞、不齿之事。”思虑半晌又说道，“等我们从南岭回来，我定要回剑阁好好问问师父。”

云客帆看着她义正严辞的样子，不由得发笑。可下一刻莫芊凝的话让云客帆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可我还是想不通你居然会喜欢上大师兄，你说你进士出身，还曾经在京城做过官。人呐长得也好看，有学问又有见地，一身武艺，心地也好。这样一比师兄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除了武功高点，”她沉默片刻勉强开口道，“嗯，家世还不错，长得嘛，嗯，不如你好看。”

说完莫芊凝还上下打量了一番云客帆，又将眼神放到前方的叶初阳身上，不住地摇头。

云客帆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莫芊凝的任何一句话说出来都是可以让叶初阳跳脚的程度。

叶初阳自然注意到了莫芊凝打量的神色，冲着二人就来了。叶初阳一到两人身旁，莫芊凝眼神又在两人身上逡巡一圈，深深看了叶初阳一眼，便负手离开了。

叶初阳一头雾水指着莫芊凝的背影开口，“她怎么了，这是什么表情？对了，你们俩方才在说什么？”

云客帆斟酌了一下措辞道，“嗯，这个，说，说你好看。”

叶初阳心花怒放，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直直地望进云客帆的眼睛里，“我好看我知道，可从阿客嘴里说出来我更是欢喜了。”他捏着云客帆的下巴不顾两位师妹的眼光，直接吻了上去。

走出几步的莫芊凝看到此情此景，扭过头去装作没看见。云清低头摆弄着眼前的篝火，转了转刚从河里抓上来的鱼。

叶初阳松开云客帆的下巴，云客帆垂眸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扇动，如微风轻拂的湖面，在叶初阳心上泛着层层涟漪。

叶初阳知他这是羞涩的神情，便拉着他走上前坐在火堆一旁。莫芊凝见他二人坐下，定定地看着叶初阳，冷冷地说了一句，“世风日下”。

饶是叶初阳也听懂了，莫芊凝是在讥讽于他，瞪着莫芊凝出言反驳道，“真是女大不服管教了，阿芊，怎可如此对师兄说话？”

莫芊凝鼻子“哼”了一声，“也就云大哥不好意思说你。”

云客帆在他二人脸上逡巡一圈，出言虽是劝解可明显是冲着叶初阳所说，“阿芊乃是小孩子脾性，你又何必跟自己师妹较真。”

叶初阳狠狠瞪了莫芊凝一眼，而莫芊凝也不示弱回瞪着他。叶初阳暗道，何必跟这小孩生气。突然脸色一变，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莫芊凝轻飘飘地提了一句，“我隐约记着有次像是在书房桌案之上放了十两银子，可不知怎的，等回了书房那银两却不见了。哎，许是上了年纪，记性像是差了不少。”

闻言莫芊凝烤鱼的手一顿，眼神都没抬起，继续扒拉着眼前的篝火堆。云清捡拾了不少干柴抱过来问道，“师兄许是你又放到了哪里忘记了？”

叶初阳眼神飘向莫芊凝，故意提高了声调道，“我想也是，十两银子多也不多少也不少，寻常人家能解不少燃眉之急。”

云清点点头，“说的也是。”

莫芊凝看似在添柴加火，可两人一来一去的话全听在了耳里。那十两银子早被自己给了曹天明，叶初阳这时提起显然是为难自己适才出言讥讽。

莫芊凝放下手里的鱼，冲着叶初阳一抱拳，正色道，“师兄，阿芊方才得罪了。”

叶初阳掩饰性咳了一声，摆起了师兄的架子，颔首说道，“师兄怎会同你计较？师兄专门给你烤的鱼，肉质真是鲜嫩啊，尝尝。”

叶初阳左手递给莫芊凝一条鱼，那鱼烤得黢黑，明显是烤焦了的。莫芊凝只好接过，他又将右手的鱼递给云客帆，那根树枝上插的鱼，外酥里嫩，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

云客帆失笑地摇摇头，还倒阿芊是个孩子脾性，叶初阳也是不遑多让。这一对师兄妹简直就是欢喜冤家，在一起总掐架，私下里却都是为着对方着想。

云客帆将自己手里的鱼跟莫芊凝换了个个，完全就是看妹妹的眼神冲着她宠溺一笑。

叶初阳哪能让云客帆吃烤焦的鱼，只好又将自己手里刚烤好的与其调换。拢共就那么几条鱼，火架上的鱼一条不剩了。

叶初阳看着刚刚送出去的焦鱼，无处下嘴。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偏偏云客帆还故意凑在他耳边调侃道，“肉质鲜嫩，尝尝呀！”

叶初阳发泄般地咬了一口那烤焦的鱼，嘴里塞着鱼肉，眼神幽怨地射向云客帆。

云客帆看着他委屈地样子，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把自己手里的鱼递到他嘴边，“给你分一口，叶公子烤得真不错。”

叶初阳咽了咽口水，咬了一口面前的鱼，云客帆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莫芊凝偷瞥了一眼，使劲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音来。

前方河边巨大的水花声音，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只见云清袖口挽起裤腿卷到了膝盖处，站在河水之中。右手举着剑，那剑尖上还插着一只仍在不住扑腾的鱼，云清冲着三人方向大声喊道，“我抓到鱼了，师兄你看。”

叶初阳站起身来，喊道，“清清，全靠你，师兄今晚不用吃焦鱼了。”然后边往河边走去边喊着，“看来师兄平日里真是没白疼你。”

至此鲜花赠自己，纵马踏花向自由。—取自叶芝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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