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 第33章 第 33 章

云客帆这几日乐得清闲，晨起便去书院，日落而归。罢官之后得以教习学生，日子过得倒也自在。

免去了官场之上的曲曲折折，成日面对些学生，清澈稚嫩的双眼中也不藏心计。偶有些顽皮心性的，也不过撒撒小谎，只为了多些玩耍时刻。

书院先生之中不少也是知晓前因后果，因而对于云客帆此人颇具赏识。不少先生也愿意与其亲近，间接性也收获了不少前辈的教学经验。

自罢官之后，县衙中人也跟云客帆偶有联络，钱师爷、陆明等人休沐日也曾来书院瞧过他。众人见他如今在书院一切安好，也是放下心来。

而同僚之中只得王易曾来拜访于他，为得尽是县衙的公务之事，顺带着提了一嘴赈灾案情的后续之事。

云客帆知晓他这哪是无意提起，分明便是有心吐露。自己罢官皆因此事而起，而如今牵扯之人受到惩处，自己自是乐见其成，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然而令云客帆没想到的是，一日午后杨继竟只身前来书院，美其名曰无事路过，前来探望。

可云客帆暗道，身为巡抚大人公务繁忙，竟能绕道于此，路过此地。云客帆并未拆穿，两人先行客套寒暄片刻，杨继便有意无意地提起赈灾案子。

即非朝廷官员，案子个中细节云客帆不好深究。可杨继显然话里有话，云客帆便也不在客套，直言杨继此行目的。

那日杨继走后云客帆向书院告了假，回到府中在书房呆了整个下午。晚间用饭时，叶明晴还只当他是病了。

云客帆想着杨继日间所说，辗转难眠案中不少疑团涌上心头。纵然案件之中还有不少难解之谜，可当时相关人士悉数落狱，未有漏网之鱼。

因而那些谜团也就此搁置，未及深入探究。杨继口中所述诸事，与云客帆心中疑惑交织，这背后仿若还藏着更大的阴谋。

云客帆翻身下床，拿着那枚暗道口捡到的玉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了半晌。

叶初阳回到扬州将所行先去给叶明晴报备，然后心急如焚地奔着心上人去了。一想到马上要见到云客帆，脚步也不由得轻快起来。

问了服侍仆从便直奔书房而去，手掌推门之际，心中便已开始怦怦乱跳。云客帆正欲从书架之上取物，那日日思念的身影背向而站。

叶初阳手掌覆上那取书的手，背后抱着他，熟悉的气息侵袭而来。云客帆早已听到门外响动，本以为是送茶盏的小厮，可当那火热的胸膛贴将上来，他嘴角下意识地一弯。

相思多日，不免温存片刻。叶初阳转过他的身子，将手中的书册放在桌旁，手指轻抚上他的脸颊。

云客帆一声惊呼，叶初阳将他抱起放在桌案之上，云客帆顺势搂着他的脖颈。云客帆居高临下盯着叶初阳的眼睛，两人就这样望了半晌，云客帆双腿突然夹上叶初阳的腰，还主动吻了吻他的双唇。

浅吻几下怎能解这数日相思，叶初阳按着他的后脑勺，勾着舌尖缠绕，多日苦闷终于此刻得以疏解。

平地一声惊雷，打断了此时缱绻缠绵，二人望着推门而入的莫芊凝一脸惊慌。叶初阳伸手想要将云客帆从桌案抱下，云客帆低头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和发丝，手忙脚乱之间磕磕绊绊，心中更是慌乱不已。

莫芊凝手中的茶盏早已摔碎在地，颤声指着方才还在耳鬓厮磨的人，胸膛剧烈起伏着，“你们，你们，光天化日，你们竟然纠缠着……”

云客帆和叶初阳脸上一红，默不作声。倒不是不愿多言，实乃难以解释眼前境况。书房的响动声引来了云清和桑榆，二人心中多少对发生之事有了猜想。

可看着莫芊凝愤懑的神情，也不知作何言语，只好站在一旁沉默不语。莫芊凝看着云清和桑榆的动作，显是对此事早已知情。她心中怒火更盛，原来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她眼神望的是云清和桑榆，可手指的方向却是叶初阳和云客帆，质问道，“所以你们是知情的了？”

云清和桑榆别开脸不去看她，那态度显然便是默认。她目光在屋内众人脸上逡巡一圈，不屑地哼了一声，转头出了房门。

云清神情怪异地看向叶初阳和云客帆，指了指莫芊凝离去的方向，“我先去看看阿芊。”云清追了出去，桑榆出言也是安抚道，“这一会让人来打扫，我跟云清姐姐去看看。”

三人走后，屋内重归寂静，夕阳西下屋内没了阳光，昏暗异常。叶初阳神色不明，可莫芊凝是他的师妹，解铃还须系铃人，云客帆并未多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抚之意。

莫芊凝不是古板之人，只不过在她心里师兄和云公子知己之交，如霁月清风。往日种种亲密行径，在她看来便是朋友感情深厚之举。

如今往昔种种浮上心头，才惊觉一切早已有迹可循，只因自己从未设想这其中另一种可能性。才导致今日之见，猛然之间难以接受，更气愤地是家中众人从不曾在自己面前透露二人关系，才造成今日之举。

云清和桑榆追过去后，劝解半晌功夫。莫芊凝心里还甚是别扭，以至于晚间用饭，她见到叶初阳和云客帆之时，神色依旧不太自然。

饭桌上的氛围很是怪异，因着午后之事，叶初阳和云客帆大气不敢出，一整晚只顾着埋头吃饭。叶明晴对书房的变故一概不知，拉家常之间还提了几嘴润州的生意。叶初阳借着答话偷瞄了几眼莫芊凝，只见她眼睛未抬半分，只顾着扒拉眼前的饭菜。

叶初阳看她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还介绍了给众人带的手信。桑怀衿看着叶初阳从润州回来，对生意场上之事也能侃侃而谈几句，颇感欣慰，非要拉着在场之人共饮几杯。

直到晚间回房之后，叶初阳才将润州带回的泥塑送了出去。本意是想送个惊喜，可一番情景之下，叶初阳没了心思。

云客帆拿着自己的人形泥塑心中倒是欢喜的，翻来覆去地看简直爱不释手。送礼物之人要得便是讨人欢心，而收礼之人的笑容已然给了回答。

夜间二人相拥而眠，尽诉几日衷肠。云客帆并未提及杨继所说之事，可叶初阳何其敏锐，况且二人相见之后，云客帆虽然是笑着的，可眉宇之间总堆积着些许愁绪，此刻言语之中的异样更显。

追问之下，云客帆说了几句就此搪塞过去。直到叶初阳睡去之后，眼神还直直盯着帐顶，思绪万千迟迟难以入睡。

晨间云客帆从房中出来，猝不及防与一道视线相撞。莫芊凝倒不是故意盯着二人，恰好时机便如此巧合。

相视片刻，莫芊凝先别开了脸。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她却不知该如何与云客帆相处。云客帆冲着莫芊凝颔首，转而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去了。

叶初阳也不知该如何与莫芊凝解说，便有意地躲着她。午后走走停停，便转到了书院所在，也不知这行径是有意还是无意。

此时本是书院休憩时间，本该休憩的云客帆此时却坐在书案旁发呆。连有人靠近也没能察觉，叶初阳有心吓他一下，可云客帆见识到叶初阳的恶作剧后毫无反应，呆愣了片刻吐出几个字，“初阳，是你呀。”

叶初阳心中生疑，再联想到昨夜云客帆的别样之处。叶初阳试探性的问了几句，更加深了心中猜想。

叶初阳将云客帆的肩膀摆正，四目相对，他的眼神盯的云客帆无处可逃。这时云客帆嘴里悠悠地说了一句，“初阳，我想去南岭走一趟。”

叶初阳眼神一凛，试探性问道，“是跟赈灾案有关？”

云客帆点点头，将杨继那日所说的一五一十告诉了叶初阳。叶初阳听完心中大震，一段记忆猛然跃于心头，他定定地看着云客帆说道，“你还记得施粥棚闹事，我与那些流民交过手，当时只道是我孤陋寡闻，没见过此等武功路数。如今想起，那些人的武功路数着实怪异，若说他们是南邦人，那倒是合理。”

赈灾之案之后一众官员和商贾对侵吞赈灾银两、私设赌坊以及南山水库之事供认不讳，可至于赈灾银两被盗之事一概不知。

四海山庄走水之事也是矢口否认，虽然陈耀已死，可陈耀的下属均否认陈耀跟走水有所关联。

所有的罪行都已然供认，实在不必隐瞒这一两件的小事。一众审理官员均觉此事背后藏有推手一般，杨继暗中也派了人私下调查，一无所获。

说来也是凑巧，赌坊的常客之中除了有关联的商贾和官员之外，也有不少百姓参与其中。

官府本欲对百姓的过错不再追究，可按照规矩却还是一一排查比对，以防其中混有漏网之鱼。

四海山庄对于进入赌场的人员，均登记在册，这也是为了避免其中混着有心人士。山庄走水之时，赌场之中还有人员，其中一个名字引起了官差的注意。

倒不是这人的名字有何特殊，而是这个人的名字，与那日施粥棚闹事之中所抓的流民乃是一人。

陆明发现了其中的蹊跷，山庄名册之上记载，流民汇聚城外的那几日这个人每日都造访了赌坊。

当时城中流民，流离失所，吃饱饭已成问题，哪还有多余的钱财用于赌坊。闻讯赌坊幸存人员，都对此人印象深刻，缘因他曾在赌坊之中因筹码闹过事。

赌坊人员回忆，这人出手算是阔绰，绝对不像是流民，况且他来赌坊逢赌必输，这也从未借过高利贷，想来家中也是富足。

多方调查官差将此人抓回了县衙，其中还略费了些周折。只缘这人原来所用名字是个假的，询问当时流民之后才得知，此人根本不是县内百姓。

那么以假名字、假身份混迹于流民之中，再加上当日煽动百姓，可见居心叵测。通过此人，官差将当时闹事那几人皆数抓回县衙，不出所料众人所用姓名全是假的。

这些人全是南邦的混子，在南邦犯了事难以生存，听人说大熙兴盛富足，便想来大熙捞金。都是些市井小混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心性如此，如何换个地方便能回归正途。

几人来大熙几年一事无成，整日混迹于腌臜场所，挣些不义之财。这几人彼此之间并不相识，之所以一起混迹流民之中，乃是有人出钱让他们混在其中，找寻机会滋生事端。

那人的赌资便是从这而来，这几人并未见到出钱人的真容。每次相见之时，那人脸上都带着面具，在外飘零许久，一无所成几人也生出了归家之心。

那人还许诺事成之后，还会给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衣锦还乡。这几人回忆道，“他虽然极力伪装，可我听他口音定是从南岭而来。”

其中一人道，“我看不像南岭来的，我觉得他就是我们南邦人。”另一人立马反驳道，生怕被旁人抢先一步提供重要线索，“你怎知他是南邦人，南邦与南岭相近，南岭人还经常去南邦做生意，会点南邦话不足为奇。”

那人被反驳，气道，“有一次我无意间见到他腿间所别的匕首，那花纹样式很明显是南邦之物。不过夜黑风高看不真切，可那花纹在南邦也不是寻常人家所用的。”